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郊外遇刺,李煦安一人杀了七八个刺客后也是呕了血。叶蓁以为自己至少不会很慌,可事实是她的心跳都跟着停滞了。

“二爷!”

云追和道童急红了眼,飞扑过来把人抱住,发现李煦安唇角还在不断渗血。

云追一摸他腕子,凉得骇人,当下连声音都颤得厉害,“快回府!”

“让小师叔拿凝香丸化开!”

叶蓁眼看着他们手忙脚乱把李煦安扶进车厢,云追熟练从座椅下头翻出厚狐裘把人裹住,而李煦安软塌塌倒在云追怀里,衣服上的血和苍白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她追上来,“二爷。”

道童一脸埋怨,“你都把二爷气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二爷对谁能像对你们这么上心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把二爷气吐血。”

叶蓁无言以对,只是眼睛根本离不开李煦安。

她被道童撵了两次,无奈脸上带了些哀求,“我···”

云追吸了吸鼻子,强忍不满,“让她上来吧。”

道童气急跺脚,“二爷都被气吐血了,怎么还让她跟着。”

云追用袖子挡着李煦安的脸,避免外头的风吹进来,咬牙道,“你若是把她留在这儿,二爷会更生气。”

道童想不明白,但又不能违背云追的意思,狠狠剜了叶蓁一眼,转身去驾马。

马车跑起来,李煦安在云追怀里颠得难受,好看的长眉紧紧拧着,又似是身上痛的厉害,渐渐咬住了唇。

外头明明热得人冒汗,他裹着那么厚的狐裘还冷得打哆嗦。

叶蓁没办法思考,只下意识脱下外衫给他披,也不想想薄薄的一件外衣能顶什么事。

但云追没阻止,只是红着眼替他主子委屈,“没有用的。就是端来火炉也没用。”

叶蓁前世只知道李煦安身体不好,喝的药也多是补气养血,凝神固本之类的,并不知道他是生来就这样还是后天遇到了什么。

这一世见他比自己以为的要好很多,即便杀了七八个刺客吐了血,在白云观休息了几日也就好了,让她几乎忘了他是个病秧子。

叶蓁碰到包裹李煦安的狐裘,觉得一层看不见的寒意往自己皮肉里钻,也跟着打哆嗦,“昨日见二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云追不断搓着李煦安身体,眼泪都落下来了,不肯答话。

马车在京城跑不快,李煦安更难熬,眨眼功夫,唇角的血都凝成了深红色,车厢温度也跟着不断降低。

叶蓁眼眶胀得厉害,也学着云追的样子,跪下去揉搓着李煦安双腿,隔着狐裘都觉僵硬起来,一时间让她颤得下不了手。

怎么会这样。

叶蓁看着李煦安紧闭的双眼,思绪一片空白,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措。

马车不知走到了哪,两边的叫卖声渐渐消失,车帘一晃,一身黄袍的桑乔进来,见此情形,向来笑嘻嘻的嘴脸也渡了层凉凉的寒霜。

他看了叶蓁一眼,沉声道,“二小姐,你先起来让贫道过去。”

叶蓁恍然,起身时才觉两条腿如灌了铅,撑着旁边的座椅咬牙才挪开。

桑乔打开狐裘,先在李煦安几处大穴点了几下,然后取出细长的银针隔着衣裳入穴,整个过程,车厢安静得只剩各自的呼吸。

待三十六根针落下,桑乔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但他还不敢松懈,又让道童送进化开凝香丸的水,轻轻掰开李煦安的嘴灌了进去,末了似是呛着,又被咳出来了一部分。

一连串动作下来,桑乔瘫坐在一边,抓起李煦安手腕,拂起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镯,细细听了脉象。

云追吸着鼻子,颤声问,“二爷如何?”

桑乔却忽然侧首看向叶蓁,叶蓁不知所措,“二爷究竟是什么病?”

桑乔也想问她,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引得他陈年心魔都撺了上来,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还真要折在这儿。

最关键的,之前犯病,李煦安是有求生欲的,不管是怨恨还是什么,总归是好事。可这回···好像他心里漆黑一片。

“你、你们···”桑乔斟酌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哑着声道,“二小姐能和我师侄说说话吗?”

叶蓁一脸疑惑,“说话?要说什么?”

“自然是说我师侄喜欢听的。”

“他现在三魂六魄跟游离在外没什么分别,你守着他说说话,兴许能醒。”

桑乔留下这话,扒拉了云追两下,“咱们先出去吧。”

云追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二爷是喜欢叶二小姐的,自己就是在这儿哭断肠子也比不上叶二小姐两句话。

他用袖子抹掉眼泪,“二小姐,您可别再让我们二爷难过了。”

叶蓁眼神中写满焦虑和无措,再听云追这口吻言辞越发不知所以,下意识抓住桑乔道袍,“我、我不知二爷喜欢听什么。”

她是真的想帮忙,也是真的不明白。

桑乔看清她漆黑目光里的苍白无奈,不禁愣了一瞬,难道昨日不是互相表明心意?那怎么他的小师侄一脸春风得意?

不过现在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总之他可怜的小师侄喜欢人家,缠着人家,做尽好事,可惜就是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

得,还得他这个师叔出手。

桑乔顿了一下,平静道,“二小姐那日被牛小保为难不是撞到后背了吗?是不是隔日就不疼了?”

那日桑乔并不在场,却说得这么清楚,叶蓁忽然又有种让直觉不好承受的预感。

“是。”

桑乔想了想又苦涩一笑,“前两天夜里下了雨,二小姐是不是淋雨了?可第二日也没头疼脑热的。”

叶蓁眼睫颤动,几乎发不出音来,“是。”

“还有几次整宿不睡也没觉得身体不舒服,是不是?”

叶蓁僵硬着点头,“道长如何知晓?这和今日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浑身很胀,像有什么东西要撕破血肉冲出来,本能想躲避,却又知道若不能问清楚,以后怕是心里的刺会更深。

见她游离的目光逐渐坚定,桑乔深深叹了口气,在叶蓁注视下指着李煦安腕子上的银镯,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的小师侄,清宗门未来门主,大周国呼风唤雨的国师用自己的修为福德替二小姐挡了往后余生所有的病、痛、苦、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