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诬告
堂上的争吵还在继续,众人在欣赏方铮和江中成吵架眼睛都不住的瞟向皇上。今日发生的事非同寻常,群臣们没有一个出来阻止二人的争吵,因为他们自己脑子里在不停的运转着,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突然发生的大事。
以往在这金殿之中最注重规矩礼仪的皇上,今儿不知怎么了,见两人吵得跟菜市场买菜的泼妇似的,皇上也毫无表示,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眼中的神色如一滩死水,看不出半点涟漪。
“…………”
“你……你无耻!你血口喷人……”江中成已被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怎么无耻了?你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说出来就无耻了?那你岂不是比我更无耻?”方铮彻底恢复了本性,鼻孔朝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金銮殿上显得格外刺目。
“皇上,……微臣还告江中成盗墓!”方铮打算将诬告进行到底,反正潘尚书倒了以后,这家伙肯定也活不了,得罪便得罪了。
方铮此言一出,朝文武又是一阵哗然,今日的早朝实在是太热闹了,**一波接着一波呀,堂堂的吏部侍郎,江中成怎么又多了一条盗墓的罪名?尽管明知两人打着毫无意义的口水仗,互泼脏水诬告,大家仍饶有兴致的看着,如同坐在茶馆里听说书看大戏。
“你……你放屁!”江中成已气得择言了。
方铮冷笑:“还不承认?哼哼,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将自己用的夜壶埋到地里,每天给它浇大粪,一年后刨出来卖给别人,硬说它是秦始皇用过的夜壶……”
“你……”江中成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过去。
深呼吸了几次。江中成提醒自己。不要跟他多言人是个痞子无赖。跟他吵自己占不到便宜地。
“皇上。方铮此人:身商贾。不学无术。行事乖张搅蛮缠。且品行低劣。粗鄙不堪。臣以为。此人不够资格为官。”江中成地话在潘党大臣中引起了共鸣。不少人点头附和。
“哈哈笑!你说我不够资格。我就不够资格了?莫非我当官还得经过你地同意不成?众所周知。我地官爵乃皇上钦封。你说我不够资格。言下之意是说皇上没有识人之明了?江中成!你好大胆子!你不守臣子本份。竟敢当着文武百官地面。对皇上含沙射影。你可知罪?”方铮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江中成吓得脸色一白。刚才在皇上面前僭礼。他地心中已然惴惴不安在方铮又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实在令他担当不起。江中成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皇上地脸色。见皇上面色平静。但望向他地目光却是一片冰冷。江中成心下凛然铮此人说话。句句拿着皇上做幌子此人斗嘴。一不小心便着了他地道了。此时不宜再与他斗嘴皮子了则龙颜大怒之下。不是他一个小小地吏部侍郎吃罪得起地。
“皇上。臣万死!”江中成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地老油条。心知再与方铮吵下去。没准皇上真会拿他开刀。顿时非常光棍地直接退出了争吵。
方铮冷冷地扫视了一周。见群臣们都在用复杂地目光看着他。有敬佩。有仇恨。也有讥笑。
哼哼,你们这帮家伙尽管恨吧,潘尚书一倒台,你们之中起码有一半得掉脑袋,看谁笑到最后。
“方大人,你弹劾潘尚书的十条罪状,请问可有确凿的证据?”一位大臣缓缓走出列班,一字一句的问道。
此人名叫吴潜,乃监察御史,朝堂言官之首,也是潘党的中坚份子。
“证据?有的有,有的没有,怎么着?”方铮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将吴潜气得窒了半晌没出声儿。
“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你所说的那些罪状,可有亲眼瞧见?”吴潜冷笑道。
方铮笑眯眯的道:“吴大人的话恕下官不敢芶同,比如说,下官调戏了你女儿……”
见吴潜眉毛一竖,便待发怒,方铮赶紧笑道:“比喻,下官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吴潜重重一哼,狠狠的一拂衣袖,转过头去没理他。
方铮接着道:“……比如说我调戏了你女儿,——对了,你有女儿吗?”
