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有你爱我,我已美梦成真。
这一年春节,童岸是在绍兴过的。
大年三十,童母尚未出院,商议后,大家决定在医院迎接信念。
新转入的病房有厨房,茶几也足够大,仨人热热闹闹地吃顿年夜饭,刚好。
童岸一大早就把程少颐从**拽起来,说要去超市置办年货。
他睡得迷迷糊糊,顺势把她拽进被窝里:“再睡一会儿。”
他极少这样撒娇,青涩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她憋住笑,把一张列着长长内容的购物清单拍在他胸口,严肃道:“睡什么睡,住宿费都不给,还不赶紧起来干活了!”
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程少颐赶紧坐起来,小声跟她商量:“交多少?”
她佯装思考,最后是说:“就每天醒来的时候,亲我一下吧。”
程少颐愣了一下:“原来你逗我呢?”
她笑眯眯点头:“是啊,就逗你呢。”
“那你惨了,”他抱住她,轻轻咬了她脖子一下,“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你不是从不跟我生气的吗?”
“那是我能忍。”
“现在呢?”
“不忍了。”
他说着,俯下身吻她。
身体贴得那样近,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她由衷地觉得,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后来是一起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程少颐按照童岸的购物清单,一样一样把东西往购物车里放,看见“面粉”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你要包饺子?”
童岸刚好凑过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啊,不是北方的习俗吗?”
南方年三十的传统是吃汤圆,北方则是习惯包饺子。
相识越久,程少颐越为她的温柔动容。
不仅是那种柔弱的美感,她的温柔强韧、包容,像融化万物的春天。
一年又一年,就算是万年冰山,也无法不为她融雪。
童母近日已能下床走动了,按医生的说法,颅内的血块正在缓慢吸收,病情已完全稳定下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主动招呼程少颐过去陪她看电视。
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程少颐乖乖走过去。
“少颐你留在这里过年,家人没说什么吧?”
程少颐看着她的眼睛,只是笑。
童母愣了一下,说:“没关系,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谢谢伯母的信任。”
童母没回答,偏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童岸,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我只是相信她的选择。”
晚饭的菜其实在家里就已经做好了,现在只要叮热就可以。
童岸准备端菜过来,程少颐见了,过去帮忙。
她凑在他耳边,小声问他:“我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骗人。”
“嗯,骗你的,其实她夸你眼光好。”
她脸微微一红:“你不要脸。”
三人聊着天,渐渐吃光了泰半的菜。见童母精神很好,两人都很高兴。
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还在播着,太无聊了,连童母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程少颐忙着给她们剥桔子,橙红色的橘皮撕开,酸酸甜甜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这场面明明如此平淡,不知为何,童岸却觉得分外感动。
世事安稳,莫过于此。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窗外陆续响起烟花爆竹的声响。
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一朵接一朵绽放的烟花,明黄、艳紫、鲜红、墨绿……黑夜被染成了极其绚丽的色彩,像中世纪热闹的油画。
而她何其幸运,能成为画中人。
是忙碌了一天,凌晨回到家,两人都累得趴下了。
瘫在阳台的椅子上,听着响彻天际的爆竹声,程少颐伸手搂过她的肩。
她侧身抱住他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胸口:“明年我们也回来好不好?”
“好。”
他的答案那样坚定,她仰起头,泪光闪闪:“我爱你,程少颐。”
我爱你,虽然是个很笨的决定,但却很幸福。
正月初三,童岸一早准备好了祭拜父亲的水果香烛,在清晨中出发上山。
虽然这两年每年都会偷偷来看爸爸,但这一年,却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因为程少颐来了。
山里十分安静,朦胧的雾气萦绕着层层叠叠的山峦,氤氲得不像真的。
她摆好水果,点燃三炷香,躬身拜了三拜:“爸爸,我回来了。”
一旁的程少颐也跟着叩拜:“伯父,初次见面,我是程少颐。”
山风潇潇,远处的树丛中不时传来两声麻雀的啼叫。
童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不住地抚摸着青黑的墓碑,良久,喃喃道:“爸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你要放心。”
顿了顿,又说:“你放心,妈妈也很好,很快她就会彻底好起来,今后我也会更加孝顺她的……爸爸,你是相信我的吧?你一直都相信我的。”
因为相信,哪怕那么不舍得,还是亲自把女儿送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程少颐蹲下身,紧紧搂住她的肩:“伯父,虽然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把您最宝贵的女儿,交给我照顾。”
“我会对她好的,虽然也许比不过您,但我会努力。”
他说着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您相信我。”
在他们身后,朝阳正慢慢穿过云雾,努力透出光线。
回头望着那一道稀薄却有力的光线,泪光渐渐模糊了童岸的双眼。
很快了,很快就是下一个春天。
回北京的前夜,程少颐主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那头长久沉默着,他也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是说:“回来之后,我有话要说。”
飞机落地首都机场,走出到达口,童岸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见她走神,程少颐捏了她的手一下:“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反倒问他:“你能不能掐我一下?”
