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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第二冰宫之内,有一极大演武场,正是二少宫主乐正和徵所有。

此时一行人直奔那处,就立在了演武场中央。

徐子青晃身后退,只站在边缘之处。

这演武场十分平整,举目望去如同冰原,浑然一色。

云冽早已将大氅取下,而今正一身素衣,同紫衣的乐正和徵遥遥相对。

二人之间,气息由松散到凝练,总共也不过只用了一个呼吸间。

徐子青离得虽远,却也在这一刻察觉到两股极恐怖的意念,分从左右包抄而来。

他需得将周身真元运起,才不会被这气势逼退。

……好厉害的威压!

那两人皆不是多话之人,只见乐正和徵屈指一弹,掌心里已抓住一柄长枪,通体有如银铸,却是蕴含莹润流光,直达枪尖,生出一种既纯粹,又暴戾的杀意。正如同冰原之下烈火熊熊,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云冽微微抬手,也握住一柄长剑,剑色黑金,形态古拙,似乎黯淡无光,然而又仿若吸尽所有光芒,使得其剑身上反而显露不出了。也有一种杀意铺天盖地,既是冰冷,又如同水银倾泻,肆意铺展,使得周遭一片凝滞,恍如冻结。

徐子青屏息,他认得师兄手中那剑,乃是庚金之精与融水精晶相合炼成,本体不过尺余长的小剑,但只消师兄心念一动,就可化作御敌之物,成了这般形态。乐正和徵手中长枪如何炼制他并不认得,却是连神识都难以接近,只要稍有动作,就立时被一种风暴吞噬,化作无形。

这一场对战,不知会是如何惊心动魄,让人元神震**!

很快,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仿佛只在眨眼间,紫衣与白衣就交织一处,速度之快,简直如同两团虚影,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形。

只能听到长枪锐鸣,剑气呼啸,空间犹如撕裂一般,发出无数尖利声响。

徐子青睁目,将真元汇聚双目之上,运足目力,专注观战。

太快了!

即便如此,他也往往跟不上两人动作,只刚刚看到一个交错,就立时连番变换,使得他眼花缭乱,只看了须臾工夫,就觉眼中酸涩,头脑昏涨。

不过此回却是他头一次见到师兄与人对战如此剧烈,不再同从前般多是静立以剑意对敌,而是真正运起剑法,同人缠斗。

他从前虽知师兄剑法超群,有无数年磨剑之功,但真正见到时,方知自己所想不如师兄所为之万一。

乐正和徵与云冽,的确正斗得酣畅。

那长枪如龙,纵横开阖,枪尖过处挽起寸寸冰霜,极寒之气如同洪流,穿刺时有冰封之声。

云冽以剑相迎,剑锋凝出一缕微芒,层层破冰,翻卷出杀气若水,绽放出团团剑花。

斗得剧烈时,乐正和徵纵身而起,枪身紧绷,又好似一条长鞭,狠狠砸下!若是一个砸中,就要将人砸得头迸血流,筋骨俱碎!云冽转身如电,生生避让,那长枪正中地面,裂开无数冰纹,圈圈扩散。而云冽反身腾空,长臂一展,长剑斜劈而来。

乐正和徵骤然拧身,银枪一架,正正抵住长剑!

“锵——”

只听得一声脆响,道道声波四溢开去,无数力量八方横流。

云冽身形滞空,长剑连斩。

又是成串声响,轰鸣不绝,乐正和徵手臂一抖,枪身连震,化作滚滚气浪。

此时那长剑斩击之处,正是银枪拱起之地,颤动不止,再难聚于一点。

云冽剑法稍顿。

乐正和徵趁机矮身而出,随后银枪横砍,如同大刀一般,带动一片银光!

云冽目光微冷,长剑生出无数剑影,如同天罗地网,汹涌而来。

那银枪亦不遑多让,立时舞作一个飞轮,使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那无数剑影,也尽皆被抵挡在外了!

两人斗得兴起,一个剑法无穷无尽,一个枪术转换不休。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却都是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对方压服下去。

互不肯相让。

徐子青看得久了,眼中都有些发花。

但他能见师兄双目里战意灼然,却另有一种风采。

到此时,他也看出这一场对战正是势均力敌,同等修为之下,就算那乐正和徵多出数百年的经验,也不能将他师兄压制!

而他的师兄,潜力远远未到极致。

正看时,徐子青身旁多了一人。

他回头一看,那神情平和的憨厚青年,可不就是他的好友庄惟。

徐子青就笑道:“你来得晚了些,不曾见到方才的精彩。”

庄惟也笑了一笑:“如今续看,是否已是太迟?”