吴潜一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头道:“……有。”随即察觉失言,但话已出口,只得怒瞪了方铮一眼。
方铮一拍大腿,笑眯眯的道:“有女儿就好,呵呵,有女儿就好……比如说,我调戏了你女儿,然后你女儿把我告上公堂,可她又找不着证据证明我调戏了她。捉贼没有拿到脏,捉奸没有捉到双,敢问吴大人,令千金这算不算白白被我调戏了?”
方铮这话说得比较恶毒,吴潜顿时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方大人,你为官日久,不用我说想必也知道朝廷律法,若无证据就弹劾朝廷大臣,实难令大臣同僚们心服,方大人你自己,只怕也会背上个‘构陷大臣’的罪名,朝廷律法乃治国之根本,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英明无比,纵是对你百般恩宠,只怕也容你不得。”吴潜冷笑道。
嗬,这老小子先拿话把皇上的嘴堵上了,啧啧,智商比江中成高多了嘛。
方铮冷笑道:“吴大人,既然你跟我说朝廷律法,那我就好好跟你谈谈。我华朝律法里有一条,事涉朝廷官员的案件,当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将案情调查清楚之后,直接呈送皇上御览。吴大人乃监察御史,言官之首,跟刑部,大理寺八竿子打不着,我倒想问问,你有何资格询问此案?”
吴潜一窒,方铮的话没说错,华朝事涉朝廷官员的案件确实如他所言自己这个监察御史是插不上言的。
方铮得理不饶人,贼兮兮的眼睛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吴潜,笑眯眯的道:“下官弹劾潘尚书,乃是为皇上尽忠,为百姓除害下官却想不通,吴大人此时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帮潘尚书说话,到底所为何来?莫非吴大人与潘尚书私交甚笃,早已暗通款曲?”
朝班中不少大臣“噗嗤”笑出声来。
暗通款曲一般是指男女**,方铮却将这个词儿用在吴潜和潘尚书身上,实在太过龌龊。
吴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羞恼之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方铮接着道:“潘尚书乃朝中重臣,权势熏天,下官若无证据,又岂敢轻捋虎须?但是尚书横行不法的证据虽在我手上,却不是给你们看的,下
直接呈送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潘党中人闻言互视一眼,面色阴沉的不发一语。
方铮与江中成,吴潜吵吵闹闹一番,没想到他虚晃一枪干脆不跟他们吵了,搬出华朝的律法死死的扣住了他们,令大伙儿作声不得。此时若再强自出头为潘尚书辩护,那就不合时宜了,否则皇上会怎么看他们?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方铮煞有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恭敬敬的交给站在金殿龙椅下方的小黄门,由小黄门直接送到皇上手中。
群臣见状大哗以为方铮只是声张虚势,没料到他竟真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臣现在最好奇的是,这个薄薄的本子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难道说潘尚书真有把柄抓在他手里了?
皇上接过本子便扫上几眼,然后合上,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悠远的望向远处,用无限怀念的语气道:“朕与老尚书认识几十年了,对老尚书的为人和德行,朕是非常信得过的,这几十年来,无论大小公私事务,朕都习惯与老尚书商议,朕待老尚书亦师亦友,私交甚深,实在不信方铮弹劾老尚书的这些罪状。老尚书上回欲辞官归乡,朕因不舍他离朕而去,故而未准,万没想到,没隔多久,却有人弹劾于他,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皇上这番话说出来,包括党中人,满朝大臣皆为这君臣相得数十年的深厚情谊感动不已,皇上还是念旧情的,潘尚书能在皇上身边相随数十载,位极人臣,充分的反驳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不少大臣带愧色,早朝之前他们听到一些关于皇上和潘尚书的传言,说什么皇上要对付潘尚书了,当时他们还信以为真,如今听完皇上的这番话,为自己误信谣言惭愧不已。
顿了一下,皇上冷眼看着殿中群的反应,接着道:“……但是,国有国法,方爱卿既然上了奏折弹劾潘尚书,就要按我华朝的律法来办,律法面前,王子与庶民平等。朕责成刑部刘尚书,以及大理寺赵寺卿亲自出面审理此案,务必要将此事查明,希望你们能还潘尚书一个清白!”
