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这地有毒
莫清仔细一想，好像真是从来没有人说过，天道崩坏之后就会有灭顶之灾。
天地大道，是为天道。
天道形而上为法，虚而下是为则。
世间万物为其所缚，不得出，若有违者，绞杀之。
修道之人当心存敬畏，感悟天地，顺法自然，得之大道。
违背天道会被绞杀，那么天道毁了之后呢？
莫清才发现他们都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思维怪圈，天道不可违抗，所有人都必须服从天道，如果违背天道就会被绞杀，那么所有人潜意识里便以为如果天道不复，那么世界便会毁灭……
“即便不会有灭顶之灾……”莫清看向木易寒，缓缓道：“三族混战必将死伤无数。”
“师父这是在告诉我，我做错了吗？”木易寒眸光微沉，眼中喜怒难辨。
莫清面上淡然，静静地看着他道：“小寒，你为何一定要毁掉天道？”
“天道？”木易寒冷笑，“这种束缚着众生的东西，本身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天道未必就是束缚，天道之下，修真界不也是安安稳稳存在了十万年了吗？”莫清摇摇头，“如此战乱，不过是妄造杀孽罢了。”
“你不会懂的——”木易寒抿了抿唇，冲她笑了笑。“师父，这个问题暂且打住，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莫清看了他半晌，蹙着眉点了点头。
木易寒长久以来站在修真界的巅峰，几乎没有人敢违背他，饶是他重生回最开始，也不会容忍身边的人质疑他的决定。
三族混战在木易寒被封印进阵中的之前便已经开始，之前他必然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莫清忽然心里有点发闷。
“师父，我们先回妖族？”
“我想，先去一趟无上废墟。”莫清眯了眯眼睛，道：“当初蓝颜清是在无上废墟的边缘发现我的，我想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
“好。”木易寒点了点头，泷华剑出鞘，两个人便跳上了飞剑，一路朝着无上废墟的方向飞去。
——
无上废墟深处，断壁残垣上长着青苔，地上的杂草肆意生长，一副破败景象。
天色阴沉，细细密密的雨落下，被风吹着有些发飘，落在那些石板和青苔之上，有的地方形成了小水洼，滴答滴答地发出阵阵轻响。
一只手掌摊开，接住那飘落的雨滴，微凉的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蜷，雨珠顺着掌心的纹路滑落，滴在了地上的草地上。
手掌的主人抬起头，细密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睫毛被雨水濡湿微微颤动着，那双眸子里却是一片空茫。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雨幕之中立着的那个人，保持着那个姿势，良久未动。
一袭墨衣的男子屈膝坐在地上，倚着身后的石板，远处看着那人，他周围的灵气罩将雨水隔离开，绝美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唯独左眼角下一颗泪痣似火，称得人柔情似水。
“严子墨，你累吗？”清冽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到了那人的耳朵里，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殷简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感觉很累，从乐锦离开的时候，便累到了极点。”
殷简望着那个在雨幕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轻笑出声：“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能遇到你们兄妹。”
当时年少，正是少年肆意之时，他殷简自小便负有天才之姿，然男生女相为人诟病，明珠蒙尘。
少年心怀愤懑，不甘如此境地长久屈居人下，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无意之间看到华紫宗首徒华容带着一大帮人进了无上废墟，心下一动便随着进去。
却不想半途迷了路，将近一个多月之后他仍旧没能出去，正值心灰意懒之际，他看到了一个粉衣俏俊的女子。
她就是那么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天空，那双眸子里倒映着蓝天白云，澄澈纯粹。
女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将目光转向他，忽然脸上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浅浅的两个小酒窝仿若盛着无尽的温柔。
殷简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便红了耳朵，他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跳动着。
