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的檀香早就席卷了叶蓁大脑,微凉的唇抖得厉害却不肯松开半点。

叶蓁和李煦安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只剩下唇上放大的感觉,以及自己快被他嵌进怀里的紧张。

“大白天发什么情!恶不恶心?”

“冲撞了我们主子,当心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操,什么鸳鸯,一对儿恶心的断袖!快给老子滚。”

因叶蓁是男仆打扮,显然被误会了。

斥责声带给叶蓁的不是畏惧,而是脸红心跳,红透了耳朵越发让他们看起来逼真。

李煦安用宽大袖子遮住两人的脸,边躲边躬身颤巍巍赔罪,“官爷消气!”

他拉着叶蓁从另一头狼狈逃走,安静的胡同里只有两人一高一低的呼吸声。

他的手也是凉的,腕骨清晰可见,银镯碰撞间发出轻微声响,也被他们的脚步声掩盖。

叶蓁来不及思考,定定看着前面欣长宽阔的背影,看着暗红色发带扫在自己肩头,蜻蜓点水如先前那个吻。

便觉如陷在一张毛茸茸的毯子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亲了自己。

李煦安真的亲了她!

这个事实让叶蓁如遭雷击,她不敢回忆,更不敢分析,只傻傻跟着他跑,进了一处宅院都没发觉。

还是云追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二爷,没跟过来。他们很谨慎,沈同知怕打草惊蛇,只能把人撤回来。”

“人最后消失在郡主施粥地附近,那里人太多,锦衣卫不便露面。”

李煦安脸色比吐血昏迷那日好了许多,可双唇苍白,未开口先咳了两声,听得叶蓁心头一紧,双手抓紧裙子两侧,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芷嫣呢?”李煦安抚着胸口,微微闭了闭眼。

云追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刘安那里失了手,他们立刻就把人杀了。”

“这般谨慎利索赶得上锦衣卫了。”

李煦安摆了摆手,让云追下去。

云追意味深长看了眼叶蓁,欲言又止。

叶蓁看见李煦安手里的帕子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先前小衣改的,而是一块满大街都能找到的素白帕子。

像有虫子在心头软肉上噬咬,密密麻麻的酸楚一波接一波往上涌。

还没张嘴,满脑子都是他替自己挡病痛的事实。

叶蓁发现自己无计可施,连一贯的客气清醒都很难维持了。

李煦安缓缓喝了口茶,又闷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叶蓁慌忙上前想给他拍拍背,又觉得不合适,咬唇道,“要不要唤云追进来?”

李煦安强行咽了咽,一口饮尽杯中茶,“贫道好歹又救了二小姐一次,你就这么不想和贫道待一块儿?”

叶蓁凝眉,“我没有。”

李煦安呼吸有些粗,声音也比从前冷,但到底还是温柔,“算了,二小姐胆大,本也没要求贫道做什么。”

“是贫道多管闲事,放着在侯府养身子不行,非要去大街上找人。”

叶蓁眉头压得更低了,“刚才若不是二爷,只怕我要落在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李煦安闻言,神色似乎好了些,“知道让荣飞替你进狼窝,到这儿就敢亲自入虎穴了?”

“芷嫣这几日进进出出,明摆着就是背后的人故意引你上钩,你怎敢独自跟着她过去!”

李煦安一动气又咳了起来,脖子都憋得通红。

他这样子和那日在郊外质问她喝酒很像,叶蓁顾不上其他,立刻给他拍背顺气,“是我疏忽大意,二爷别动气。”

她不敢想如果李煦安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呕血,她会是什么样。

李煦安僵了一下,藏在袖袍下的手捏着拳头,“那日在城外的黑衣人和豫王脱不了干系,他虽不在京城,但短期内太子没法将他的爪牙彻底斩断。”

“他认定你和贫道···”

他一时着急险些说漏嘴。

叶蓁心跳如鼓,看着他突然别过去的脸,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二爷为什么这么生气?”

