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烟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都非常的单纯,以至于养成她单纯的性子,平生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京城里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再有便是李彤那个爱找麻烦的女人,可李彤顶多也就口头上说几句。

也不敢惹出什么乱子来,兵部尚书李林家人口众多,庶子庶女一大堆。

苏若烟觉得她可怜,也不想去计较什么,毕竟,她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那些流言也没有证据是李彤做的。

如今她和越洹互换身份,她单纯的生活不复存在,她从没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李三这种罪恶的存在,也没想过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吃自己的孩子。

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颤抖,恶寒。

若烟知道,他们俩现在的情况非常的匪夷所思,也不知还会不会换回去,她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若烟……”越洹着实有些诧异,他原本还想着明日抓紧时间去审问李三,若是运气不错,就可以快些结案。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们互换的契机如今是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你我又换回去,岂不是会很麻烦……更何况……我也不能一直都这么害怕的。”

只是有些恐惧,并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克服,苏若烟轻轻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衬着她脸色苍白,瞧着愈发的可怖。

可越洹却觉得这个笑容好看极了。

明明那么害怕,还要鼓起勇气,也并非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她自己想那么做。

思及此,越洹的声音愈发温柔,“若烟,你可知,我为何要当官?”

苏若烟没说话,每个人当官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就像她爹爹,当官是为了黎明百姓,可他一开始也并不是为了黎明百姓,而是而是为了爷爷少揍他。

听说她爹刚当官那会儿,可没少干让人头疼的事情。

可随着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见识到了黎明百姓的水深火热,他也渐渐明白心中大义,这才踏踏实实当官的。

至于旁的人,面上说是为了黎明百姓,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光宗耀祖吧。

“我不知道。”她不清楚,自然也不会去妄加猜测。

越洹若是愿意说,她就听,不愿意也没多少关系。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希望,这世间再无冤案,那些枉死的冤魂,可以入土为安。”越洹的志向不可谓不伟大,只是他从未和旁人提起过,一丝一毫都未曾。

他幼时恰逢京中叛乱,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和三弟,把他放在一所破庙里,越洹其实并没有怨怼什么,毕竟那时候,这是最好的办法,带着一个稚童过去,什么都办不到。

理智上可以接受,情感上,却根本不能接受。

那时候,破庙里有一具枯骨,还有一尊泥塑的菩萨,菩萨像年久失修,面容剥落,应是面目可怖的,他理应害怕,可那天晚上,他却一直都不害怕,和一具枯骨躲在一起,逃过了叛兵的追杀。

等到父亲和母亲过来找他。

所有人瞧见他和一具枯骨待在一起都惊呆了,越洹去请求越元洲安葬那具枯骨,最后经过仵作验查,那是一个枉死的女人,按照骨头的情况来看,刚刚生产过。

越洹总觉得,那天晚上,是那个女人保护了他。

越洹不信鬼神,却始终心怀敬畏。

“可这世上,有那么多枉死的人。”苏若烟有些悲观,那案卷上的名字,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她痛苦,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若烟,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想,那可如何是好?”越洹安慰的抓了抓她的头发,苏若烟有些不习惯,却没有阻止,如今脑袋晕晕乎乎的,忽略了诸多细节。

“我一个人的确做不了什么,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觉得毫无希望,就可以告诉自己不用去做,每个人都想着安于现状,那,山河何时才会海晏河清?”越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她听着越洹的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太明白。

“京城的百姓的确过的不错,可那些偏僻的地方呢?那里的百姓要如何过活?若是每个人都坚持心中理想,总好过每个人都安于现状,若烟,你可明白?”越洹的声音里有诸多的期待。

期待苏若烟可以明白,期待苏若烟可以懂他的心思。

“一个人的努力,和大多数人的努力吗?”苏若烟轻轻开口,思绪跟着越洹一起飘得老远老远,而后认认真真的抬起眼,她窝在越洹的怀里,只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宛如白玉一般,他缓缓低头,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

苏若烟看见了……

越洹的眼睛里,有光。

灿若星辰。

“就像,你的努力,影响了我一样吗?”苏若烟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和冲动,“我好像,明白了。”

越洹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的心思,就好像从来没有任何期待,任何希望,从不去期盼有任何姑娘会理解他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人,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想法,他的坚持。

并且……这个人还,是他中意的姑娘。

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

“嗯……”

越洹没说话,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事实也的确如此,可他……依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动静,越洹和苏若烟立马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这里是哪里。

谁曾想苏若烟的反应比越洹还要大,“我要躲哪儿?我要躲哪儿?”

越洹:“……”

这话不是应该,他来问吗?

为何,是苏若烟要躲起来?

难道……她已经忘记,目前她们俩已经互换回来了?

“莫怕……”越洹在她的慌乱中出奇的镇定,“如今,你是苏若烟,莫慌。”

房间里笼统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哪儿都去不了,越洹如今出去,那是自投罗网,他就势往床里一滚,扯过一床被子平躺着。

苏若烟:“……”

他可,睡得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