“什么?”
“我没有真实感,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低头,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眼中有些许笑意,更多是无奈。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童岸干脆猛掐了自己一下。
掐完犹不满足,抬手又狠狠掐了他的脸一把。
程少颐痛得眉毛直皱,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毛病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掉?”
感觉到痛,童岸终于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程少颐,真实的未来。
她仰起脸,开心地笑起来:“改不了啦。”
他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也跟着笑了:“那算了,我们不改了。”
离家近一个月,推开门,程少颐便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陈阿姨不在,应该是被支开了。
他整了整呼吸,走进去。
“先坐吧。”程母虽冷着一张脸,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他没说什么,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你知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公司乱成什么样子了吗?”程父严厉地开口。
程少颐沉默了片刻,镇定地反驳:“我走之前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好了。春节期间,大部分员工统一放假,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
程父果然不讲话了。
程母脸上终于浮起了愠怒的神色:“你这是跟爸妈认错的态度?”
程少颐将视线投向母亲:“妈,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程少颐!”程母第一次愤怒地拍桌。
“妈——”他顿了顿,“我今天,并不是回来认错的。”
“那你是想干什么?!”
“谈判。”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父亲:“你们一时无法接受童岸我可以理解。她是一个非常优秀有魅力的人,如果你们愿意,我希望你们能试着接受她……”
“不可能。”程父直接打断他。
他似乎并不惊讶,继续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是,程家需要我,不仅仅因为我是你们的儿子,更因为只有我,能把你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事业延续下去。”
说罢,他发现父亲的眼中似闪过了一丝迟疑。
很好,和他猜的一样,他成功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他因而更有信心:“爸、妈,从小到大,我自认一直在努力满足你们的愿望,从没有令你们失望过。我从没有过自己的愿望,除了童岸。”
他说着,站了起身:“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我的话……”
程母终于回过神,厉声喝止他:“你试试看!走出这个家!”
他回头深深看了母亲一眼,目光平静:“那我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除了他人的愿望,有朝一日,能不能也成全自己的愿望。
直到坐进车里,他才开始心跳加速。
车钥匙插进去了半天,也没有踩下油门。
家中大门紧闭,他们并没有追出来,也许是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不允许。
他说服自己镇定,准备离开,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童岸。
“你到哪里啦?”
她的声音很软,甜甜的,他感觉心脏刚才的那一点余震,终于全然消褪:“在路上了。”
“堵不堵啊?”
“嗯?大概有一点吧。”
“那我先不炒菜,等你快到了,再下锅。”
“好。”
“对了……你今天和家里人谈得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说:“就那样吧。”
童岸是顿了顿,说:“你不要闹得太僵,老人家年事高了,很容易气坏身体。”
他终于展眉:“难道你不担心我气坏身体?”
“你还年轻。”
“不年轻了,”他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沉静的夜色,“也到了要娶老婆的时候。”
“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很明显吗?”
“我拒绝!连个戒指都没有就想把我骗回去,还是在电话里。想得可真美,没门!”
当程少颐把那枚Chaumet的钻戒递至她眼前的时候,她明显是傻住了。
右手还握着个锅铲,另一只手怎么放都别扭。
他趁势抓过她的手指把戒指套上去,黄钻光芒闪耀,和白钻相比,更让人感到一种盈盈的暖意。
只不过似乎有点儿大了。
好在她端详了半天,并不在意。
“你刚才去买的?这么快?”她好奇地望着他。
“不是,我买了很久了……”他说着一顿,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三年前就买好了。”
她又呆住,半晌,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当时离开,是为了她做这些。
往事太沉重,他无意过多纠缠下去,伸手将她圈进怀里:“没关系,只要最后是送到你手里,就行了。”
她抬头望向他,微笑着轻轻点头。
然后似想起什么,突然嘟起了嘴:“不对啊,差了个步骤。”
“什么步骤?”
