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萝的情意, 齐观南觉得更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蓄谋已久,说不清道不明,索性不再去想。而小姑娘也似乎还在忧愁做“春梦”的事情, 看一下他, 又看一下他, 最后讨好的道:“殿下,你别说出去啊。”

齐观南:“真害怕?”

那是自然的。她还是要脸的。她点头, “多难为情啊。”

齐观南没好气的拍拍她的脑袋, “对我就不难为情了?”

折皦玉:“殿下不同嘛。”

齐观南就不知道这份不同是好还是坏了。他站起来,“你不常出门, 我也刚回来,对曲陵不甚熟悉,咱们一块去街上看看?”

折皦玉摇头,“不去了, 下次吧, 我今日想去接两个妹妹回家。”

齐观南这才想起她还有两个妹妹在王家读书。他迟疑一瞬,“我跟你一块过去?”

折皦玉本是想点头的,但想到王家也有女儿想嫁给殿下, 便赶紧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齐观南的目光停在她脸上顿了顿才点头,“好, 那我先回去。”

阿萝真是长大了, 都不愿意他在身边了。

以前可不是这般的。从小不是, 梦里也不是。

无论是她年幼还是梦里, 他从来都是阿萝的第一个选择。

他转身, 似乎是迟疑又似乎是别样的惆怅道了一句,“我走了?”

折皦玉郑重点头,“走吧。”

她心乱得很,还没理清,还是先别跟殿下在一块好,免得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两个人以后难见面,连关系也维持不了了。

她很怕她和殿下会变。

两辈子了,变了多不好。

等殿下走了,她撑着小脑袋叹息又叹息,直到去接琬玉和十三娘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到的时候,各府已经有马车到了。折府的马车并不显眼,便没有引起人注意。折皦玉在马车里面等,但眼见已经过了时辰还没有等到人出来,便好奇的撩开马车帘子问春草:“怎么回事?往日里这个时辰已经快到家了。”

春草便道:“姑娘宽心,奴婢去看看。”

折皦玉点头,没一会儿春草就回来了,道:“说是六公主今日在王家,正在女学里面跟姑娘们一块读书。”

是六公主啊。折皦玉常年混迹安王府和皇宫,不仅跟太子和皇帝熟悉,还跟五皇子和六公主也熟悉。其中,怀瑾不愿意让她跟五皇子说话,认为五皇子是个碎嘴巴,总是告状。但是六公主不涉及什么东宫之争,怀瑾对她虽然也颇有微词,但并不阻止她跟六公主交好。

而六公主性子有些冷,也有些暴脾气,喜欢打打杀杀,用怀瑾的话来说,便是路过的狗都要挨她两巴掌,实在是厉害,跟个炮仗一般。

可六公主跟她倒是合得来。虽然不曾很要好,但碰见了也会坐在一块说会话,能够心平气和的插插花。因为这个缘由,王贵妃对她也不错,认为她身上带着“天地精华,花草之灵”,这才让能镇得住这位公主。

阿姐就曾写信回来说:“王贵妃恨不得让六公主狠狠吸你几口灵气,好让她变得文文静静的。”

但是同样尚武的阿姐对六公主很是欣赏,“文文静静有什么好,乱世之下,女子更该要握紧长枪和大刀。”

但阿姐打仗去了,跟六公主鲜少见面,没有交情,否则两人一定会一见如故。

折皦玉就有些纠结,“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六公主了,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

还在纠结,便见六公主身边的嬷嬷笑着过来了,“方才有人见了春草姑娘,便知晓折二姑娘来了,我们公主听闻二姑娘来,便请您进府一见。”

折皦玉哎了一声,“我也刚得知公主来了,正想进去拜见。”

这位宫嬷嬷她也是熟悉的,于是下了马车,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徐嬷嬷,你咳嗽可好些了?我叫人给你送的枇杷膏可有用?”

徐嬷嬷笑意更浓,“多谢二姑娘挂念,老奴自从用了您送的枇杷膏之后晚间就不咳嗽了。本是想谢您的,结果这些日子里没来宫里,老奴便一直没有机会谢你。”

折皦玉:“不用谢的,正好我有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又问:“王贵妃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徐嬷嬷:“好,好,上回用您给六公主的蜜梨果熬了汤喝之后,贵妃娘娘的神色便一日比一日红润了,她还说等您下回进宫的时候当面谢你。”

折皦玉笑着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她本就长得美,面色也好,哪里是因为吃了蜜梨果。”

徐嬷嬷格外喜欢她。应该说,宫里的奴才们没有不喜欢她的。

越是走到高位,便越是懂得人心的。这位折二姑娘看她们的眼里没有鄙夷和轻蔑,竟然还有几分尊重和气,便让她们愿意低下三份头颅了。

只是可惜了,听闻她已经拒绝了跟太子的婚事,不然这般的人做东宫以及日后的皇后,宫人们的日子才好过。但她偏偏拒绝了。

徐嬷嬷不理解,也替她惋惜。

还在想,就听折二姑娘又问了,“你们宫里的山丹最近还好吗?”

