执明还在拆脸上布条的时候,前锋军没命的奔进了大帐,以头叩地,泣血陈词的惊喊:“那个人打来了!瑶光国主的东君,瑶光的那个魔王打来了!”
被称之为魔王,是因为他们见过巽泽当年在昆仑丘手撕人头造尸山血海的恐怖场面。
执明大吃一惊,几乎忘了脸上的疼痛,他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可能?”
那个人不是远在瑶光王城吗?为什么石湖居士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传过来?
他的第二句话是:“调集所有精兵,放箭,有多少放多少,一定不能让他接近王帐。”
那样的人,接近王帐,自己就得死。
十万兵甲踏着地面,铺开阵营,狂悍的呼喝声中,整个大地仿佛都被擂动起来。
巽泽身形快如鬼魅,电飙雷旋之际,已腾入半空,如飞动的幽灵,凌空往数万兵甲方向压来。
杀意自他身上轰然勃发,宛如神魔般冷冷然凌厉。
指挥官军旗挥动,一声令下:“放箭。”
十万兵甲分成一万人一个阵,一万支箭才出手,弓箭手便立即退下,第二队一万人跨上一步,陡然又是一万支箭霹雳般升空,如此反复。
指挥官大叫着:“拦住他,一定要拦住他。”
整个天际被箭雨布成一张恐怖的妖云,向着巽泽所在的半空,层层腾去,将高空半片天,射成死地。
“统统,死。”
巽泽后来在灵山的修习,是仙祖亲自为他渡的冥根,开的灵智,几乎可勾动星辰之力,破开虚冥,斩人于千里之外。
他下山来,因为被紫貂败了名声,冠以妖的称号,知道张扬过甚会让慕容黎更加为难,便收敛了真正的实力,用以前的修为陪那些人小打小闹。
但现在,大可不必藏拙了。
因为天权这个国家,从此刻起,将会在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阳光照在巽泽的脸上,却冷得如冰雕。
衣袖挥舞,双掌虚空拍下,他的身子再次拔空而起。
骤然,数万支箭羽腾起的妖云,在巽泽灵力的运转中,猛然激励旋转起来,卷出一道风云怒变的龙卷风,骤烈的尖啸声贯穿十万军士的耳膜。
然后,数万箭矢掉转箭头,从怒卷的龙卷风中成片飞出,仿佛数万只吹着骨笛的妖魔,爆空射下。
漫天锋利,遮云蔽天。
凌厉的来势射入兵甲阵云中,天权士兵的脸上忽然全都露出了惊恐之色,盾牌才抬起,便是凄厉的惨叫声。
吹着骨笛般的妖魔之箭,竟连那铁铸的盾都能穿透,将他们的身躯及骨骼钉在大地上。
数万兵甲顷刻便消亡过半,阵法什么的统统被射乱得毫无队形可言。
天权这些士兵实在难以与琉璃那训练有素的王族精兵相提并论。
“卒灭。”
说完这两个字,巽泽身影横穿数万兵甲,以凌厉的劲气将拦路的士兵统统弹飞,不到片刻功夫,已往执明的王帐怒腾而去。
无论是谁,是多少人挡在他面前,他只执行一个念头,杀。只给他们一个结局,死。
执明踌躇不安,正想去看看外面的战况,冷风飒来,还没做出任何反应,身子便被震倒在地。
巽泽看着他脸上的紫貂爪痕,已然洞察了一切,抬起了脚,砰猛然踏在他那半面血痕上,踩得他五官顿时扭曲起来。
“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我的阿黎,被你弄去哪里了?千万不要用无所谓的挣扎来糊弄我。”
踩碎脸骨的力道一阵一阵压下,执明的神髓几乎被挤压震碎,却仍能清醒的感受到每一分痛苦带来的折磨。
他知道巽泽这个人的动手能力,若不想让一个人死时,就算是千刀万剐了,那个人也还能喘气。
执明绝对不敢说他没有掳掠慕容黎这种话,因为巽泽只想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旦拿废话糊弄他,他杀死执明就会像刚刚捏碎冲进来的守卫一般,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他们的脑髓抽出。
甚至那些脑髓他就丢在执明的眼前,执明看着那还在跃动的脑花,何止心胆俱裂,简直差点说不出那三个字:“在地下。”
“埋了?”巽泽抬起脚,“被你?”
