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儿的王猛子笑道,“你这蠢厮,如此胆小怕事,做甚么细作?今日我家师傅医治与你,保你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便是阎王爷来了,也拿你不得。”
眼见叶渡对着自己一同忙活,竟然真的不疼了,再看向肚皮的伤口,却见叶东家缝补的伤口歪歪曲曲,连忙道,“叶东家,能不能缝补的好看些?喃那婆姨可爱美哩,若是看到喃这肚皮的丑状,岂不是要跟喃和离?”
“不是,你这厮怎么那么多话?”王猛子瞪了他一眼。
“可这也太丑了,”那细作苦着脸说道,“叶东家的麻衣,美妙绝伦,怎么这救人的手段就那么丑。”
一边儿的王猛子气恼道,“要不给你拆了?”
那细作一想到肠子流了一地的场景,再度吓得连连摇头。
见叶渡收拾完了,低着头在思索什么,王猛子担心这家伙打扰师傅的思绪,冷声道,“没事儿就赶紧滚蛋,孙县尉手底下怎么都是这等贪生怕死的软货!”
“且慢!”
就在这时,叶渡忽然开口。
那细作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儿,其实让他走也不可能。
因为浑身酥酥麻麻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做细作多久了?”叶渡声音平淡道。
“喃当初也是官府里的俊朗少年郎。”那细作一脸回忆道,气的王猛子伸手就要揍他。
叶渡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
果不其然,那细作继续道,“县尉嫉妒喃的美貌,非要让喃去做细作,一晃去了鸳鸯岛三年,我从一个农奴,慢慢成长为管事,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都能称一句大王了。”
叶渡咳嗦了一声,打断道,“你平时在鸳鸯岛都做些什么?”
“喃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平日里管理农奴种地、煮盐,外出抢劫时候,跟着望风,抢来财物时,为大王售卖。”
“说白了,喃一个读书人,能者多劳,可以干的事情颇多。比起那个让大王依赖的司马先生也不遑多让。”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位细作可真的是知无不言,生怕自己漏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耽误了大事。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夸大了自己的能力,企图叶渡改日跟县尉美言自己两句。
叶渡却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杨眉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厉害,看来孙县尉没有选错人。等我见到孙县尉之时,定然为你美言几句。”
那细作慨然道,“为国做事,尽忠,尽责,敢于赴死而已。”
一边儿的众人都要听吐了,叶渡却继续道,“既然你这么厉害,在鸳鸯岛又这么重要,想来你对鸳鸯岛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稔了?”
“那肯定的,我早就背过了鸳鸯岛的一草一木,就等着孙县尉打过去呢。”
说着,他拿来一根木棍,就在叶渡面前写写画画,“这鸳鸯岛在白洋淀藏匿的极深,而且布置了许多防范,想要正面攻克极难,不过喃却知道一条大当家给自己准备的逃脱用的秘密水道,能够轻易进出鸳鸯岛。”
叶渡连连点头,别的不说,就凭这细作画出来的这幅简易的舆图,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来,孙县尉是真的没选错人。
倒是王猛子不以为意,冷笑道,“说的如此复杂,白洋淀中的一座小岛而已,还用那么麻烦?”
细作闻言,连忙苦笑道,“这位好汉确实有几分英雄气,想来是叶东家数一数二的豪杰。”
王猛子闻言,脸上不由的多了几分得意之色,心道,你这厮倒是识货。
但接下来,细作故意斜睨继续道,“但即便是再英雄之人,怕是也难以轻松抵达鸳鸯岛,先不说这遮天蔽日的芦苇**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般人一旦进入便无法辨别方向,单说白洋淀幅员辽阔,里面的小岛足足一百多个,岛内的水域或深或浅,找一个鸳鸯岛,与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确实引来了不少俘虏的共鸣。
别看他们来自于鸳鸯岛,但若是让他们找回归的路,他们十有八九也是找不到的。
便是王猛子都不由的陷入了沉思,想想若是真的如此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竟然一点主意都没有。
叶渡点点头,“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细作吞咽了两口唾沫,诚实的回应道,“好叫叶东家知晓,喃一直暗中盯着八臂黑龙,有一次他自己出岛藏匿财宝,喃偷偷的跟随,这才发现了这条秘密水道。”
对于一般的逃亡的流民和水贼来说,八臂黑龙虽然残暴,但总归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饿不死,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鬼心思。
人家交代什么,老老实实的去做便是了。
就算是受了委屈,挨了鞭子棍子,也忍着。
但是眼前这位却不一样,他乃是县衙的书吏出身,心里本来就有一定地的抱负,自然而然的会观察更多有用的情报。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禀告你们家县尉,让他去讨伐这些水贼?”
