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眼睛有些红,凤目秉着一股强大震慑力和威压看向孟茜茹时,让她禁不住想避开他的注视。

仅仅一刹那,李煦安就已恢复一贯清冷,“郡主觉得贫道会怎样?”

孟茜茹觉得话中有话,“不过是个刺客,有锦衣卫守着出不了错,我实在不愿二爷费神。”

李煦安淡淡道,“是吗?”

孟茜茹眼角微垂,抿唇道,“无论为公还是为私,我都不希望二爷有半点损伤。”

李煦安闭了闭眼,站姿比方才挺拔了些,“贫道没事。”

“郡主伤势若不严重,我们明日就回京。”

“好。”

孟茜茹还想再与他多说两句,见他侧首吩咐锦衣卫两句,又和桑乔说着什么。

她只好将受伤的手缩回袖中,在银香搀扶下慢慢离开。

走出西院又回头看了叶蓁房间一眼,“女眷不该和二爷住一个院子。”

“罢了,总归明日要回京了。”

“银香,待会儿让弄玉过来伺候叶二小姐一晚,她伤了脸,不可大意。”

不多时,弄玉奉命而来却被锦衣卫拦在西院门外,说什么都不放她进去。

“我是奉郡主之命来照顾叶二小姐的!”

“国师大人都给我们郡主面子,你们不能拦我!”弄玉双手叉腰,挺着胸脯搬出孟茜茹的名号。

锦衣卫平日拦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请平阳郡主见谅。观里不比宫闱内院,若今晚有个什么事,我等放你进去,只怕郡主自己都说不清。”

“你、你们!”弄玉只觉被拒之门外,太丢郡主的脸面,一气之下踮着脚就喊,“国师大人!郡主吩咐奴婢来照顾叶二小姐。”

“国师大人!”

这两嗓子出来,大半个白云观的道士都听见了。

没一会,桑乔黑着脸出来,“国师说郡主的手更重要的,你回去照顾郡主吧。”

“二爷当真这么说?”

孟茜茹听了弄玉的话,神色微微舒展。

“好多人都听到了。”弄玉喜笑颜开的,“国师惦记着郡主呢。”

银香为她重新上了药,换了条新的青色绣白花的帕子,孟茜茹却又皱眉,“锦衣卫严防死守,不准外头的人进来,也不让里头的人出去,吩咐下去都安分些。”

“若谁乱跑,别怪本郡主不念旧情。”

银香会意,即刻出去先是叮嘱了宫女,又去院外吩咐侍卫,连观外值夜的侍卫和马夫也不例外。

夸张些,半山腰的杏花都听到了。

西院。

正守着灶台煎药的桑乔和流霞一左一右坐着,各自拿一把蒲扇,你一扇我一扇,又不会太累,也不至于无趣。

李煦安则在叶蓁屋里给她检查伤口,虽然叶蓁一再表示不需要麻烦国师大人。

他先看了左颊伤口,确定结痂了又要看后颈那块晒伤的地方。

房门还开着,桑乔和流霞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能听清,叶蓁拢着衣襟躲开他,“已经好了。”

李煦安没强行上前,温言道,“不疼不痒不算是好,这点时间不够养好皮肤的。贫道要看过才能调整药量。”

他想到自己上次把人堵在角落的事,复又耐心解释,“并非贫道有意打搅二小姐歇息。”

叶蓁还穿着那身泥浆色道袍,长发垂于脑后,间隙露出雪白的肌肤,分外抢眼。

她呼吸微微有些沉,还没开口就听到流霞跟桑乔说,“小姐在叶府这么多年都没被老爷夫人这样仔细对待。”

“二爷真是慈悲。”

桑乔支着脑袋回了一句,“贫道也是头一次见国师大人对一位姑娘这么上心!”

流霞不开窍,还喜滋滋笑,“二爷也说我们小姐福泽深厚。”

桑乔意味深长,“可不是呢。”

叶蓁听得出桑乔语气有异,定了定神对李煦安道,“郡主伤了手,您该去看看她。”

李煦安眸光动了两下,不太喜欢她忽然提起别人。

叶蓁又道,“毕竟您审魂的时候,郡主都快急哭了。”

李煦安放下茶盏,这是她第二次赶自己走了。

他觉得心里有些堵,回忆自己两次被赶之前他们都说了什么,让她毫无预兆改变态度?

于是李煦安微微眯眼,不慌不忙整理起思绪。

沉默许久,叶蓁等不到他回答,瞬时就觉得时间有点煎熬。

正好外头的药也煎好了,桑乔说晾一会儿就能喝了。

她再次开口,“二爷该用药了。”

李煦安却倾身靠住桌子,茶水被撞得晃出来几滴,他压着声说,“平阳郡主跟着我母亲在清宗门,逢年过节回京顺带帮父亲给我送些东西,因而比起旁人与我熟络些。”

叶蓁惊讶抬眸,目中闪过微妙的光泽,在他脸上徘徊。

李煦安探臂过来摁着她的腕子,不让她躲闪,“从前我并未修到母亲满意的阶段,想与她说句话都很难。”

“偶尔会希望她能替我给母亲传话。”

“但那是很久以前。”

他的声音、眼神比寻常还更冷静清醒。

叶蓁心头一震,他在跟自己解释!

她听进去了,可也觉得丢脸,自己根本没理由介意任何,却泄露了情绪,还被他猜到。

叶蓁质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胡闹也就罢了,自己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还陪着他胡闹。

可她也发现难就难在,自己心里清楚,而一对上他雪一样清亮的凤目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挣扎着,“放手,外头还有人。”

李煦安用身子将她挡严实,声音也比她沉稳,“他们看不见的。”

“那、那也不好。”

叶蓁察觉他力道加重,顿时不敢再挣扎,怕他真的靠过来。

李煦安也觉得自己有失风度,可她实在太擅长客气疏离,人前他尚能自制,人后他不得靠近些,抓紧些,才能让她别逃那么快。

他也不想吓着她,不想逼迫她,可越靠近她,心里的叫嚣越甚。

他本来也不是站在云端的得道圣人,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样子是什么,国师、二爷,这两个称呼事实上是对他的封印。

李煦安克制着,“看看伤口,我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