脚上施力,就待重重踩下。
这一踩,脑袋开花,还能头嵌地板。
“不!”
执明汗粒滚滚而下,大声惊叫,“不是,不是埋,是一只妖挖了地洞,把阿离带入地下,本王命人一直挖掘正在营救,却无所获。”
“哦!”巽泽身影一闪,抄了一个酒壶过来,对着执明受伤的爪痕倒着酒液,“为什么妖会带走阿黎?为什么阿黎会在你的大帐?”
执明脸上的火辣堪比重刑,半边脸几乎被酒烧得溃烂,加之所有伎俩被巽泽一眼看穿,哪里敢说他想对慕容黎下手之事,只用惨叫来掩盖着真相:“你误会了,本王感谢瑶光国主的相送之恩,是设宴款待阿离,没有别的意思,但我们遭到妖物的袭击,阿离为了救本王,才被妖掳掠了去。”
巽泽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破碎着他所有徒劳的抵抗:“那么,为什么,你身上需要种同生共死的金蚕蛊?”
执明瞳孔剧烈收缩,变得苍白。
一切谎言都破碎在巽泽一个眼神中。
“你利用阿黎对你还存的仁心骗阿黎来边关,掳掠了阿黎,想用阿黎的生命来威胁我不能杀你?”
执明突然后悔起来,因为这个威胁对巽泽完全不起作用,他更是想起,巽泽就是个用蛊大王。
真相被证实,巽泽神色寸寸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熄灭对阿黎的占有欲,还想把你那些肮脏的心思强加在阿黎身上?”
执明还想狡辩,酒壶砰的砸了下来,几乎将他的天灵盖砸碎,疼得除了抽搐完全做不了别的动作。
巽泽捡起酒壶的碎瓷,一寸寸剜开执明胸膛的皮肉,挑断血脉,在接近心脏的地方活生生将那只金蚕蛊挑了出来。
执明何曾受过这般疼痛,巽泽劲气却扼住他的脖颈,让他连悲愤的惨叫都发不出,疼得只想以头撞地以求速死。
金色的小虫才一振翅,便被巽泽用碎瓷钉在了地上。
它吱吱吱的叫着,因为另一只金蚕蛊已经死了,找不到被种人的下落,又把执明所做恶行告诉巽泽,恳求巽泽饶过它。
巽泽听完,将它捏成飞灰,眼中的杀意如滔天鼎盛,凌迟着执明:“我在龙寝上都舍不得弄疼一点的人,你竟然欺骗他,掳掠他,重伤他,还下药玷污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要粉碎执明的冲动,“你掳掠了我的人,我命令你完整的把他交回来,否则,你便一寸寸的接受来自地狱审判。”
他讥讽着执明的每一根神经,“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我当然会留着你的命,让你慢慢体会十八层地狱的每一道炼狱。”
“让你坐在残破的王座上,不能说,不能听,然后看着你的城池化为废墟,你的国家化为乌有,你的士兵成片的死去,缓慢的去等死,去等他们将你撕成碎片……”
他温煦的一笑,轻轻伸手,正准备拍拍执明的肩。
执明痛得麻痹的身体一阵抽搐,吓得几乎昏厥过去,好像被这一掌拍中,将会比抽髓断脉还要恐怖。
巽泽的手滑了回去,他本来想扼住执明的咽喉,但那张血污的脸让他生出厌恶,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要去接慕容黎,接所爱之人回家,身上怎能染上这些肮脏的气息和污秽的血迹。
所以他猛然踩断执明的肋骨,又踩上他的脊柱,听着执明脊柱骨骼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云淡风轻的折磨着他。
他绝不再多说一个字,他刚才已经表明了他的来意,不把他的人交出来,这场折磨与杀戮便永无止境。
整个王帐被掀开,巽泽坐在执明的王椅上,将执明踩踏在自己脚下,温煦的杵着下颚,审视着围来的所有天权士兵。
他只轻轻出手,便将那些对着自己砍来的刀剑碾为朽木,将那些要杀自己救他们国主的士兵斩落在地。
他也没有用天权国主的命威胁他们不能进攻,反正对他而言,围再多的人,也不过是如蝼蚁一般,轻轻一捏就可全碎。
他们救不走他们的国主。
徒劳的挣扎更能欣赏执明的绝望,军心的动**。
人死了一堆又一堆,直到执明气息奄奄的喊着“挖,快去挖,所有人掘地三尺,一定要把瑶光国主挖出来,找出来,如此本王才有救。”,天权士兵知道杀不了这个人,停止了进攻,巽泽都没有说话。
他的衣袖在王椅上拖出长长的阴影,这阴影仿佛一张蓝色巨网,将所有人的恐惧锁住。
噤若寒蝉。
魔王在沉默,盛怒在蔓延,残忍在继续。
