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贵妃觉得年后自己好像诸事不顺,太上皇本来就上了年纪,先前又偏瘫了一回。

虽然看似养好了不少,但其实内里虚耗得厉害。而新帝又把跟先义忠亲王长得肖似的现任义忠亲王也一起弄进太极宫侍疾,眼下太上皇便一刻也离不得义忠亲王这个孙儿,把她儿子忠平亲王都忘到脑后了!

她倒是仗着身份在太极宫里找借口罚了皇后跟贵妃一回,可转头慈宁宫的太后就直接派了身边的女官,出宫去了忠平亲王府门口训斥忠平亲王跟王妃,连借口都是一样一样的,搞得她都投鼠忌器。

而次子忠顺亲王那边呢,一开始就不服她的管教,她若是找人来说两句,人家就敢直接嘲讽回去。三五次过后,她也只能默认忠顺亲王这儿子帮不上忙了。

而对她来说,最大的打击还在江南,江南甄家最近也十分不太平,首要之事便是奉圣夫人多次病危。

虽然太上皇早就派了太医过去驻扎在甄家,也挽救不了奉圣夫人日益流失的生机。

可忠平亲王带来的好消息,并没有让甄贵妃意识到危机的临近,他们母子还沉浸在大事将成的喜悦跟激动当中,一点也不知道新帝一派早就在等着奉圣夫人归天的那一刻了。

新帝登基的第四个年头,这万寿节依旧是太上皇的生日,新帝早就通过义忠亲王跟太上皇表示了,今年的万寿节可以大办。

“前两年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候先不说太上皇还在外头将养身体,便是各地层出不穷的旱涝之灾也让朝廷拿不出余钱来。今年太上皇回宫,又逢天下风调雨顺,这万寿节很是该大办一场!”

这借口太上皇不信,朝臣大多也不信,就是新帝自己也不信,可为了面子,太上皇也只有欣然接受的份儿。

然后,忠平亲王便跟王子腾约好了起事,王子腾当时就忍不住揪断了好几根胡子,他日常敷衍忠平亲王,可没想到人家是真敢起事啊!

王子腾对忠平亲王莫名其妙的信心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把一切都上报给新帝。

新帝也丝毫不觉得奇怪,本来他就担心忠平亲王被弹压的厉害了,反弹起来若是没有充分的准备就胜负难料了,这万寿节本就是为了给忠平亲王一个方便。

这起兵造反又不是请客吃饭,行事非要严密不可。可最关键的王子腾这里本就是个大窟窿。

所以当夜京畿大营过半的兵马都没能进城,进宫的那些还大半都是新帝的人马,忠平亲王着实闹了个大笑话。

看着当年的事情重演,太上皇也不禁悲从中来,他指着新帝就骂:“你个不知孝悌的东西,眼下害了朕与你兄弟,你又能得什么好名声不成?!”

可是太上皇当真是料错了,新帝本就不是一个对名声非常看重的人。虽然他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但听了太上皇这话,脸上净剩下嗤笑了。

“父皇总是如此,咱们这些个儿子啊,对你孝不孝顺的都没什么用处,你最看重的只是我们能不能为你所用罢了,先义忠亲王是如此,如今的忠平亲王亦是如此。”

宫中宴会,除了外命妇跟朝臣要男女分开,内命妇们大多是跟着自家丈夫一起就坐。

本来王晴作为外命妇,是要跟其他诰命夫人们一起就坐的,可太上皇突然传话说,想念老臣,就让贾母带着邢夫人跟王晴一起去上头单设了一座。

作为一个土狗,王晴也只是从电视里见过逼宫的名场面,哪里想到有一天她还能看个现场版!

这大殿里坐着的不是宗室亲王郡王,就是一品的朝臣,便是他们家的女眷也都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所以外头的惊叫声出来,这大殿里头的人都十分稳得住,只有几个小孩子跟宗室里的年轻媳妇稍稍惊呼出声。

王晴原本还设想着自己怕是要大杀四方,结果她全程就扶着贾母避免她腿软倒下失礼,贾母还分神照看着邢夫人呢。

听着太上皇打骂新帝不知孝悌,贾母忍不住手一抖,她当年也经历过先义忠亲王的叛乱,眼下的一切对她来说,还真是旧事重演。

甄贵妃几乎是被太上皇拉出来做了肉盾,她好似到现在也没认清楚眼下的形势,一心只沉浸在太上皇竟然拿她挡箭的情绪当中。

忠平亲王已经倒地不起,明眼人都知道他还活着,可甄贵妃竟然双目失神,忘了帮儿孙们求情。

新帝也不顾及大殿里还有外臣们在场,直接就揭开了甄贵妃一系跟太上皇的面皮。

“父皇当年见太子自刎,便不忍追究他的罪名,追封太子为义忠亲王不说,还让他的儿子继承了义忠亲王的爵位。可你偏偏就不去查一查,为何太子会突然失心疯一般地就要举兵造反!”