班中走出两人,凛然应命。
皇上冷冷的扫铮一眼,淡淡的道:“方爱卿,弹劾潘尚书的十条罪状是你提出来的,你最好求神拜佛希望这些罪状能坐实,潘尚书乃国之重臣,为华朝的百姓操劳一生,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潘尚书都是德高望重的,若然查出你所说的这些不属实的话,那么无端构陷大臣的罪名,你可就担定了!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皇上声色俱厉,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上回**,龙颜大怒,天下皆惊,满朝文武尽皆变色,齐齐跪倒高喝道:“皇上息怒!”
皇上冷冷的瞪了方铮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方铮似乎被吓住了,浑身不自禁的一抖,跪在地上呐呐道:“皇上,微臣刚才所奏的那些,其实……或许,可能也不太完全……”
方铮一边说眼珠子一边乱转,显得很是心虚的模样。
皇上冷笑道:“既然奏折已呈上,你告潘尚书一案便算成立了,此时再反悔,已然晚了!刑部与大理寺若查出此案不实,你就等着被问斩吧!”
“什么?”方铮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皇上:“没那么严重吧?告个状而已,有必要砍脑袋吗?”
“哼!你刚才与吴御史谈律法,谈得很好,那么朕便再告诉你一条律法,凡诬告大臣者,一经查实,则与诬告罪名反坐之。”
“何谓‘反坐之’?”方铮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问道。
吴潜这时走了出来,冷笑着解释道:“反坐之,就是你告潘尚书的那些罪状够得上什么刑罚标准,这个标准便会加诸到你头上,比如说,你告潘尚书欺君罔上,这是杀头的罪名,若查明你是诬告,那么便要杀你的头。”
吴潜和潘党中人这下得意了,瞧方铮那副心虚的模样,看来他所呈上的那些所谓证据,恐怕不足以告倒潘尚书,此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知朝堂凶险,以为弹劾大臣就像吃饭喝水般容易,天下事岂有那么简单的?这回便好好看看这位少年得意的臣子怎生掉了脑袋。
方铮听到吴潜如此一说,不由浑身一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道:“吴……吴大人,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吴潜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笃定方铮告潘尚书乃是信口开河,没有有力的证据支持,刚才担的那些心事算是自己多心了,想及至此,吴潜冷笑道:“皇上说过了,国有国法,方大人,且让吾等拭目以待吧。”
方铮顿时面如土色,转过头来,哭丧着脸道:“皇上,微臣能否拿回刚才那份告潘尚书的奏折?微臣刚刚想起,好象有个标点符号打错了,想拿回来修改一下……”
皇上怒道:“臣子上给皇帝的奏折,宫中须得存档备案,想上就上,想拿就拿,你当国家大事是儿戏么?”
方铮眼眶一红,低着头委屈的道:“……皇上,我错了,真的……原谅我吧,微臣不到二十岁,其实还只是个小孩子……”
群臣纷纷鄙夷的望着他,看到方铮的表现,满朝文武到此时终于确定了,方铮原来真的是诬告。所谓的潘尚书十大罪状,只是这个毛头小子抰私怨公然报复潘尚书而已。
皇上淡淡的道:“有的错,犯了就不能改了。今日为了让各位爱卿心服口服,朕决定,在刑部,大理寺彻查此案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潘尚书府上,朕会派兵日夜保护尚书府,以免有人以为老尚书湮灭证据,互串口供,坏了老尚书的一世清名,也为了防止某些心怀不诡的人,情急之下,对老尚书和他的家人造成伤害。”
毫无疑问,皇上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是指方铮了。
皇上对潘尚书恩宠至此,令群臣觉得感动不已,群臣纷纷跪拜高声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少数几个潘党中的核心成员,在听到皇上派兵保护尚书府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方铮仍是一副悔恨无比的模样,趴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口中不停的道:“皇上,求您了,您把奏折还给我吧,我书读得少,真的打错标点了,您让我修改修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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