山丹是只猫。

因为太子和她都有猫,等到五皇子和六公主长大了,皇帝陛下就给两人都选了猫和狗。五皇子要了一只狗,六公主选了一只猫。当时还是折皦玉给猫儿起的名字。

徐嬷嬷:“好得很,只是吃得多,六公主说不能再吃下去了,不然真要圆成一颗丹丸了。”

折皦玉便笑起来。

她本就长得好看,这般一笑,如同春日里的牡丹花开了似的,极为吸引人的目光。王家女学里面的姑娘们被这一声欢快的笑意引了过去,便看见了这位一直不怎么露面的折家女。

折皦玉自小就跟其他的贵女们有些不同寻常。其一是她种出过送莲春,救了陛下的命。虽然说后来大家都揣测她只是碰巧,但她运气实在是好。而后便是她在杏林之中有极好的名声。

她会种花。种花是雅事。她虽然不曾有做出惊才绝艳诗句的才华,但君子爱花,她种出的花具有一种别家没有的灵气,便渐渐的成了众文人墨客一掷千金追求的东西。

日子久了,为了得到她亲自种的花,于是便有人写诗称赞她。慢慢的,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再有就是她种出了许许多多的药材。这几年送往军营里的药材她的药田要占一定的比例,且她种药材有自己的法子,又将这法子传了出去,便又得了一次好名声。

但就是这般的人,她根本不露面。平日里忙得很,不是在药田就是在花圃,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安王府。

想到这里,诸位姑娘又有些羡慕起来。折家皦玉跟她们不同,她们的荣耀来自于她们的姓氏和家世,她们能见到的也是各府的女眷,但折皦玉不同,她从小就能等在御书房外,能直接见皇帝。她跟太子一起长大,即便是做不成夫妻,也是情同兄妹——皇帝曾经亲自说的。

更何况,她自小还是跟安王爷学的字,安王府里她随意进,听闻安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她打理的。

安王很是相信她。

一个安王,一个太子,再有她自己的兄长折冠玉……这三个可都要开始说亲了。姑娘们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打算跟她教坏。

而另外一边,折皦玉也发现了转个弯竟然就是学堂。她刚刚没看见!

于是马上就不笑了,一派温婉的走到六公主的身前行了一礼,六公主没受此礼,直接扯了扯她的袖子,“阿萝姐姐,坐吧。”

折皦玉犹豫了一瞬,还是坐在了她的身边。

公主自然是坐在主位的,她跟着坐下来,心里很是忐忑。

然后看向了琬玉和十三娘。她朝着两人笑了笑,折琬玉也欢喜的朝着她笑了笑。十三娘不敢抬头,只一味的低着头。

折皦玉便发现气氛不对。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只好小声道:“怀铃,你们还要继续上课吗?”

她看了看才发现先生好像不在。

六公主名唤怀铃,说是王贵妃生的时候梦见了一只挂在屋檐下的铃铛一直在响动。

后来发现这个梦还是有依据的,因为六公主很爱动。静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

她刚出生的时候,王贵妃很信折皦玉的“神通”,不断让折皦玉给她种安康长寿的花。

王贵妃那时候怕啊,皇家死了三个皇子呢。

她怕,李贵妃也怕,于是折皦玉有一段时间一直给这两位皇子皇女送花花草草,当然了,也得了不少好处。

后来五皇子身子康健,成了碎嘴,六公主身子也康健,成了“武痴”,两位贵妃还私底下探讨过一次,认为这是“补”太过了,这才没让她送太多花过去。

——这也是她的花为什么卖得如此快如此好的缘由。

总有人信她的神通。

六公主端着一张脸,似乎是在生气,闻言道:“我让她走了。”

折皦玉大惊,“什么意思?”

两人关系好,六公主并不隐瞒,“我今日来外祖家游玩,正好碰见她这里教学,便听了几句,正好听见她说女子该有的德行,我觉得很是不对,与她辩解了几句,她竟然公然讥讽于我,实在是没有规矩,哪里能教导世家姑娘?”

折皦玉哦了一声,也不问了。

这于六公主做过的事情比较,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位女先生不是王家请来的吗?六公主如此拆台,真的好吗?

她悄悄往下首看过去,只见有几位姑娘脸色十分难堪。应当是王家姑娘。

六公主却觉得气闷,“阿萝姐姐,她说不过我就走了,我心里不服气,已经叫人去请了,待会人请回来,你可要帮我见证,我只是与她辩论,并没有欺负人。”

不然父皇和母妃就要说她了。

六公主今年七岁,虽然早慧,却也怕父母的念叨。

折皦玉好笑道:“早知晓我今日就不来了。”

她小声问,“那王家的大人呢?”

六公主:“也是巧了,都去吃席了。”

王家的三姑奶奶生了孩子,一家子人都去吃席,留下的她也不熟悉。她来府里撞了个空,这才无聊之下来了这里。

谁知道捅了篓子,把先生气走了,自己也生了一肚子的气。

刚刚倒是有奴仆去报信了,但留在府里的是庶子媳妇,应当是怕得罪她,所以称病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折皦玉,“阿萝姐姐,你既然在这里,就如同我之长辈,便与我做主吧。”

折皦玉:“……”

那可不敢。

她伸长了脖子看:王家人怎么还不来个顶事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昂,这两天改了下大纲,明天恢复正常。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