徐子青却摇头:“倒也不算太迟。”

庄惟身为乐正和徵座下极有地位之人,许多事务都要处理,因而来晚。

他现下见到乐正和徵与云冽激战,心里很快明白,倒对云冽有些忧心——他深知乐正和徵性情,若非看中之人,定不肯多看一眼,可如若看中了,就非得邀人对战,战意几近疯狂。

庄惟对云冽原本并无了解,对乐正和徵实力却很了然,自会因好友而担忧其道侣安危。

徐子青见庄惟神色,反而一笑:“庄兄不必如此,我那师兄也难得遇上对手,能得二少宫主相陪,正是十分欢喜。”

庄惟闻言,也放下心来:“我从不曾见人能同和徵斗到如此地步,今日见到了,云道友果真不凡。”

随后二人再度观战,不复对谈。

而场中两人枪术剑法斗过一遭,比的也不过是身法罢了。

许多手段,都尚未真正拿出。

只见那乐正和徵将银枪一抡,枪尖顿时爆发一蓬寒芒。

云冽见状亦是收手,剑锋之处,也有黑金之光如针尖一般,吞吐不定。

很快那寒光暴起,黑金之光也很快迎上。

二者正面相撞,一个相触,发出震撼巨响。

“轰轰——”

响声过后,徐子青与庄惟如有炸雷打在耳边,都是一阵心神动**。

但他两个极力去看,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反而是两种光芒撞击之后,都是被彼此打散。

这竟又是不分轩轾。

乐正和徵眼角泛红,眉心之中,似乎有一团癫狂之意。

他“嗬嗬”笑了两声,忽而将银枪收起。

云冽立在数丈之外,神情里一片冰冷,此时他如同冰川屹立,已是全心沉浸在无情杀戮剑道之内,七情冻结,无惧无怖。

同时,他眉心隐隐裂开一条细缝,隐约孕育着极为狂霸的力量。

乐正和徵动了,他倒没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动,只一抬手,掌心突生一点银芒。

那银芒极为细小,好似十分羸弱,但其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尖锐到了极处,似乎无处不可穿透,无物不可摧折。

眨眼间,银芒迸发而出,陡然变作一蓬雪雾。

这雪雾极其轻薄,如同只是一块银纱,又仿佛是一片银网,就那般飘忽而去。

这般的招数,理应不甚厉害,更没什么叫人害怕之处。

可云冽见后,身形一晃,已是再后退数丈之远。

不过他却不是躲避,反手之间,他眉心里劈出一柄黑金巨剑,直直斩在那雪雾之上!

雪雾轻轻飘浮,黑金巨剑就如同黏着其上一般,丝毫不能深入。

然而云冽双目里光芒一闪,那黑金巨剑,也生出了变化来!

它霎时抽出无数黑金细丝,正是剑意成丝,需知剑意若是凝形,往往化为剑状,若要改变形态,何止千难万难!若能将其改变者,于剑道之上,成就定然非凡。

寻常人若要将剑意完满都极不容易,何况剑意细丝,既柔且刚,越发困难!

乐正和徵见了那细丝,目光很是明亮。

他所使雪雾自也不是寻常雪雾,而是他所具九种本命神通之一,有极强之力。

不知那剑意细丝,是否能是它的对手?

云冽心念一动,无数剑意细丝亦如灵蛇,游动起来。

那黑金巨剑原本被困于雪雾之内,凝滞而不能动作,然而一旦化为细丝,就将雪雾之力分成千股万股,每一股都要细微不少。然而仅仅如此,却也挣脱不得,但那脱身的许多细丝再由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就又如同一张巨网,反而将那雪雾包裹!

无边杀气包含无数杀戮意念,就同雪雾里极寒意念互相厮磨。

每一点雪雾都与每一根细丝拼杀起来,你死我活,僵持不下。

乐正和徵却有些不耐烦,他一抬手,将那雪雾召回。

云冽眉心光芒一动,那无数细丝也倒抽而回,纷纷涌入他紫府之中。

这一次神通对剑意,也互相有了一番了解。

术法见过,剑意识过,修为境界上,却没什么好看。

乐正和徵眼角红得越发厉害,竖起一指,往眉心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座冰雪之域自身后虚空出现,凝实无比,如同一座世界,横贯于天。

云冽同样施为,身后亦有一座剑域腾空,镇压无边虚空。

冰雪之域里,无数冰川雪山,绵延不绝,直通远方。

而那冰川雪山之侧、之上、之周遭又有无数冰宫隐隐出现,同那无边冰雪相映,每一座都好像有无尽力量。

剑域之内,无数剑意冲天而起,星河倒挂,黑金巨剑如同霹雳闪电,如同雷罚天谴,扫**周天。

两人不消如何出口,两座小乾坤已如离弦之箭,重重对撞!

“嘭嘭嘭——”

也不知撞过多少次,不晓得爆发出多少力量,地面上沟壑如同蛛网,四方八位,无处不有,更有冰石翻卷出来,竟将这一片演武场都冲刷成废墟一般。

徐子青和庄惟两个哪里抵得住这般巨力,都是来不及反应,已被撞得胸口发闷,连连倒退。

此时莫说是睁眼去看,就连喉头一股腥甜,都忍耐不住。

几乎是下一刻,两人便都喷出一口血来。

徐子青修为强过庄惟,倒只是面色微微泛白,而庄惟却站立不稳,面色也如金纸,当真是十分难看。

这两个难友对视一眼,都是一个苦笑。

随后一个调息,一个则取出丹药服下,才都稳住自身。

而那演武场内,紫衣人与白衣人相对而立,两个人的紫府小乾坤,却都不见了。

乐正和徵面上露出一种压抑的狂喜:“我输了半筹。”

云冽神情不动:“若同等修为之下,我不如你。”

乐正和徵缓缓勾起嘴角:“若我同你一般年岁之时,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