李煦安捂唇的手慢慢攥成拳,眼睫颤了两下垂下目光。

叶蓁又道,“我只是推波助澜了李乘歌和秦玉之间的事,方侍郎的罪证明面上也是锦衣卫搜查到的,不至于让豫王在离开京城前对我动手。”

“而且,杀一个我这样的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何必大张旗鼓在城外弄出动静。”

叶蓁一眨不眨盯着李煦安侧脸,“所以,豫王认定了什么?”

从豫王庄子上出来的那场刺杀,若没有李煦安插手,一切兴许就不会发展到现在。

她从前只当李煦安是护着她的名声和安危,可她现在知道李煦安没有那个意思,那么这个理由就说不通了。

李煦安轻轻阖眼,喉结动了一下,轻声道,“豫王落败,太子和各方势力都出了力,但皇上动了真格儿,豫王一时半刻动不了别人,他又是个不吃亏的主,自是挑最软的下手。”

“贫道一句动摇国本让他彻底没了希望,他怎么可能不动气。”

说到这,李煦安的声音已经很轻很轻。

叶蓁目光如注,“豫王生二爷的气,为何要杀我。”

她抿紧双唇,心底的不安和紧张全都在闪烁的眸光里,似乎要把李煦安的侧脸顶出个洞来。

她还想问,既没有那个心思,既连昏迷了都不让我靠近,为何擅自替我挡病痛?为何今日还来救我?

怎样救不行,非得、非得是吻呢?

李煦安的身子在不知不觉中绷紧,又在沉默中慢慢放松,连攥紧的拳头都舒展了。

他侧首看过来,凤目清明漆亮,落在叶蓁堆满勇气的目光里,显得松弛又清冷,“外头传言多,豫王黔驴技穷就信了。”

“他以为伤了你就能让贫道怎么样。”

他勾着嘲笑,“简直妄想。”

这四个字好像不是说豫王,而是说叶蓁。

她只觉脑袋有片刻眩晕,扶着桌子才站稳,咬了咬牙,“二爷说得在理。”

“您身子可好些了?”她迫不及待转移话题,可惜并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

“没事。”

他永远都这么回答。

叶蓁从没觉得两个字能把距离拉那么远,她有几次想质问刚刚那个吻,可也知道问出来,尴尬的只会是自己。

漫长的沉寂让李煦安也有了不适,他见叶蓁神色恍惚,柔声道,“往后有事让人通知贫道,别独自一人涉险。”

叶蓁动了动眼皮,“二爷担心您连累我?”

李煦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叶蓁心里凉飕飕一片,笑容也显得寡淡,“我总是给二爷添麻烦。”

李煦安终于听出不对劲,拧着眉,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叫添麻烦。”

叶蓁行了退礼,“刘安既被锦衣卫带走,那荣飞和流霞一定也碰面了,未免他们着急,我就先告退了。”

不等李煦安挽留,她干净利落转身,看不出一点留恋。

李煦安起身要追,奈何胸口一阵钝痛,猛地跌坐下去,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

这怎么是麻烦?

他生怕她有一星半点的伤害,明明之前已看到被接纳的希望,突然出来个董章···叫他把萌生出来的新芽全部掐断,哪有那么容易!

再者,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唯独怕违背了她的心意,让她难过。

小师叔说她也喜欢自己,说她那日守了自己一路,可这两日怎么都没来问他的情况?

一大早等来的,是他的人买到了方子上的药。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麻烦他。

李煦安牙根都快咬碎了,他还能怎么做,还要怎么做!

道士这层身份是绝佳的护盾,也是难以跨越的阻隔。若他只是定远侯府的二爷,她是不是就能喜欢自己了?

*

而叶蓁离开园子时才发现到处是修葺的工匠,但她没心思细问,只盼着快点儿离开,却又情不自禁摩挲着双唇,满脑子都是他冰凉湿润的唇。

越想越觉锥心刺骨。

“二小姐留步!”

云追赶过来,一句话就让叶蓁心里又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