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流言

屋内一片压抑沉默,侯希白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场面,强自镇定下来后,才发现**昏迷那三个人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美人扇,他关心地问道:“寇仲他们怎么了?”

有别人在,宁楚自然不能继续研究和氏璧对皮肤妙用,只好从跋锋寒身上爬起来跳下床,淡淡道:“他们为了救我,暂时昏迷,大概过一阵就会醒了。”

侯希白此时才发现地上有几次血渍,以为是有人来抢过和氏璧,但房中却没有打斗痕迹。

“你怎么来了?”宁楚发觉头发还在滴水,便抬手把长发往后一撩,露出光洁白皙额头。

看着近距离宁楚,侯希白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好像比上次分别时候,更加灵气逼人。侯希白气息一滞之后,才听到宁楚问句,不禁苦笑。他怎么来了?他怎么能不来?这半日间,肯定有人想要硬闯李阀别院抢夺和氏璧,不过都知道跋锋寒三人在宁楚身边,没敢擅动。侯希白不禁后怕,幸亏他来了,否则万一此时来人,只有宁楚一个在,岂不是任人宰割?

自从知道师妃暄把和氏璧赠与宁楚之后,他便跑去找师妃暄询问,结果对方只是用一句话回答了他。

说宁楚是向雨田弟子。

虽然早就知道宁楚师传不简单,但这个来历还是吓了他一跳。向雨田是上一代邪帝,在江湖上名声虽然被人渐渐淡忘,但在老一辈武林人士心目中,却如雷贯耳。

侯希白迎着宁楚疑问目光,定了定神道:“楚弟,把和氏璧给我,我帮你还给妃暄去,你拿着和氏璧还是太危险了。”

宁楚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侯希白一呆,以为宁楚不信任他,苦涩地笑道:“你谨慎点是对,这时候全天下人都会盯着你身上和氏璧。”

宁楚却摇了摇头道:“希白兄,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和氏璧了。”

侯希白闻言皱眉:“是被人抢走了?莫不是那个秦王李世民抢走?”

宁楚指着地上那摊玉灰和一小块黄金道:“喏,和氏璧变成了那样,说出去,谁都不会信吧?”

侯希白哑口无言,第一个反应就是宁楚在开玩笑。但宁楚脸上表情还是那样平静无波,侯希白一想到宁楚为人,知道他素来不开玩笑,不由得瞪大双眼惊道:“那就是和氏璧?”

宁楚点了点头,相对于侯希白惊骇,他其实并不以为然。可能是早就知道和氏璧就只是练功升级器,他对那个千古异宝化为灰烬并没有多少遗憾。不过,他还是走过去细心地把那堆玉灰和一小块黄金收在一个布包里装好,也许这堆玉灰可以媲美珍珠粉,可以试验做做美容产品,想必他那个爱臭美师父会喜欢,不能浪费了。

宁楚知道步三爷把自己功力中九成传给他之后,就非常在意因为失去功力而变得衰老脸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他十岁给他传功之后,屋里镜子就全部不翼而飞了。

真是,一个老头子,怎么那么爱臭美?

宁楚对步三爷层出不穷极品性格已经麻木了,仔细地收集好和氏璧玉灰后,宁楚发现侯希白还是愣愣,无法接受和氏璧已经化为灰烬,只得拽着他到一旁坐下,翻出茶壶烧水泡杯热茶给他压压惊。

等把一杯热茶放到侯希白面前时,后者哑着嗓子焦灼地说道:“楚弟,怎么办?别人不会相信和氏璧化为灰烬,他们会逼你交出和氏璧,到时候怎么办?”

宁楚意外地抬起头,发现侯希白脸上不加掩饰地担忧,知道对方是真担心着自己。他挑了挑眉道:“师妃暄既然把和氏璧给我了,我就是和氏璧主人,谁有权利逼我交出去?”