那细作连忙摇头道,“喃们家县尉官途不畅,连个帮手都无,如何敢兴师动众。”
果真如同自己预料的那般,孙县尉手下无将难为帅,明明知道一份泼天之功就在眼前,却无可奈何。
但叶渡却不是处处掣肘的孙县尉,他想干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当下对细作说道,“若是你说的这条秘密水道确实有用,即便是朝廷不赏赐与你,我这里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过叶东家了。”
叶渡摆摆手吩咐道,“猛子,将他带下去,找人好好照顾。”
随后,他又组织工人们该回去休息的休息,有精力的跟着打扫战场。
这些水贼的尸体到处都是,撒上石灰然后埋了。
现在天气炎热,如果尸体不妥善处理,容易散发恶臭,同时会闹瘟疫。
地上和墙壁上的血渍,抓紧时间清理。
一切有条不紊的处置,等到忙完时,东方已经泛白。
“昨夜动**,大家都受惊了,今日休沐,且先回去歇息吧。”
叶渡说完,正准备去百谷堡稍作休息,却见杨元亨上前。
见状,叶渡笑道,“昨日谢过杨公子,且待此间事了,叶渡必有重谢。”
杨元亨却摇头道,“我与叶兄交心,有无重谢并不在乎,某只关心,叶兄有无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之意。”
杨元亨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恶气。
他是知道叶渡的厉害的,他不相信叶渡能咽下这口气。
叶渡颔首道,“非是为替天行道,替民除害,实在是此仇不报,念头不通达,甚是不爽。”
杨元亨刚要开口。
却见人群之中的以李强等工人为代表的一些汉子,纷纷起身,朝着叶渡拱手道,“东家,能不能带上我们?”
“你们跟着掺合什么?一群工人就老老实实干活,报仇雪恨是赏金客的事情。”叶渡道。
赵威先是一愣,旋即沉声道,“我不认同东家的观点。”
“俺承认俺虽然只是个打工的,俺对东家也没啥感情,毕竟东家曾经教训过俺,但是不代表俺不恨这些贼人。”
“这百谷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俺们的付出,这群贼人来了一趟,全都给毁了。俺心里的火发不出来,憋得难受!”
李强这次没有附和赵威,但却说道,“俺也念头不通达了,必须杀杀杀。”
随着赵威和李强的话音落下,更多的工人开口道,“是啊,东家,俺们虽然是做工的,但俺们也有脾气,这群贼人,竟然要砸俺们饭碗,不弄死他们,还做什么爷们?”
“对对对,今日不仅仅是为东家,为了自己,也必须杀了这群贼人。”
“是哩,这群畜生吓得俺浑家光着屁股到处乱窜,丢死先人了,必须报仇。”
一时间,众人呐喊,气势如虹。
此等景象,便是叶渡都未曾想到的。
他只是给了这群人应有的待遇,却激起了他们作为工人阶级的血性。
一边儿的杨元亨忍不住感慨道,“都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可见一般。”
说着,上前拱手行礼道,“木易庄园上下,愿意助叶兄一臂之力。”
叶渡谢过杨元亨,扭头看向手下的个工人,见周遭群情激奋,叶渡正色道,“尔等可要明白,打仗跟做工不一样,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就掉脑袋!”赵威语气坚决道,“灭了一个可恶的贼人,其他的贼人必然畏惧我等,不敢乱来。”
“对,俺平日打架时,就知道先将最凶的家伙打残,别人才不会招惹俺。”
“为了以后的太平日子,为了以后能舒舒坦坦的挣钱,必须跟他们干!”