“你得跪下啊,求婚不都是得跪着求的吗?怎么到你这里,就不一样了。不行!我要反悔。”
他还真给忘了。
“现在跪来还来不来得及?”他谨慎地看着她,像真怕她反悔似的。
她低头故作沉思姿态,说:“那我考虑考虑吧。”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脸上盈着一泓清泉似的笑:“我考虑好啦,你跪吧。”
程少颐已单膝跪下去:“童岸,你愿意嫁给我吗?”
“就这样?”她失望地再次努起了嘴,“不是都要说点什么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都会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的话么?”
“那不是用说的,”他郑重地吻了吻她的手背,站起来,“那是靠做的。”
这句话说完的后果是,两人都没能及时吃上晚饭。
童岸的脸刷地一红:“你要不要脸啊?”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她想歪了。不过歪了就歪了吧,就当歪打正着。毕竟在绍兴的时候,他一直在忍耐,现在还要让他继续忍,实在太残忍了。
忽略掉她的问话,他俯下身去吻她的唇,辗转而缠绵的吻,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度,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她被他吻得头脑发昏,慢慢的,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才努力别了别脸,想汲取一点儿新鲜空气,却蓦地感觉胸前的皮肤一凉。
垂眼,发现他的手居然也没闲着,她家居服的扣子已经被解到了一半。
被他冰凉指尖触到的皮肤像刚被点起了一场大火,火势眼看就要蔓延全身。
依靠着最后残存的那一点理智,她竭力按住他乱动的手:“饭、饭已经做好了,你不饿吗……”
“饿啊,”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但我不想吃那个……”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她耳朵顿时烧得滚烫,赶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你现在这样子,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她叹息,终于放弃阻止他,整个人沉沉地挂在他身上,任他的手在身上游走。
程少颐愣了一下,沉声道:“会习惯的……我们都是。因为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啊。”
她抱着他,眼中似闪动着些温柔的光:“……嗯。”
天一早暗下去,卧室中的黑暗如潮水般粼粼铺陈开。
将她抱到**,程少颐顺手摁亮了那盏从绍兴带回来的台灯。
黄黄旧旧的光线映亮她白皙的脸庞,他凝望着她,那一瞬,竟恍惚像穿越回了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的那一夜,她也是这样与自己对视,万千柔情,汇作眼中的星辉万千。
动情地俯下身,他将嘴唇贴在她的喉咙上。
她散开的头发扫在他脸上,酥酥痒痒的,却是怀念的触感,真好。
童岸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像在微微颤抖着:“其实我很想很想你。”
“我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也是。”
不等她再口,他已经重新吻上她的唇。
她终于不再发抖,身体慢慢舒展开,新的感觉和旧的记忆一起翻滚着,齐齐涌起她的身体,她觉得满足。
那感觉像飘**在半空中的灵魂,终于稳稳当当落地。不偏不倚,刚好是那个地方,向往了,等待了很久的那个地方,再不用漂泊。
过了很久,程少颐终于翻过身,躺在一侧。
将她搂在怀中,他瞥了眼那盏台灯,说:“得赶紧让它们也团聚才是。”
她“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凌晨的时候,童岸被饿醒了。
刚才明明说好洗完澡就去吃饭,但洗完澡出来,两个人都像熟过劲儿的水果似的,香甜地、软软地瘫在那里,谁也不想动。
最后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窗外,万家灯火点亮寂寂人间。
童岸伸手打开灯,回头看见一旁熟睡的程少颐,心中忽然一动。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一百八十七根。
她爱的人,眉毛比从前少了足足十六根。
一想到时间拔走了他的眉毛,她忍不住掩唇轻笑,笑着笑着,却感觉有些伤感。
他们都老了啊,所以更不能再浪费任何时间。
傍晚做好的菜都凉了,她起床去热,全部弄好了,才大声叫他起床。
他揉着睡眼走出去,刚好见着她在摆筷子。
“洗澡的时候我发现戒指是有点松,我得抽空去问问能不能修改。”
“我陪你去吧。”
“周末记得来接我下班啊。”
“好。”
“对了,你要不要去买瓶生发剂?”
“什么?”
“你眉毛……”她顿了顿,“我担心按你现在现在掉眉毛的速度,再过四十年得秃了。”
“到那时都七十岁了啊,老人家不都秃了吗?”
