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带着景澜逃走,需得赶紧找往后买药的渠道,可那几样药太贵重,只要一出现,崔家的人定能找到他们。

而让叶蓁真正犹豫的是,有李煦安帮忙,景澜的身子才见好,现在放弃太可惜。

若不逃,叶云升会选择把她嫁出京城,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像前世她连景澜为什么突然去世都没来得及查清就被李乘歌活活掐死殉葬。

她不会再让景澜离开自己视线。

见她垂眸不语,崔氏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喜欢你吧?”

接着又发现叶蓁手腕那串念珠不在了,真是欲盖弥彰,“怎么不戴他给你的手串了。”

叶蓁眼皮一动,强压心头如被海浪拍打的窒息感,“夫人说什么?”

崔氏扯出一点笑,“跟我装什么傻。侯府二爷,大周国师李煦安,还要我说得再清楚点?”

当日庄子上叶蓁被方菁为难,后颈晒伤险栽倒,李煦安突然出现把人扶稳,看她的那眼神···从那时起,崔氏就觉得那神坛上冰冷无情的仙者对叶蓁是不一样的。

叶蓁顷刻连右腿的痛都感觉不到了,明知不可能,为何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好像藏在阴暗处的东西突然见了光,让她莫名慌张失措。

“我不过是个退了婚的庶女,外人胡说没法子,夫人就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叶蓁轻掀眼帘,小心思压得极好,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看向崔氏。

然而到底心虚,她又补了句,“二爷是道士,夫人这么说不合适。”

崔氏轻哼,“他当着众人的面又是握着你的手摇签,又是当中戳破方菁布的局,现在又因刺客一事与你纠葛越来越深。”

“做都做了,你说我说的不合适?”

崔氏笑容不善,“你向来对付人一击即中,必是拿证据堵人的嘴。不合适这个词,可不像你的作风。”

崔氏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既欣赏自己和蓉儿培养的好作品,又惋惜一个作品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脱离她的掌控。

叶蓁一旦心虚,必会被牵着鼻子走,好在她虽紧张,但脑袋清醒,知道崔氏是故意挑衅,一旦自己露了马脚,便又多了一个被拿捏的短处。

于是稳下心神,“夫人高看我。”

然后转移话题,“我的脚没事,但牛夫人和她儿子在府上撒野,父亲虽好言相劝,但牛夫人那种性子,怕是要怨夫人了。”

崔氏当她在威胁自己,漫不经心勾了勾唇,“那是我的事,犯不着你操心。还是说今儿牛小保伤了你,你打算也让国师一道天雷劈死他?”

叶蓁眉心微蹙,“夫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告退了。”

崔氏手里的团扇“啪”一声放在桌上,“国师管天管地,管不了叶府嫁儿嫁女。”

“官宦商贾都要体面,自不会要你这样的人进府。今日你没看上牛小保不要紧,明日后日还有,你父亲有耐心的话让你多耗两日,没耐心了直接三书六礼定下,你不嫁也得嫁。”

崔氏瞳孔微微一缩,眸底全是凌厉。

叶蓁目光也更明亮尖厉,可她也知道自己没法儿反驳。

若没有李煦安这一连串事,现在她未必会进退两难,可话又说回来,怨李煦安吗?

不怨,很多事谢他还来不及。

僵持片刻,叶蓁终于先败下阵,轻叹一声,“夫人想怎样?”

崔氏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抿着笑,黑如点漆的眸子中满是冰冷,“回到李乘歌身边。”

“蓉儿喜欢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帮他打理好侯府,扶持他做人上人。”

“我们在李乘歌身上下的功夫可不止是这些年花出去的银子。当然了,崔家也有所图。”

这倒不出叶蓁所料,为达目的,崔氏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就像叶蓉临死前都要用情药逼着自己和李乘歌圆房,以便能借着她去世的契机接管侯府。

所以她毫不怀疑崔氏也会让自己去帕李乘歌的床。

“飞虎将军恨我厉害,就算我回了侯府,也未必能如夫人所愿。”

崔氏也不急,涂着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扇面上的金丝绣花,稍微一用力就勾开花蕊的丝线,“我知道你有心思和手段。”

“所以不是我能不能如愿,而是你的心在国师身上。”

叶蓁想否认,但又有种徒劳无功的无奈。

崔氏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咂舌,“你回了侯府,见他也方便。以你的手段,就算私下和他来往也不会被李乘歌发现。”

“有叔嫂的名义在,总好过现在不清不楚跟他混着。”

“国师不能给你名分,但你若是他的嫂子,他护着你也是应该。”

叶蓁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神色,甚至觉得椅子都坐不稳了,崔氏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她胃里直犯恶心。

李乘歌在她们手里就是接触权力中心的工具,是崔家做皇商的垫脚石,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她叶蓁又算什么东西。

若如她所言,自己和李煦安私下来往,一来不会抢了叶蓉所爱,二来崔氏捏着这个把柄可威胁她一辈子,甚至还能通过李煦安又生出更多贪念。

崔家的野心是真大。

叶蓁眸色如冰,“夫人这法子,一般人还真是想不出来。”

崔氏挑眉,“这么说你同意了?”

叶蓁没有丝毫退让,“我明日等着见夫人找的第二个牛小保。”

言毕,她径直离开,留下崔氏从惊讶一点点到憎恨。

日头还在,树上的嫩芽也比前两日更多了,叶蓁却觉浑身发冷,冷到牙齿都不由自主打战。

太恶心了。

为不让叶景澜担心,她主动问起明日道童来不来针灸,几时过来?

一提起李煦安,叶景澜就忘了其他。

两人一道用过午饭,叶景澜才回去歇息,临走还不忘叮嘱她,“阿姐别担心,她要是再敢让那些蠢货进来,我就让人撵出去。”

“她叫你,你也别去。”

叶蓁闻言,鼻子有些酸,“好。”

叶景澜这才又笑了笑与她道别。

待人走后,叶蓁轻叹,“阿弟长大了。”

下午,叶蓁让流霞出去买果子,顺路打听一下李煦安身子如何。

好巧不巧,流霞在点心铺碰到云追,可是问了个仔细。

云追老实,问一句答十句,连李煦安被桑乔摁着扎针都说了个仔细,还说他右脚踝莫名其妙肿了一块儿,桑乔看到后气得已经一日一夜没说话了。

云追回到宝月楼才反应过来,“流霞问这么仔细干什么?一定是二小姐担心二爷!”

李煦安披着一件单衣从里头出来,长发未束,握拳捂唇咳了两声,“嘀咕什么呢?”

云追想到流霞说二小姐要被许给个傻子,一着急,“二爷,二小姐要嫁人了!”

李煦安刚端起茶杯,一下又咳起来,茶水连衣服都洒湿了。

“二爷当心!”

云追赶着扶着他坐,却被李煦安牢牢抓着肩膀,对上深沉如水的凤目,云追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