受到赵威和李强等人的影响,一个又一个的工人站了出来。
“俺是光棍,我不怕死,俺去。”
“喃家里老婆孩子随着东家做工很久了,喃若是死了,东家绝对不会亏待他们,喃也去。”
“俺虽然是个妇人,但俺不怕死,俺也去。”
一时间,百谷堡周围聚集了五百多工人。
这些工人,大多数懂些粗浅的武艺,在叶渡这里拿了不少好处,发觉前景无限的,亦或是之前梁山贼从良的。
此时此刻,看着他们辛苦劳作的成果,被贼人祸害成眼前这个样子,心里都是怒火中烧。
而杨元亨也大规模的纠集手下,准备随行。
“好,尔等随我来。”
叶渡大手一张,领着数百人进了百谷堡。
百谷堡虽然不是军事要塞,但是正儿八经的兵刃还是有的。
叶渡给他们每个人发了兵刃不说,最后一咬牙,还给他们发了纸甲。
纸甲虽然诞生了许久,但是却一直没有推广开来,叶渡也是因为学到了纸衣的技术之后,灵光一闪想到是否可以改进制造出纸甲。
他甚至还曾经让李哙建议朝廷大规模推广此物,但是被朝廷无情的拒绝了。
这无疑让叶渡丢失了一大笔订单。
不过却也因祸得福,让叶渡不至于在此时无甲可用。
大家不要以为,纸甲是无用之物。
其实纸甲是非常不错的防护性武器,首先他用的是无性极柔之纸,加工捶软,迭厚三寸,方寸四钉才能城铠。
在实战中,即便是弓弩也难以射穿,而且人一旦穿上纸甲,便会产生一种幻觉,那就是防护力大增,打仗的时候,会更加勇猛。
与藤甲军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
可白洋淀里最不缺的便是水了。
分配完兵刃和纸甲之后,叶渡又命手下搬来了一筐筐铜钱。
直接做了一波散财童子。
“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吃饭。”
“一个时辰之后,在百谷堡内集合。”
“谁要是怕死了,将纸甲和兵刃交回来,我自当尔等没来过。”
“遵命。”
众人拿了赏钱,齐齐应喝。
安排好这一切,叶渡坐在石凳上休息。
就在叶渡闭目养神之计,一双巧手轻轻的在叶渡的肩膀上揉捏起来。
叶渡知道是王嘉伊心疼自己,并没有跟往日一样,说些温柔的情话,而是抓紧时间思索。
自己虽然有大几十的赏金客,几百个被点燃了火气的工人,但是指望着他们进攻一个防守严密的水寨,几乎不可能。
哪怕是有秘密的水道也很难。
虽然说,鸳鸯岛里大多数是盐奴,农奴,可他们毕竟跟着八臂黑龙可以吃一口饱饭。
只要稍微一动员,就极有可能不顾一切的跟自己拼杀。
需要找强力的援助.......
李哙?
不可!
要知道,梁山贼手段频出,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手。
自己若是调动了李哙,导致州县出了问题,这天大的罪责,谁都担负不起。
六龙梁的团练?
也不可!
那里虽然地势险要,但六龙梁上藏着大量的心血,若是团练调动,必然被有心人所趁,乱了方寸。
思前想后,叶渡想到了一个人。
杨长史!
但杨长史跟杨元亨不一样。
那是一个狡猾的老阴比,自己该如何跟他合作呢?
这家伙贪婪无比,要么给政绩,要么给钱,不然绝对不会出手。
“郎君,我得回去了。”
时间不早,清河村的生产要开始了,王嘉伊的声音响起。
叶渡点头。
起身唤来王猛子,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
“虎子。”
叶渡喊了一句。
虎子立刻跑过来,“叶大哥。”
“骑着马,去一趟州衙,将我的信交给长史大人。”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