“也是啊,”她笑起来,“还有很久呢,说不定那时我也秃了。”
他也坏笑:“嗯,不止白了头,也许还光了头。”
程少颐离家这件事被程家人藏得极好,几乎没人知道他离家空手搬进了童岸的公寓。
中间他也会去过一趟,上楼搬走那盏灯时,父亲叫住了他:“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后续准备好放弃遗产继承的材料,我再让老黄联系你。”
作为子女,和作为一个需要的外人,两者会有很大的差别,他一早做好了准备,于是郑重地答复:“好的。”
他抱着那盏灯下楼,程父自楼上望着他的背影:“你妈最近好像去做了些没用的事,你不用在意。你说得没错,程家的确需要你,能看明白这些,说明你是真的长大了。把两代人的心血交给你打理,我可以放心。但是少颐,我还是那句话,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前车之鉴那么多,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后悔。”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谢谢您,爸。你身体不好,妈年纪也大了,今后要多注意健康,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周末他去接童岸,到得早了点儿,林粤见着了,把他叫去自己的茶室喝茶。
“你妈前些天来找我了,说希望我能帮帮忙,辞退童岸。”她眯起眼,微笑着看他。
程少颐没说话。
林粤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然后我客气的拒绝了她。”
程少颐眼中似涌起些感激的情绪,她连忙制止道:“打住!千万别感谢我,我只是觉得她好用而已。能力好,脾气也好,还特别敬业,哪个老板傻了,才舍得把她辞掉。”
她说着,慢悠悠抿了口茶:“但是,你知道的吧,这不是真正的happy ending。”
谁也没法保证未来程家会不会反悔,又折腾出新的风浪。
“所以我才更要陪着她。”
“想得很明白嘛。”
“那你呢,嫁给慎安,觉得幸福吗?”
她仍保持着笑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Don’t put your finger in my pie。那么,就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春节过后,唐婉总算抽出时间来见童岸。
某种意义上,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童岸又回来了,看着她屁颠屁颠地收拾着公寓,摆放新添置的摆设,虽然觉得无趣,但也由衷为她高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听见她在问自己,童岸这才放下刚买的水晶球,转过身:“可能还要再等一阵子,至少等妈妈的身体完全康复,而且夏天太热了,会很累吧……最快应该也要秋天了。刚好,我最喜欢秋天,是葡萄成熟的季节。”
也许真如庄晋所言,凡事都有它命定的时机,如果事情还没有发生,那就是时间没到。
而现在,时间刚刚好。
听着她对未来的规划,唐婉脸上渐渐漾起欣慰的笑容:“能看见你现在这样幸福,真是太好了。”
童岸走过去,抱住她:“所以你也要幸福啊。如果不喜欢苦涩的爱情,我们就去找甜蜜的爱情。”
唐婉捏了捏她的脸:“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儿欸。”
“大概是吃的比较多?两个人吃饭,真的比一个人吃饭香。”
唐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要在我这种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好好好……”
“对了,你怎么是怎么又突然想通,接受程少颐的?”
童岸思考了一会儿,起身拉起她的手:“你跟我来。”
看见那一对摆在床头的台灯时,唐婉会心地笑了。
她半靠着门框,抱着一双手,轻轻摇头,唏嘘感叹:“某种意义上,真的算是奇迹了。”
晚上范一嘉突然打来电话,叫童岸去三里屯喝酒。
“可是我朋友在我家欸……”
范一嘉那边已经喝上了,愣了愣,大笑:“什么呀?是不是上次那位不开心的兄台?那你们一起来啊,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那好,我问问她啊,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因为童岸开的是功放,唐婉也听到了,挂掉电话后,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童岸摆出求饶的姿势:“我当时时随口说的。”
“哟,学会撒谎了啊?看我不教训你!”
她作势要打她,童岸嬉笑着避开:“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怎么不去啊,自家老婆红杏出墙,当然要看看对方是谁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我得把把关。”
等她们赶到三里屯,范一嘉居然已喝光了大半瓶酒,摇头晃脑地嗔怪童岸:“怎么才到啊?”
“明明是你喝得太快了。”童岸按住她又要喝酒的手,将两人介绍给对方,“喏,一嘉,这是唐婉。糖糖,她是一嘉。”
“嗨。”唐婉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范一嘉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哟,这妞儿挺酷的。”
唐婉一愣,微微笑了一下。
童岸的这个外遇对象,第一眼还算过关。
三个人又叫了一瓶酒,童岸酒量不行,最近又被程少颐下了控酒令,喝了三杯就不喝了。
范一嘉大着舌头数落她:“什么男朋友啊,管得真宽!”