侯希白再次苦笑,“妃暄告诉我你是向雨田传人,我便知道了她打算。肯定是想把和氏璧丢给你,引得洛阳大乱,最好再因为和氏璧,迫你大开杀戒。最后她再公布你身份,重新回收和氏璧,兼且请出四大圣僧,把你擒回净念禅院,永生囚禁。”

宁楚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对师妃暄情根深种,不会这么恶意猜测。”

“再欣赏师妃暄,她也是慈航静斋传人,而我是花间派传人。”侯希白深深地看了宁楚一眼,美人扇刷地一下张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风度翩翩多情公子。“她思路不难猜,毕竟这一招慈航静斋经常用。”

宁楚当然不知道这一招慈航静斋是不是经常用,但他却知道慈航静斋用这一招对付过他老爹石之轩,只不过是没成功罢了。看来侯希白身为石之轩徒弟,虽然表面上与师妃暄交好,但肯定是不会真相信她。

宁楚看到美人扇上那些栩栩如生美人们,也许是因为知道侯希白站在他这边,感到有些心情不错,竟出言直接问道:“你对她不是怀有特殊感情?那为何这美人扇上没有她画像?”这还真不是他八卦,因为原著里写是侯希白对师妃暄仰慕非常,竟不知道用她那种表情神态入画。

侯希白摇扇子手一滞,苦笑连连道:“师姑娘她从未在我面前穿过女装,你说我能画她穿男装样子吗?那样岂不是太不协调?”从妃暄到师妃暄,再到师姑娘,侯希白不断变化着对师妃暄称呼,也代表了他心思微妙改变。

宁楚无言以对,没想到事情真相居然是这样。

侯希白心下松了口气,知道他们两人此时才恢复了以前相处时模式。看着宁楚静静沉思侧脸,侯希白心中一片苦涩。他若是知道离开宁楚,会永远失去他,那他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

当日他离开飞马牧场,就立刻去拜见师父石之轩,把他钟情于一名男子事情如数倾述。石之轩从小抚养他长大,对于他来说亦师亦父,他不光想要解开师父对宁楚江湖传言不实误会,还想得到师父祝福。

师父听闻之后,从面上辨不出喜怒,但却在几日后,悄悄去见了宁楚。他不知道师父看见了什么,回来时候却对他说,宁楚是个沾花惹草风流之人,不值得他投入真心。

虽然他师父经常喜怒不定,但在他面前时候多数还是个慈父,所以他知道师父应该不会说瞎话骗他。

一想到石之轩对他转述那些话语,侯希白心就不由得抽痛起来,啪地一声合上美人扇,想要亲口问宁楚求证,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问句:“楚弟……你真……真是向雨田弟子吗?”

宁楚把茶杯放在手心中,运起一股内力,透过薄薄茶杯,带动着杯中茶水旋转起来。在听到侯希白问题后,宁楚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道:“我师父不是向雨田。”

侯希白闻言一愣,他刚刚虽然说出是个问句,但在心中却是早就觉得这是个肯定句。毕竟这是从师妃暄口中说出来,侯希白尽管和她立场不同,但也敬重她不会说出不确定话来。

宁楚低着头,看着手心茶杯中急速旋转茶水,知道侯希白虽然没追问,但那带着疑问眼神一直盯着他看。宁楚斟酌了一下字句,不想说自己身世,只是简单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是黑墨娘亲把我从雪地里捡回去。”宁楚说到这里时候顿了顿,因为正好黑墨从厨房吃饱喝足了回来,听见宁楚提到它名字,立刻凑了过去在他腿上蹭了蹭。

侯希白这才知道为何黑墨和宁楚这么好,原来是一起长大。

宁楚放下手中被他折腾得差点破裂茶杯,揉了揉黑墨大头,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时,听到身后**细碎声响起,知道必是跋锋寒他们醒了。还没等回头去看,就感到一双大手拿着毛巾正为他擦着没干湿发,那熟悉力道,不用看都知道是跋锋寒。

他们在一起后,这种服侍他事情,跋锋寒都做得乐此不疲。宁楚在医术上是个强人,恨不得事必躬亲。但生活上就是个懒人,譬如相比要一点点把头发擦干,他宁可就那么放着慢慢干透。其实他更想一剪子把这头长发都剪掉,在谷中时候,十岁前他都是自己剪短发,后来他师父实在看不下去了,直跳脚地逼着他留头发,不能当和尚。

他又不是想都剪掉,只是觉得在古代当男人也未免太辛苦了点,头发还留这么长干嘛?

