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面目狰狞,手指瞬时发力。

下一秒,她阴鸷的目光一散,掐着叶蓁喉咙的手指再也使不上力,不止如此,还一路蔓延至全身。

不可控的失力感最终凝聚在后颈位置,她惊愕地发现叶蓁的手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肩后,细微的痛感从椎骨处慢慢放大扩散。

“你···”老妪舌头都捋不直,甚至想求她再刺得深一点给自己个痛快。

这种清清楚楚意识到四肢不受操控的感觉太可怕了。

叶蓁纤细的手指拉着对方小臂,维持她掐着自己的动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谁让你来的?”

老妪啊啊两声,艰难道,“方、方···”

叶蓁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你们想借我除掉方家?”

从孟茜茹举不动汤勺,烫到手背,再到银香跪求她来送粥···若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附会了些。

但她想不到孟茜茹有什么理由杀自己,还是在她施粥行善的大事上。

难道是银香?

“方菁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动手,而且比起堵上方府几百条人命,她更愿意攀个贵人踩着我耀武扬威。”

叶蓁冷冰冰一句话就让老妪泄了气,她强行操控着不听话的舌头,喃喃道,“你近前来,我、与、与你说。”

山洞口的几个妇人已喝完粥,还在努力和外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叶蓁慢慢附耳上前,一刹那,只觉杀气贴着面颊而过,她敏捷闪身一躲,左脸微微有些刺痛,下意识伸手一摸,指腹沾到了血。

幸好她腰身柔软,叠腰躲开,一枚银针“叮”的一声打在石壁上。

叶蓁猛然回神,那老妪咬牙强行撞过来,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叶蓁脚下几个莲花步从她腋下绕过,当机立断将老妪椎骨处的银针全部推进去。

随着一声惨叫,老妪倒地抽搐,跟没了骨头的鱼一般扭动着,令人作呕。

其他几个妇人终于回过头,见状惊呼着摔了碗往人群中跑,叶蓁灵机一动,大喊,“拦住她们!”

“她们要行刺郡主!”

排队的百姓一听有人要害救济她们的活菩萨,当下围成结实的人墙将四个妇人堵了个严实。

孟茜茹的侍卫冲下来维持秩序,很快观里的锦衣卫也过来了。

叶蓁弯腰刚出山洞就被一道欣长的身影包住,李煦安一眼就看到她左脸细小的血痕,当下把人堵在原地。

叶蓁还没出来就闻到檀香,一早做了准备,可没想到他直接用胸脯堵着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从头顶毫无预兆洒下来。

而后李煦安用帕子帮她捂着脸,宽袖一挥把人拢在怀里,厉声吩咐锦衣卫,“疏散人群,所有和这几个妇人有接触的全都押下。”

“国师,里头的老妪还没死透,但全身瘫痪,恐怕问不出什么。”

李煦安递给锦衣卫一张符咒,轻嗤道,“魂魄没碎就行。”

杀人如麻的锦衣卫都立时绷紧了身子。

叶蓁弱弱道,“她说是方家,但我觉得···”

“贫道带你回去处理伤口,其他事不必操心。”

李煦安温柔有力的声音如他的手臂一般给足了叶蓁安全感,被他护在怀里,除了温暖安心,好像真的什么不用担心。

疏散了外头的百姓,李煦安就这么护着她往白云观走,两人衣裳缠在一块儿,叶蓁看不清脚下的路,提起十分精神,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察觉她身子僵硬,李煦安湿热的气息降临在她耳边,“扶着我,别怕。”

“我不会让你踩空、摔倒。”

叶蓁心里所有的不安似乎都被他看穿,但他给予的触碰、声音又是温柔缱绻的,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嘲讽恶意,鬼使神差回答,“嗯。”

李煦安紧紧护着她的肩膀,她紧紧贴着温暖的胸膛,脸上细微的伤口一直被他用帕子捂着,无论山路多崎岖,他的手都没晃动过一下,让她很多次都忘记自己脸上还有伤。

有两次叶蓁没踩稳,都是李煦安及时把人揽进怀里,待到了白云观门前,两人都是一身汗。

桑乔在门前徘徊,见他半个身子护着叶蓁,当下深呼吸两次,陪着笑上前,“叶二小姐交给我,国师快去看看郡主吧,手背烫得挺厉害。”

半个时辰后。

流霞帮叶蓁处理好左颊伤口,冰凉凉的药膏涂上去还挺舒服。

叶蓁再次跟她确认,“是玉尘子道长亲自给你的?”

流霞点头如捣蒜,“奴婢记着您的叮嘱。道长为您看过伤后,亲自配了药,这药膏也是他亲手交给奴婢的,绝无其他人过手。”

经历后颈晒伤那事,叶蓁现在对任何药膏都存了警惕心。

房门此时叩响,流霞迅速收拾好桌子上的药膏,跑过去开门。

叶蓁迟迟没听到动静,“流霞?”

进来的却是李煦安。

叶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二爷。”

下意识起身行礼,被李煦安大手压上肩膀,清亮温润的目光落在她左颊伤口处,“还疼不疼?”

叶蓁摇摇头,“不疼。”

她更关心那几个妇人招了什么,但想起那老妪宁死都要嫁祸方家,“方侍郎不会为了庄子上的事,就公然派人来杀我,何况郡主和国师都在白云观。”

“有人嫁祸方家。”

方侍郎和豫王走得近,前世更有意让方菁做豫王妃,后来方菁撞见豫王折磨女人,被关起来。方家没有得偿所愿,后来反拖累了豫王。

按前世情况猜想,豫王此刻应当是想笼络方侍郎,可惜方菁在庄子上接近豫王的心思被她和董苑破坏。

那么,除掉方家最有利的该是和豫王分庭抗礼的太子。

李煦安坐在她对面,“你怀疑谁?”

叶蓁当然不会议论朝局,反问,“那晚的刺客有消息了吗?”

李煦安呷了口茶,“锦衣卫说是方家雇的血滴子,陛下已着人盯着侍郎府。锦衣卫查人断不会有清白二字之说。”

李煦安说到这,见她盯着自己看,亮晶晶的眸子欲言又止。明明半个时辰前才换了衣裳,忽然又觉背上淌汗。

他不紧不慢又啜了口茶,用云淡风轻的神态掩饰自己忘了要说什么。

叶蓁眼睫轻颤,反应有些奇怪,“茶水凉了,我让流霞换一壶热的来。”

“不忙,贫道用着正好。”

眼看他双唇再度碰到茶盏边缘,叶蓁双手捏拳克制着自己抢过来的想法,浑身写满纠结。

李煦安眼角泪痣几不可查上浮,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湿润又灼亮,“担心我?”

其实他觉得自己明知故问,她都写在脸上了。

叶蓁抿唇,半晌才低若虫鸣说了句,“那是···我的杯子。”

她一回来流霞端着热茶给她压惊,她抿了一口顺手放在一边。

李煦安手指微微一僵,淌汗的闷热感越发厉害,偏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有什么问题?”

“贫道不能用吗?”

叶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双手抓紧两侧衣摆,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