经她一提,童岸才想起上次相亲的事跟她没说实话,酝酿了一下,开口:“其实一嘉,上次你准备相亲的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范一嘉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难怪,你那么久才理我!”
说着看向唐婉:“还拿你做挡箭牌了是吧?”
唐婉无语,翻了个白眼。
范一嘉哈哈大笑:“其实,后来我也没说实话……不是我拒绝程少颐的,是他直接拒绝了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呢,真说不出口,觉得丢人死了。”
童岸听罢,安慰她:“没事,是他眼光不好。”
“你这是拐着弯骂自己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脸红了。
范一嘉微微笑着:“不过挺好的。朋友之间,有什么事,能尽早说开,是最好的。好了好了,喝酒吧。”
为那句“朋友”动容,童岸破例再次端起了酒杯:“谢谢你。”
世界很大,真正值得在意的人却不多。尤其是茫茫人海萍水相逢的人,能做朋友,需要很多很多的运气。
她觉得幸运。
不过童岸没想到的是,自己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范一嘉已经和唐婉打得火热。
见两人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她仿佛有点儿明白了唐婉说的“红杏出墙”是什么感觉了。
她走去,佯装生气地质问唐婉:“你还说我呢,自己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唐婉顿了顿,慢悠悠地点了支烟,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醋了?”
“哼。”
“切,准你红杏出墙,还不准我移情别恋啊?”唐婉一把搂过范一嘉的肩,“而且我和她,起码有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讨厌程少颐啊。”
春天过去,夏天来得悄无声息。
整个城市仿佛一夜之间被浓翠的绿给淹没了,阳光穿过茂密的树丛投在柏油马路,留下一圈圈滟滟的光点。
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九年夏。
周末,程少颐来接她去新家查看装修进度。
两个人都忙,商量后觉得看新盘麻烦,干脆把房子买在了叶慎安和林粤的那个小区。
程少颐问她对新家有什么要求,她想了想:“别的无所谓,但我想在阳台上做两把椅子,就像绍兴老家阳台上的那对一样。”
“你还真是喜欢一双一对的东西。”
“不好吗?”
他没说话,只是抱紧她。
装修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次他们是来验收家具的。
车在车库停好,程少颐却不许她下车,丢给她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兔子玩偶:“在这里乖乖等我。”
“干吗?”
“里面有甲醛,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进去。”
“噢——”想到昨天好像吃完晚饭是稍微吐了一下,估计是胃受凉了。
为了避免他的唠叨,她听话地点头,打了个呵欠。
初夏的天气,还真是适合睡觉。
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困顿地抬起手,端详着无名指上那枚改好的戒指,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这句话,看来只有下次再找机会告诉他了。
回去的路上,童岸睡得很沉。
暮色四合,正是城市夜色最繁华的时候,流光溢彩的灯牌交汇成旖旎的光带,往看不见的远方蔓延。
经过最笔直的长安街,她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这并不是回公寓的路。
“要去哪里啊?不是说回家吃饭嘛?”她探头张望着。
他没有正面回答:“有个地方,得先去一趟。”
原来是要来医院。
车停下来,她安心地想,不就是来医院吗?早说不就好了。
呆了呆,才意识到不对,好好的,干吗来医院啊?
她错愕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努力绷住脸上的笑:“人笨的,连怀孕了都不知道。”
怀孕了,谁啊?
她怔了好久,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说我吗?”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他说着,已经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要不要我抱你?”
“我、我能走!”她连忙从车里钻出来,还使劲蹦了两下,“我觉得你肯定是搞错了,怎么会这么快!”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多少没底,不管是她,还是程少颐,最近都很松懈。
大概是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有时人一懒,防护措施就磨磨蹭蹭的干脆省略了。
等待检查的过程,程少颐都很冷静,甚至还抽空去接了两个电话。
她拿着报告出来,他刚好回来,见她走得虚虚浮浮的,赶紧过去架住她。
“呃,少颐……要不,你现在掐我一下?”
又来!他不觉蹙起眉。
果然,她的魔掌已经伸了过来,在他脸上狠狠一拧,声音微微颤抖:“是真的欸……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妈妈了!”
