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安十二岁那年,叶蓁已在叶府待了四年之久,跟着叶蓉出入京城大小宴会,不能说知道所有事,但可以保证绝没有旁人知道她不知道的。

然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记忆里没有丝毫关于桑乔口中劫杀一事的半点信息。

“二爷毕竟是定远侯偏宠的幼子,想是侯爷刻意隐瞒了消息,外头才没听到风声。”

荣飞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

叶蓁揉了揉眉心,“天下未定时,定远侯与陛下是八拜之交,大周稳固后,他早早跟着尘不出道长云游四海,怎会有人劫杀他们的儿子。”

荣飞沉声道,“据说二爷也是十二岁才正式修道,想来是侯爷怕他在京城有个什么。”

叶蓁有心思查一查与定远侯府有仇的对象,但转念一想,前世自己都坐到诰命夫人的位子了,也没发现侯府和谁有不共戴天之仇,再者,叶蓉嫁去侯府时,崔氏一定查得更仔细。

既不是与侯府有仇,那就是和尘不出道长有怨?

一个修道的女子,不问内宅琐事,也不计较名分得失,怎能惹得别人要杀她儿子。最有可能的就是李乘歌母子,但不是叶蓁小看,就是给他们一把刀,他们也未必敢杀李煦安。

那究竟是谁?

叶蓁想不通,也没法子查,无奈只能放下此事。

接下来每日除了打点几个铺子送过来的账目,闲暇时继续给叶景澜做好入秋需要用的衣裳护具,再催促荣飞早些把需要的药材买回来,其余也没什么要紧。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准备端午前后要走的人情世故,如今倒是清闲了。即便她敢送,那些从前与崔氏交好的夫人小姐也不敢收。

短短几日,崔家多年来霸占的商路已被其他商贾蚕食,叶蓁手底下的铺子也受了打击,尤其是两个最赚钱的玉石铺子收益不如从前,好在有酒坊撑着。

多年来用几个铺子的收益养着酒坊,如今大笔银钱要靠酒坊。若不是才兑换了三千两的现银,这会儿也不至于手紧。

她都这样,留给叶云升的铺子就更别提了。

管家一日过来三趟,拐着弯儿要钱,叶蓁不见,流霞气不过,“叶家现如今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能有什么办法!”

“赵姨娘要补身子,该去侯府找雪姨娘补贴。”

这么骂了一通,管家才没舔着脸继续来。

一连多日叶蓁都没出门,心上总悬着李煦安为她挡灾解煞的事,逼着自己一日三餐吃好,夜里点着安神香好好入眠,饶是如此,还是睡不踏实。

五月初二,宫里给贤妃娘娘过生辰,加上大将军董章回京,好不热闹。

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国师有没有进宫,他的身子···

叶蓁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一翻账本又亏损了近百两银子,叫来掌柜问了一番,原是对面那家铺子抢了客人。

“小的也想不明白,他们的货离咱们差远了,同样价位的镯子,咱们都比对面便宜了很多,可客人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看都不看,全到对面去了。”

掌柜也是一脸苦色。

这人跟了叶蓁多年,无论忠心还是实力都无须质疑。

叶蓁安慰他,“福伯无须自责,容我想想法子。”

掌柜也知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为她一人撑着全府,“二小姐,做生意难免有不景气的时候,过两日兴许就好了。”

“您别闷在屋里头,今儿郡主施粥,还请了太医给穷苦百姓义诊,外头热闹的很,您出去晒晒太阳,人也精神。”

叶蓁一愣,她看着很没精神吗?

下午,叶蓁本没心思出门,只是小年过来说在街上看到了芷嫣。

崔氏一死,跟着她的婆子丫鬟也都遣散,芷嫣家中还有弟弟,叶蓁将卖身契还给她,还赏了路费,怎么还在京城?

叶蓁无端有些不安。

“二小姐,芷嫣进出的个宅子,从前在大理寺少卿之子刘安名下。”

叶蓁眼皮一跳,“她此刻还在里头?”

小年点了点头。

芷嫣和刘家什么时候有了勾当?刘安父子得罪豫王,辞官离京已有月余。

叶蓁越想越不对劲,只让小年把人盯紧了。

然而直到下午,小年也没再回来,正好元宝要出去给叶景澜买些点心,叶蓁一想今日孟茜茹在城里施粥,应当不会有人闹事,便让元宝回去照顾叶景澜,自己带了几个人出门。

城门处,一顶映着“孟”字的帐篷下排了许多人,隔一段距离就有侍卫维持秩序,与当日在白云观的景象不相上下。

孟茜茹已经站了一上午,银香扶着她回马车上歇息,经过几个吃饱喝足的乞丐身边时,他们匍伏跪地,千恩万谢。

有个七八岁的乞儿见着银线绣海棠花的鞋子好看,像庙里观音娘娘穿的,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孟茜茹脚尖一缩,“快去树下歇着,不必谢了。”

待上了马车,她笑容一僵,花儿般的眸子像泼了黑墨,阴沉得吓人。

银香提着心赶紧给她换了件干净外衫,又见她踢掉鞋子,眼含薄怒看着鞋边一点印子,“扔远些!”

“是。”

银香赶紧把鞋子拿出去,又吩咐侍卫,“把那些乞丐都疏散了,郡主说不必谢恩。”

待熏香燃了一大半,孟茜茹浑身上下都没了那些贱民的臭味,她又拿出一盒香脂细细擦拭双手。

银香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孟茜茹冷冷勾唇,“她那样不干不净的女人竟和二爷同乘一辆车!”

二爷还着她回府!

孟茜茹脸上的厌恶大于怒火,“二爷慈悲,一心替侯府攒福报,可她叶蓁算什么东西,除了给二爷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争议还能做什么。”

“我不明白二爷为何总要护着她。”

想到李煦安最近几次给的冷脸,孟茜茹就止不住的心痛如绞。二爷以前对自己,不是这样的。

银香也跟着吐槽,“可不是!您瞧那狐狸样儿,私下必定少不了勾人动手。先是二爷兄长,又是二爷,后来还有个傻子上门闹事,奴才瞧她就是没男人不能活。”

孟茜茹眼里跳动着两簇怒火,“让人把刘安带过来。”

“现在豫王去了封地,没人再为难他们,当初本郡主开恩留了他们父子一命,现在是刘安回报的时候了。”

她在银香耳边叮嘱了几句,眼里的怒火渐渐转变为阴森笑意。

银香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孟茜茹心情又好起来,闻着手上细腻的香脂,幻想哪一日李煦安能牵起自己的手。

“二爷是雪山顶最干净的存在,怎能让她那样的女人玷污声名。你是九天谪仙,悲悯世人,可有些人生来肮脏,不配你弯下腰。”

“叶蓁那种脏女人谁都能碰,怎么配得上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