他刚想上前，便看到一个男子正从不远处走过来，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普通的蓝色道袍生生穿出了傲雪凌霜的气势，脸上全是肃然，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是他和严子墨乐锦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时候的乐锦单纯善良，脸上永远带着笑容，而严子墨却是死寂冷冽，远不是现在笑意盈盈的模样。
即便是现在，他依旧可以隐约地感觉到，严子墨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司机和冷冽，从未散去过。
三个人之后结伴而行，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生出情谊来。
渐渐地，严子墨脸上也有了笑容，只有在乐锦一直问那个问题后才会隐去，变成那副死寂的模样。
乐锦一直在问：长生去哪里了？长生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个时候严子墨总会笑着摸摸她的头，回答道，长生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的……
转过身去，笑容隐去，眼中一片死寂绝望。
殷简一直好奇那个问题里的“长生”是何人 ，他没敢问严子墨，只在私下里悄悄问过乐锦。
乐锦每次都会一副骄傲的模样，回答说长生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但是当他细问，乐锦却是一副疑惑的模样，似乎关于这个长生的记忆并不完整。
长生，估计对严子墨和乐锦非常……重要的人。
思绪猛地被拉回，殷简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沉默着摇摇头。
太累了。
以前支撑着他的，是想要乐锦复活，哪怕乐锦爱着的人是卿重风，哪怕乐锦已经做了母亲，他只求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让她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便好。
现在支撑着他的，是帮着严子墨完成他的愿望……现在，局已经走到最后了，严子墨也已经不再需要他。
呐，这一世活得太辛苦，惟愿来世，抛却这绝美的皮囊，舍弃那横纵天资，不再为这七情六欲所牵绊。
“子墨，愿你执念得解……”
清冽的声音宛若泉鸣玉碎，携着重重水汽，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层灵气罩缓缓消散，雨水打落在那墨色的衣袍之上，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却因为那雨水而带着一丝凄然的意味。
“阿简，”一直仰着头的人缓缓低下了头，雨水顺着发丝滑下，挂在发梢之上，良久才坠落。“连你也离开了。”
那个站在阳光之下的少年，绝美的脸上微微有些羞赧。
那个，我迷路了，能和你们一起么？
那个目光一直停留在锦儿身上的少年，那个爱得痴狂的少年。
我该叫你什么？阿墨？子墨？哈哈，好肉麻，干脆就叫你严子墨好了。
一生都求而未得，终是解脱了。
严子墨，锦儿不在了，我便助你得你所愿。
过了许久，近乎凝滞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严子墨缓缓地收拢了掌心，空茫的眼睛中无悲无喜，他转过身披着雨离开，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最终，也未看那个安然睡去的人一眼。
离开的终归要离开。
自他从沉睡中被唤醒，便是乐锦和殷简陪在身边。
即便长生不在，即便心里一片绝望死寂，他也不算是孤家寡人。
现如今，当真是孤家寡人了……所以长生，你要回来的。
——
“师父，下面是墨城，不如我们暂且休息一夜再赶路？”木易寒问道。
“也好。”莫清低头看去，又看到熟悉的城池。
这里是修真界的边缘，再往外便是结界，结界之后是凡间界，她依旧记得离影在墨城的那段惊鸿之舞，还有宋梓晨那场令人哭笑不得的比武招亲。
这也算得是故地重游了。
刚刚落地，莫清还未站稳，就看到一个疾驰过来的身影，莫清一闪身险险躲过，接着另一道身影闪过，速度比前一个人影更快，一把揪住第一个人影。
“你还想往哪里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很有力，小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阿连我错了！”那人低声求饶：“你多少也小点声吧，不然我在菁师妹面前怎么混啊！”
“说了多少次要叫师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再叫阿连就到后山禁闭二十年。”
“不是吧师兄！”那人哀嚎一声：“这话你都说了二十年了啊啊！！”
卧槽这对话迷之耳熟啊！莫清眨眨眼，眉毛微挑，连奕名？？
他手里提着的那个少年是那个他的那个跟屁虫小武师弟？
莫清抽了抽嘴角，为神马每次来墨城都要碰到这对师兄弟和定点刷新NPC一样……
还有那个永远在细细舀着酒的酒馆老板娘！这么想着，莫清转过头正巧看到了已经改成客栈的酒馆……果然那里有个正在细细舀着酒的酒馆老板娘！
莫清一脸蒙圈，特么这个地儿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