“本来就是真的。”
他只是来医院做最后的确认而已。
意识到她掐着自己的手还没有松,他干脆伸手按住,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那真是恭喜我们了。”
不得不说,这一次她掐得他还挺享受的。
酒酒打来电话恭喜她,就连唐婉也难得没有说刻薄话,还说先把干妈的位置预定了。
“一想到小姑娘生出来跟你一样可爱,我就决定原谅程少颐了。”
“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女儿啊?”抱着程少颐买给她的粉红色小兔子,她很郁闷,明明生个小大人似的程少颐,应该也很可爱。
“得了吧,”唐婉脑补了一下另一个程少颐站在自己面前,板着脸叫自己“干妈”的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还是女儿好,女儿像你一样软软的,萌萌的,可爱死了!”
盛夏的时候,林粤在万汇举办了结婚周年庆。
童岸久违的见到了叶慎安。
他穿着一件黑白印花的衬衫,依然满场乱飞,时不时与美女碰杯,一如当年那只翩跹的花蝴蝶。
“你看,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吧。”林粤端着香槟酒杯,不知何时竟凑到了她身边,在她耳畔轻笑道。
“呃……”
“不过,我也不希望他有任何改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童岸默默点头:“是啊。”
对于林粤的这段婚姻,她只是略略听程少颐提过,对他们的家庭而言,最普通不过的那种家族联姻。
她当然不可能问自己的老板,爱不爱自己的老公,更不会问程少颐。
但这一刻,她无意中却得到了答案。
毫无疑问,林粤是爱他的,爱有千万种形态,最难能可贵的爱,是让对方能开心地做自己。
今天方晴也来了,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嗨,程太。”
童岸笑着回应:“方小姐。”
是在绍兴的那段日子,她才得知程少颐和她曾险些走进过一场婚姻。
她为什么会临时跑掉?
那个问题,也许今后有机会,她会亲自问问庄晋。
但今夜不必。
今夜是属于林粤的美丽日子,她只是小小的配角。
酒会后酒庄公休一日,程少颐大清早就把她从**揪了起来,说要买婴儿用品。
童岸困得不行,万般推脱:“离预产期还有好几个月,不用急今天啊……让我睡一会儿吧,求你了。”
程少颐却格外坚决:“不行,我女儿等不及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女儿?”
他笑了一下,第一次不讲道理:“就是女儿。”
从商场大包小包的出来,他们开车去附近的民政局去领证。
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去合法化,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是程家似乎还有些拉扯。
程少颐没提最后是怎么拿到户口本的,她也就没太过追问。
很多事,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
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黄道吉日,排队的人不多,没一会儿,就到他们了。
摄影师把灯光打开,让他们拍照。
“来,两位笑一下——好了,下一对!”
盛夏午后的长风吹拂着童岸的头发,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那一对红本,她有一霎的恍惚,这就嫁了?
心中一个声音稳稳地答,是的,这就嫁啦。
汹涌的感情在这一日终于汇聚成平缓宽阔的大河,往更长更远的未来奔腾而去,再不会倒流,也无需回头。
“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公园吧。”她挽住他的胳膊。
“好。”
公园里遍地都是遛弯的老人、孩童、与狗。毛绒绒的金色阳光将他们框起来,像一帧定格的画面,她依稀看见了自己的暮年。
如果是这样的暮年,似乎滋味也不坏。
她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仰起头:“我想吃甜的东西。”
“我去买。”
“好。”
暖风温柔地吹拂着她的脸庞,她安心地闭上眼,便看见了古堡外那片繁茂的草地。傍晚的霞光笼罩着整个静寂的山谷,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草腥气和酒香气——
是十九岁的夏天,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开口问他关于“爱”的问题。
再睁开眼,程少颐已出现在她的头顶,递来一个甜甜圈。
她接过咬了一口,抬起头:“少颐,你会爱我多久?”
“嗯?”
“我问你,会爱我多久。”
“保守估计,八十年吧。”
她渐渐笑起来,眼中有一星浅浅的泪光,这个答案,真的很程少颐啊。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这一生,有你爱我,我已美梦成真。
番外 爱我久久
可爱的醉鬼
为了庆祝拿下河北的葡萄园,童岸销假后,林粤亲自做东请大家聚餐。
陈律师舌灿莲花,童岸又被哄着多喝了几杯。见情况不对,机智如萧阳,赶紧偷偷出去给程少颐打电话。
不出二十分钟,程少颐便推开了包房的门。
萧阳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吹了声口哨,这车技,不去开F1简直可惜了啊。
见家属来了,大家赶紧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程少颐全程黑着一张脸,把童岸扶到了车上。
今天童岸心情似乎特别好,上车后东摸摸西看看,最后是对程少颐伸出双手,瓮声瓮气道:“要抱抱!”
