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看着清瘦,但身量高,轿子又是个私密窄小的空间,两个人可不仅仅是挤一挤就行,而是叶蓁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和他有碰触。

因城门守卫还看着,李煦安依旧是借着衣裳的遮挡轻摁着她的手,面上一派若无其事,“从百里亭到城门口刚好一个时辰,怎么不让你的人过来找贫道拿药?”

叶蓁感觉半个身子都和他粘在一块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又想外头的人都看到他进了轿子,自己再折腾着要出去,还真是“别有用意”了。

再者,他也是为自己好。

“正打算找二爷呢。”

李煦安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角微微一勾,“嗯,路上给你。”

“起轿。”

轿帘落下,所有异样的目光都被隔绝,两旁连议论声都听不见,只有恭送国师大人的崇敬。

轿子行进间,帘子晃动,一点光映进来才不至于让空间完全陷入未知的黑暗。

叶蓁浑身紧绷,好似这样就能让两人隔开些距离,事实是李煦安坐得不舒服,脊背靠上软枕,长腿微微一伸,雪白的鞋尖已顶到轿门。

肩膀抵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连腿都快碰到一起了,叶蓁的手还被他不松不紧摁着,察觉得他掌心也有了汗湿。

太闷了。

叶蓁怕他这会儿给药,自己又看不清,便说,“二爷歇歇吧。”

“嗯。”

彼此呼吸近在咫尺,叶蓁感觉鼻腔全是檀香,而他呼吸微沉,似乎闭着眼歇息。

想到他之前咳了两次,脸色也不太好,叶蓁没敢打扰。

负责护送李煦安的锦衣卫此时在外头问,“国师大人是回侯府?”

李煦安舒了口气,哑着声,“先送二小姐。”

话落,似又想起什么,补了句,“绕云头巷到叶府,别惊扰百姓。”

“是。”

在京城只要见着他的轿子,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也挡不住百姓出来磕头朝拜。

叶蓁前世对他有误解,总觉得他的冷漠就是被万人敬仰给惯的,要不是他是自己小叔,又是大周国师,对社稷也确实有过帮助,她定会认为这人是个自傲病娇。

然而之前见他对百姓足够耐心,好言宽慰,现在又叮嘱不要惊扰百姓,叶蓁默默为自己前世的想法给他道歉。

但事实上,李煦安绕路分明存了小心思。

李煦安这会儿似好了些,呼吸比先前匀称,长腿慢慢往回收起些。但问题是男人的坐姿不比女人收拢,一定会碰到的。

叶蓁着急躲,可忘了自己早退无可退,一挪身子,本来就坐了半个屁股,这一动只能往起站,后脑勺不轻不重撞到轿顶。

李煦安鼻腔拖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整个大周也就二小姐当贫道是恶魔,这么着急躲。”

叶蓁半弯腰躬着身,正要解释,轿子一个颠簸,她稳稳扑到李煦安怀里,丝缎做的衣裳早被他体温熏暖,连带浑身的檀香也更浓了,让她一瞬间窒息。

李煦安双手第一时间把人抱稳,唇角根本压不下来,煞风景的是他竟被撞得忍不住咳了两声。

胸腔的震动促使叶蓁回神,她感觉身体所有血液都涌上来,贴着她胸膛的左颊烫得要命,伤口处的纱布都感觉不到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道歉的声音一点底气都没有。

李煦安自顾自道,“贫道相信二小姐故意躲我了。”

接下来,又是个轻微晃动···

她本能抓紧李煦安的腰,像那晚马车坠崖时一样,不自觉又掐住他腰侧软肉。

接二连三的大晃小动,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李煦安一手揽着她后腰,一手护着她脑袋,胸口抵着她的脸颊一起一落,窄小的空间里只听见两道紧促的呼吸,湿热感很快笼罩彼此。

他还不忘在叶蓁耳边提醒,“右脚别用力。”

叶蓁轻嗯一声,要不是轿子里暗,此刻能发现她脖子都红得快滴血了。

轿外的锦衣卫嘀咕,“操,云头巷是什么时候开始挖沟渠了。”

“慢点慢点!”

“当心!颠成这样怎么能行!”

叶蓁和李煦安都感觉得到轿夫已经尽力,只是前后脚落地不同,颠簸在所难免。

叶蓁已没气力和心思说话,却听头顶的声音还能维持平稳,他冲外头道,“不妨事,注意安全。”

话音才落,轿子猛得朝叶蓁那边倾斜,李煦安没多余的手撑,随着她滑过去。

她也想护他,可不知怎的就成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她口鼻间全是他胸膛的气息,而李煦安也把脑袋埋在她发间,不敢大口呼吸。

好在终于走出了云头巷,轿夫和锦衣卫小心翼翼把轿子抬正,颤声问了句,“国师,您、您···”

李煦安憋着气,“没事,走吧。”

外头的人显然松了口气。

叶蓁却出了一身汗,她想从李煦安身上离开,奈何使不出一点力。

她没看见,李煦安笑得嘴都合不拢,眼底的痛色也掩不住。

他喘着气,“二小姐护着贫道,贫道感激万分,但是···能不掐贫道的腰吗?”

叶蓁如遭雷击,仓皇松手,挺着腰起身,结果又撞在李煦安下巴上,他无奈昂起脖子,喉结碰到她鼻尖。

说狼狈也是狼狈,但再狼狈也掩盖不了暧昧。

叶蓁前世哪经历过这些,一时半刻没有思路,更没有应对方法。

外头锦衣卫只听到细碎动静,轿身因他们的动作时不时左右晃动,不知第几次了,锦衣卫赶紧堵住自己眼睛,就当是瞎了。

然后悬着心提醒一句,“国师大人,前头就是叶院首府邸了。”

好半晌,才听到国师慵懒又仓促地嗯了一声。

叶蓁和李煦安倒是端正坐好了,纠缠的衣裳也分开了,最后又发现头发挂在他玉石压襟上。她涨红着脸去解,这事最需要耐心,可这情形,谁来告诉她怎么耐心?

叶蓁余光扫到他起伏的胸脯,又觉得自己浑身全是檀香味,心慌得厉害,手也抖,索性就要揪断。

此时李煦安修长的手指慢慢覆上来,“别急,贫道来解。”

叶蓁挨着他掌心,像被什么烫到立刻缩回手。

他的手指很长,比文官多了分力量,又不似武将粗糙,耐心解开绕住玉石的发丝,头发在他指尖听话地被捋顺,连带叶蓁的目光和心情都冷静了许多。

最后一缕缠得紧,李煦安半晌没解开,叶蓁道,“是个死结,手边没有剪刀,揪断吧。”

他温声道,“女子青丝宝贵,岂可随意弄断。”

“除非二小姐想送给贫道。”

叶蓁明知他是打趣,还是心跳一颤,接不上话。

他笑了笑,“闭上眼。”

叶蓁愣了一下,不知他要做什么,一抬眸只觉他的眼黑暗中比夜里的星星还要亮。

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眼皮还不可控地发颤。

耳边响起他腕子上两个银镯碰撞的声音,然后似有一股风拂起鬓边碎发。

李煦安两指并拢,指尖轻触自己压襟,如利刃划过,缠着发丝的玉石掉下来,被他稳稳接住。

轿子落地,叶云升在门前跪迎,“微臣参见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