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拨开她头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伤口,周身气息一冷,猛地把叶蓁护在身后。

“二小···”流霞的声音也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七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李煦安用袖子挡着她的脸,右臂一展,手心骤然多了把通体泛银光的长剑,问她,“怕?”

话音刚落,对面黑衣人舞着刀就往过冲。

叶蓁说不怕是假的。

这些人是来杀李煦安的?

像是知道她会想歪,为首黑衣人一喝,“主子只要她的命。”

刀尖指着叶蓁,黑衣人的目光也似乘风而来的弓箭,令她浑身一冷。

叶蓁火速躲到大树后头,“二爷在,就不怕!”

“二爷天神附体,所向披靡!”

李煦安身子晃了一下,捂唇咳了起来。

叶蓁:···

前世他不是喝药就是养病,刚刚那一剑也喘了好久,现在···行吗?

眼看杀意逼近,李煦安好不容易压住气息,唇角小幅度弯起来,“你这么看好贫道,若打不赢,岂不是很没面子。”

叶蓁也觉自己刚刚说得不合适,“二爷安危要紧。”

心里却琢磨,若是待会儿打不过,她一个人跑是不是有点不合适?要拉着他一起么?

李煦安一身白衣如月华洒下,一招一式跟寻常说话般不紧不慢,看似没什么攻击性,却能稳稳拖住这七人。

他的剑比一般冷刃更细更长,利于攻击,可惜几十招下来,越打越慢,叶蓁心下一紧,这是···不行了?

按道理,她现在跑来得及。按道义,她现在跑和待会儿跑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李煦安踢开飞身而来的一人,气息有些乱,“宫里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眸色骤狠,“国师犯不着为个不检点的女人与我们过不去。”

“我们只要她,并不想冒犯国师。”

“您现在收手,我们也不必为难。”

李煦安眼角勾起森然冷笑,“错了。”

黑衣人心下一骇,下一秒只觉手里刀剑被一股可怕的内力震得嗡鸣作响。

只见李煦安衣袂发丝无风自动,原本清水般的眸子如寒潭沉星,扫过每个人时带出阴郁的狠戾,“现在是贫道不能放过你们。”

他歪着头,十根修长手指结印的瞬间,身侧长剑猝然悬于半空,耀眼银光乍起,仿佛有长针刺入眼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为首黑衣人胸口一阵钝痛,只觉浑身经脉好像都断开了,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白影,一开口嘴里全是血沫子,“怎么会···都说国师身子空虚···”

“咚”的一声,黑衣人重重栽倒。

初春清新的草木香掩盖了血腥味,甚至连尸体都被半人高的草遮挡。

天地间恢复安静,除了李煦安粗重的喘息,叶蓁再听不到别的了。

他拄剑半跪在地,雪白的衣袍沾了草屑,袖口还有猩红血迹,好在是刚刚那些黑衣人溅过来的。

叶蓁思绪一刻不停,却也捋不出头绪。

他把人全杀了?

“咳咳。”

李煦安似要把心肺咳出来,叶蓁腿都是软的,“二爷。”

“哇。”

他呕出一口深红色的血,顷刻在袍子上触目惊心地晕开。

李煦安用手背抹掉唇畔的血,伸长脖子喘息,喉结在她眼前动了两下,哑声道,“吓到你了。”

叶蓁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闻言心上一动,他都这样了,还担心吓到自己。

“没、没有。”

她靠过去,双手搀住李煦安胳膊,却被他摁住手腕。

他侧首抿着笑,明明狼狈至此,眉眼间却还有轻快的欢喜,“抖成这样还说没有。”

叶蓁这才发现自己十根手指扯得他整个袖袍都在颤,而他温凉的手掌不轻不重压着自己腕子,一下定了她的心。

“抱歉。我···”叶蓁垂眸,“连累二爷受这么重的伤。”

她内疚得厉害,眼睛也酸,“我扶二爷到干净处歇歇,此处离豫王庄子更近些,我让流霞去找人。”

她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想到解决办法,然而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还是急得厉害。恨自己医术不精,不能帮到他。

李煦安细细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好似咽下去的血都成了甜的。

本想撑剑勉强站起来,现在灵机一动,果断弃了剑,身子慢吞吞往她怀里靠,“我、怀里有药。”

“劳烦二小姐取、取一颗。”

叶蓁肩膀靠过去让他稳稳枕在自己肩上,毫不迟疑往他怀间摸,哪还顾得上他腰细不细。

李煦安凤目一眨不眨盯着她,“右侧有个小瓶子。”

叶蓁顺手摸去,果然找到个瓷白小瓶,里头是褐色绿豆大小的药丸,“一颗够吗?”

李煦安轻哼一声,像是体力不支给不了更多气息。

叶蓁倒出一粒送到他唇边,沾到还没干涸的血迹,忍不住屏息。

李煦安面无血色,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双唇却烫得很,一开一合在她掌心嗦药丸,似有什么东西挠在心上。

好不容易喂进去,又撞上他漆黑的眼眸,叶蓁慌不择路问了声,“要、水吗?”

李煦安眼皮一跳,“二小姐有水?”

叶蓁恨不得钻地缝里,“没、没有。”

李煦安心安理得靠着她,喉结动了两下,眉心微蹙,“二小姐一提醒,还真是不好吞咽。”

叶蓁心想,绿豆大小怎么不好吞?

又听他当真呛咳了一声,虚弱道,“刚刚那口血留着吞药多好,这会儿倒没了。”

这叫什么话?

叶蓁抿唇,“我帮二爷拍拍背顺顺,如何?”

李煦安长睫轻抬,“那就、有劳了。”

叶蓁一手横在他锁骨,右手轻轻在脊背处抚一抚,拍一拍,像小时候给阿弟顺气一般,力道正好。

夜色朦胧,李煦安卸下了大周国师一贯温润从容的面具,可也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国师下的那层身份见不得光,那是噩梦,是被埋进地狱的骸骨。

“好点了吗?”

叶蓁感觉他呼吸均匀了很多,动作放缓了些。

“好多了。二小姐比太医都管用。”

虽是调笑,但他口吻很认真。

叶蓁彻底松了手,“是二爷的灵丹妙药好。”

“之前让云追给你送去,你都不要,有什么好。”

李煦安撑着地起身,声音比先前大了些,只是听着有点委屈不满?

其实动一下胸口就跟刀割似的痛,他只能说话来掩盖自己的虚弱,待站稳后才长长舒了口气,突然发现身后没有叶蓁的呼吸。

他浑身一紧,转身见叶蓁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