程少颐愣了一下,抱住她。
她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要亲亲!”
程少颐眼中似闪过一道光,什么也没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她却皱起眉:“不行,要亲这里。”
说着还点了点自己嘟起来的嘴唇。
程少颐感觉大脑一下子炸开了,稳了稳情绪,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没有回答。
以最快的速度开回家,程少颐将她抱下车。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地欢呼:“举高高咯!”
把童岸放在**,程少颐望着醉眼朦胧的她,暗暗下定决心,下次绝对不允许她在外面喝酒了。
这么可爱的醉鬼,必须藏在家里才行。
果然,又一个周末,童岸回家,就看见程少颐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两瓶开了的红酒。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陪我喝一杯吗?”
“……”
实际派
某一天,童岸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剧,忽然转过头,盯着程少颐,开始唉声叹气。
“怎么了?”他有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人家不仅长的帅,嘴巴还那么甜?”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就长得还凑合吧。”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她,眼神温柔得仿佛掐得出水来。
童岸心虚了:“呃……”
“说啊,重点是什么?”
“嗯……”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重点是人家会说情话!你只会‘嗯’‘好的’‘知道了’!”
程少颐怔了一下,笑了:“因为我是实际派。”
“实际派是什么鬼?”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实际就是……”他顿了顿,伸手一把把她捞过去,开始轻轻地啃她的脖子。
“呃……”
好的好的,她现在知道了,不过是不是已经晚了?
睡前故事
作为一个非常有诚信的人,程少颐坚持履行着睡前一故事的约定,但讲故事的水平却始终没有精进。
之所以会毫无进展,童岸分析了一下,原因大致是这样的:
童岸:“语速慢一点……”
程少颐:“嗯。”
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童岸:“情感可以再丰富一点?”
程少颐:“好。”
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手顺势往下滑。
童岸打掉他的手:“不对啊,这段你直接漏了啊……”
程少颐:“啊?哦。”
书一放。
童岸:“???”
程少颐:“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关灯,接下来要做的才是正经事好吧。
秃眉危机
在有一夜数过程少颐的眉毛,发现半年之间居然足足少了四根后,童岸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可是市面上只有睫毛增长液,防秃洗发水,没有眉毛生长液这种东西,难道她要坐以待毙?
在愁了几天后,她突然茅塞顿开,既然不能阻止脱眉,那就早点适应!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选了一张最满意的程少颐的照片,用PS把眉毛处理掉了。
然后打印出来,心满意足地塞进了钱包里。
某一天,他们去逛超市,童岸突然想去厕所,把钱包顺手塞给了程少颐。
结账的时候程少颐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打开童岸的钱包,就看见里面那个没有眉毛的自己,正板着一张脸,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
她这是在偷偷诅咒自己吗?
不要让她知道
是在唐婉某一次酒后,程少颐终于问出了当初她所说那句“你欠她多少,你从来都不明白”背后的含义。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唐婉感觉眼前有无数的程少颐在晃,烦人指数乘以N倍,她烦躁的伸手打开。
对面的程少颐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唐婉,我有事要拜托你。”
唐婉眼神迷茫:“什么?”
“不要让她知道。”
醉酒的唐婉脑子转得有点慢,好半天,噗嗤一声笑了:“你知道吗?她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回到家,程少颐发现童岸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孕八个月,她的肚子现在已经像个小西瓜似的。
他走过去,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家瓜田里的瓜,再吻了吻童岸。
孕后期,她睡得很浅,一下子惊醒过来。
双眼迷蒙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低头又吻住她,“我爱你。”
爱我久久
怀孕八个月,童岸坚决拒绝知道孩子的性别,所有婴儿用品清一色买了鹅黄色。
范一嘉来看她,看到遍地的小鸭子黄,惊呆了,问她为什么,她想了想,咬牙:“少颐说一定是女儿,就连糖糖也这么说,我不服气!”
“那就去看看啊,我有个阿姨是妇产科的,可以帮你问问她。”
“不要,万一是女儿怎么办?”
“看不出来原来你重男轻女?”
“才不是呢!我就是,就是……觉得生个小程少颐很可爱。”
范一嘉提到程少颐还是来气,磨牙:“谁说的,像谁都别像他,没前途!”