找不到慕容黎,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死神的追捕,所以他们只有继续挖,拼命的挖,扩大搜索范围,努力去寻找紫貂刨出的洞,跑过的痕迹。
但每一个来禀报的人都说没有挖到慕容黎和妖,他们甚至把周围的山都翻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一天一夜,就在这种极致压抑的气氛中过去了。
黎明的曙光到来,灭顶之灾也正式到来。
天权军营中开始有人咳嗽,发烧,头痛欲裂起来,这些人的病症来得是那样的迅猛,一旦感染,便是垂死挣扎的苍白。
太医很快便诊断出,乃鼠疫所致。
鼠疫来得凶猛,感染性非常强,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有近千人的咳嗽此起彼伏,撕破了冷冷的晨风,蔓延在整个天权军阵中。
鼠疫二字,足够让军心涣散得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仓促,根本查不清源头。
药物稀缺,根本配不了良药。
每看到身边的战友咳嗽起来,士兵眼中都带着死亡的恐惧,一步步退后着,驱喝着让离他们远一些。
因为,每个人都听说过西方的雅典鼠疫,人像羊群一样死去,毁灭了整座古希腊罗马城。
更记得那年子煜将军就是死在鼠疫的战场上。
他们早已失去了斗志,军心涣散得犹如濒死的小兽,忍不住又想起那年琉璃王族精兵的覆灭。
正是如今坐在王椅上踩着他们国主的那个人,一人敌住琉璃的十万大军,毁灭了琉璃的东出之梦,当然也能毁灭天权的根基,将他们丢弃在绝望与死亡中经历最残酷的凌迟。
鬼美人凤蝶只是蝶卵,鼠疫却带有十倍百倍的传染性,比蝴蝶更恐怖,更弑杀,更能摧毁所有人的意志。
直到整个天权军阵混乱不堪,忍着咳嗽的剧痛,甚至开始对战友刀剑相向,任何一个屠夫都能将他们像宰羊一般杀害,执明才在巽泽的压迫下凄惨的大叫:“不!”
鼠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是这个人制造的大规模屠杀。
直到此刻,执明才大悟一般绝不怀疑,这个人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切。
让他坐在残破的王座上,不能说,不能听,然后看着他的城池化为废墟,他的国家化为乌有,他的士兵成片的死去,缓慢的去等死,去等他们将他撕成碎片……
军营中大半以上都是伤药,治伤寒肺痨的药物极少,他的兵马会像羊群一般成片的死去。
他的国家,他的城池……
执明绝望的哀嚎:“不,你不能这样做。”
巽泽脸上满是讥讽:“你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
他凌迟着执明的灵魂,“见不到我的阿黎,我马上就会再送你一件礼物——天权王城的覆灭。”
他漫不经心的话宛如一根毒针,深深刺入执明哀朽的身体。
这一刻,执明竟忘了恐惧,厉声叫道:“你这个恶魔,若敢踏入天权一步,必会遭受最可怕的天谴,你将沦入地狱,万劫不复。”
巽泽依旧温煦着,地狱吗?没有了慕容黎,与万劫不复何异?纵使再下十八层地狱,又有何妨?
但,他也会将战火蔓延到天之尽头,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他绝不留任何一个苟活。
所有人望着巽泽和煦的笑的时候,只能做一件事。
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小的昨日见茂大人独自骑着马往山中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
这个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巽泽提到了面前,接受他冷冷的逼视:“哪座山?”
他掉着冷汗,指着军营后方,颤抖道:“那里,昨日也搜过的……”
是搜过,一无所获。
直到巽泽蓝衣随山中树木掩去,执明被扼在咽喉中的那口气才呼了出来,他挣扎着全身疼痛,爬到王椅上,蜷缩在破碎的尊严中。
很久很久,他才想起巽泽的话,几乎又从王椅中摔了下来,忙不迭的下令:“快,命斥候速回天权,启动天权的所有防御……”
天权王城一旦遭遇袭击,才是天权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