在前一阵某次逃亡中,由于头发沾染了大片血迹,他又没随身带着洗发皂角,洗着洗着就不耐烦起来,随手就想拿起跋锋寒斩玄剑把头发削掉。后者自然是制止了他,之后这洗发擦发任务,便落到了跋锋寒手里。

宁楚倒没觉得什么,这和前世去理发店洗头没啥区别。只是现在被跋锋寒轻柔力道按得晕晕欲睡,直接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

跋锋寒勾起唇角,得意地看着对面侯希白难看脸色。虽然宁楚没给他吃醋权利,但他还是可以不动声色地去除掉情敌。只是他没想到宁楚魅力居然这么大,连只爱美女多情公子都抵挡不住。

侯希白脸色一僵,紧握了一下美人扇,随即又放开。他早就知道了宁楚和跋锋寒已经在一起事实,虽然心底仍有一丝渴望,但现在看着宁楚不拒绝模样,也心知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

罢了,他还是只做他朋友吧。

侯希白心如刀割地想着,慢慢地把自己伤口掩盖在完美无瑕笑容下。

宁楚靠在跋锋寒怀里之后才发觉对方身上一股刚排过毒腥臭,皱着眉打发他先去洗洗。

寇仲和徐子陵也醒了,两人调息了一下,也去隔壁屋里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后,分头去外面打探消息。而跋锋寒则留下来守在宁楚身边,怕他再出什么意外,当然更多是不放心不请自来侯希白。

虽然之前觉得李阀别院不太安全,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和氏璧已经被他们毁了,即便是逼他们交出去他们也没法再变出第二个来,只能按兵不动。倒是三人醒来,都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洗髓易经,武功大进,自觉就算面对整个江湖都有一拼之力,更是不想灰溜溜地逃走。

总要把慈航静斋赠给宁楚和氏璧礼节,好好地还回去才对。

至于宁楚身世,他们都有听见,但都没有什么意外。他们三人都是孤儿出身,从没有真正亲人,听到宁楚自述身世,倒多了一分同病相怜亲近之感。本来以为黑墨是宁楚宠物,这下才知黑墨是宁楚兄弟一般存在,此后更是对黑墨纵容照顾了许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时宁楚在李阀别院内室冥想了一下午,其间来打探、抢劫、窥视、盗窃等等各方人马,他都没见到,全部都被跋锋寒和侯希白两人用各种手段打发了。虽然大半个院子都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但宁楚所在那个小院却连一块瓦都没掉。

等到掌灯时分,寇仲和徐子陵回来了,两人表情都有些古怪,盯着宁楚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说吧,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跋锋寒已经做了最坏打算。这流言自然都是不靠谱,早先就有什么秦王囚禁宁楚强抢和氏璧这种论调,好多人嚷着要替天行道云云,不过唯一意外是,除了侯希白,师妃暄好像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宁楚身世。侯希白分析着肯定师妃暄是想捏着这条信息,等事态发展得不可收拾时才发布出来。否则现在就传开话,又怎么解释她会把和氏璧轻易交给邪帝向雨田弟子?

“到底有什么变化?”见寇仲和徐子陵还不吭声,连好脾气侯希白都不耐烦了。打了一下午架他现在从头到脚都不是以往那个一丝不苟多情公子了,头发有些乱,衣服有点破,就连脾气也有些暴躁。

当然,他不承认这是因为亲眼目睹跋锋寒和宁楚之间时不时亲昵造成。

寇仲摸了摸下巴,尴尬地说道:“之前不是都传得和氏璧者得天下么?现在不知道谁先开始传,外面人都说,得宁楚者,得天下……”

所有人都一愣,然后齐齐地往盘膝端坐在**宁楚看去。只见这个漂亮得不似凡人少年肤色如玉,神情无欲无求,在烛光摇曳中,就像一尊被敬仰佛像,令人无比仰慕,又极想亲手把他从那高高在上供台上拽下来锁进怀里。

被点到名宁楚睁开双眼,不解为何流言会传成这样。得到他干嘛?

跋锋寒在心念电转间,便已经想明白了关键,沉声道:“这种传言必是李小子布下,先下手为强,他看来是要放弃慈航静斋支持,转而想要打造另一个舆论走向。”

寇仲被他一句点醒,连忙道:“那这里就不能呆了,我们赶紧走。”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这个院落立刻就被包围住了。片刻之后,李世民一脸笑意地推门而入,非常有诚意却又不容人拒绝地说道:“宁公子,这里太简陋了,恐怕会怠慢了宁公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