预产期在四月末,童岸提前住进医院待产。
作为二十四孝老公,程少颐一下班就过来陪她。
眼见月末一天天逼近,肚子里的宝宝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么沉得住气,童岸心里高兴坏了,肯定是小程少颐无误了。
就这样来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童岸终于发作,进产房之前,程少颐捏了捏她的手:“辛苦了,女儿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童岸气坏了,但因为疼,完全没有气力骂他,只能眼睁睁地被推进产房。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午夜前,超级沉得住气的小程少颐呱呱坠地。
童岸全身脱力,但还是努力地拽住助产士的手,做最后的挣扎:“……是儿子吧?”
“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
小公主响亮的哭声响彻产房,童岸戳了戳她的脸蛋,心一下子化了。
算了,都说女儿更像爸爸。
程少颐进来的时候,做完检查完的小公主正在童岸身边用力地蹬着腿。
程少颐吻了吻老婆的额头,这才抱起自己的女儿,叫了一声“久久。”
童岸瞪大了眼睛:“你叫她什么?”
“久久。”
“……”
害怕老婆误会,他赶紧解释:“是爱你久久的意思。”
童岸愣了一下,眉头渐渐舒展来,没想到十年前的那个梦,竟会在今夜成真。
Love me little,love me long。
我要你,爱我久久。
所谓失宠
虽然产后童岸身材恢复得很快,但是肚子上相较过去,还是多了一小圈肉。
为了这圈肉,她日也叹,夜也叹,唐婉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甩给她一张健身卡:“求求你了,我耳朵快长茧了!”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那圈肉总算消失了,童岸长吁了口气。
当晚,她从衣柜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当年程少颐送给她那条湖绿色的睡袍。
程少颐还没回来,她想了想,回忆着从书上学来的性感姿势,最后凹了一个夸张的造型,在沙发上躺下了。
然而十二点都过了,程少颐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一想到那些产后失宠的妻子,她忽然悲从中来,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王八蛋、负心汉……恰好程久久睡醒了开始哇哇大哭,她手忙脚乱地去哄孩子,喂奶。
等再坐回沙发,发型也乱了,裙子也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委屈坏了,嘤嘤地哭了一会儿,渐渐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身上穿的是一袭崭新的白色睡裙。
她刷的拉下脸,问他:“你昨天去哪里了?”
程少颐正在哄久久,无辜地转过头:“等衣服。”
“什么衣服?”
“你身上那件,说傍晚能做好,结果耽误了一点时间。”
她愣了一下:“昨天你回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他模仿了一个超丑的睡姿,“还打着鼾呢!”
“你!”她气得拿抱枕丢他。
他稳稳接住,走过去:“没关系的,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真的?”
“假的。”
“……”
“现在比从前还好看。”
新任务下达
程久久两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爸妈回绍兴老家。
小姑娘刚学会说话,咿咿呀呀的叫着“外婆”,童母一见她笑得合不拢嘴,抢过来抱进怀里舍不得松手。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烟花。
童母抱着外孙女喝着茶,忽然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二人:“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一个已经够累了,童岸拉了拉程少颐的衣摆,给他使眼色。
没想到程少颐装瞎:“嗯,明年吧。”
“那说定了啊。”
程少颐:“放心,妈。”
童岸:“……”
夜里,久久跟童母一起睡。
程少颐和童岸并排躺在**,她越想越觉得不爽,转过脸瞪着他:“你说明年就能明年啊?你以为生孩子是去超市买菜呢,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我还知道是个儿子呢。”
“???才不信呢!”
“不信我们试试?”
被他吻着,童岸这才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稀里糊涂又被下套了。
可恨的程少颐!
三周年
结婚三周年,程少颐和童岸选择回法国二度蜜月。
当初的公寓程少颐一直没卖,这次回去,他们仍然住在那里。
清晨,童岸再次把程少颐掐醒了,托腮望着他:“对了,一直没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程少颐皱了皱眉,像在思考。
许久,他回答:“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不会揍我?”
“会。”
“但我知道,我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爱着你的。”
“什么时候?”
“陆子昂请你吃饭那天,我折回去了,看到你下了他的车……”
旧日的回忆慢慢复苏,她得意地笑起来:“你嫉妒了?”
“嗯。”
“所以你爱上我,应该是从更早的时候吧。”
他重重点头。
因为太早,以至于他从未察觉,甚至也许察觉到了,也不敢相信。
“好了,我不生气了。”她满意地拍怕床,“起床吧,我饿了。”
“我去做饭。”他利落地钻出被窝。
“少颐……”她忽然叫住他。
“嗯?”
“我爱你,比你早很多很多。”
“我知道。”
“所以你会爱我很久很久。”
他微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