“今日儿子便好心告诉你吧,太子当年经常情绪失控。不仅仅是因为您逼得太紧,这背后还有甄贵妃的功劳,她手里可有奉圣夫人当初从宫里带出去的各种秘药跟阴损的手段,您把那罪魁之一高高捧起。殊不知,人家怕是在背后嘲笑您这大傻子呢!”

太上皇被新帝气得吐血,但还是坚强地站在那里,这时候太后突然接话了。

“你父皇有件事却是做对了。哪怕不知道甄家内里藏奸,他也因为担心外戚势大,转而选择了听话的你来继任,老七啊,你要多些你父皇心眼子多,不然你哪里有机会执掌这天下呢!”

码得,还不如不说呢!

新帝却已经顺着太后的话,拱手下拜。

而此时,甄贵妃终于清醒了,她看着倒地不起的儿子,又看看惊惶不定刀剑加身的儿媳跟孙辈,转头就看见太上皇一副浑身发抖,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眼看大势已去,甄贵妃手脚飞快地拔下头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根金簪,直接就往太后胸口捅去,显然她该是听见了太后说的话。

太后身边除了太上皇,就只有扶着她的一位女官,此时甄贵妃突然发难,便是离得最近的太上皇都没能反应过来,站在下头的新帝跟皇后就更加没办法了。

但随着一声惊呼,倒下的人变成了甄贵妃,而太后还稳稳地被女官扶着。

王晴噗通一声瘫坐在地,甄贵妃倒地之后,后脑勺慢慢渗出了血迹,王晴的确对甄贵妃起了杀心,所以此时她满心以为自己杀了人。

几乎每一个现代人都会在某个时刻,产生出杀人的念头,可会付诸实践的人非常稀少,一是因为这种念头是即时性的,大多一闪而过就被忘记了;

二是杀人的代价非常大,更需要能力,大多数普通人稍微深想便会很快放弃。

而王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杀心之后,还有杀人的能力。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甄贵妃身边碎了一个沾血的酒壶,显然就是那个酒壶击中了甄贵妃,太后见王晴失态,赶紧发话道:“贾二夫人今日救了本宫一命,皇帝,你可要帮本宫好生记得!”

又让元春赶紧去照应王晴。而此时的太上皇瘫坐在龙椅上,连出声都做不到了,这一次发病,他可不仅仅是瘫痪了半边。

当下王晴便被请去了元春的长春宫,贾母跟邢夫人连带着史氏都一起跟着去了,大殿里头伤了不少宗室,长春宫这边的太医还是新帝跟太后特意提了一句,才能分到一个呢。

等到后半夜宫里终于清净了,王晴并贾母几个这才由元春安排着出了宫。

不止荣国府,凡是进宫去了的府邸,几乎都彻夜未眠。

王晴只是一时没想开,等一觉好睡醒来。她虽然看着精神萎靡,但眼神再也不是先前那样涣散的样子,贾母跟贾政并宝玉几个可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三日之后,事情便彻底落定,贾家除了贾政跟贾琏沾了王晴的光升任从四品,便是王晴自己破格敕封了正二品的诰命。

当然,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荣国府,看得各家府邸都忍不住侧目,一时之间,荣国府又变得门庭若市,贾母喜得都想去祠堂里为贾代善烧香,告诉他荣国府又重新起来了。

这有人得意,自然有人会失意。

史家两房虽然没有掺和到这一次的事件里头,但没有拿到好处,在史家兄弟眼里都算是失败。

尤其是看着荣国府那条破船竟然还有焕发生机的一天,他们都挺后悔当年逞一时之气,就跟荣国府疏远了起来。

不过,史湘云一向跟荣国府走得近。虽然没能成为儿女亲家,但史家兄弟免不了亲自护送史湘云上门看望。

史湘云这些年哪里还看不清楚她两位叔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也就是眼下她无力反抗。要不然只等她出嫁,史家的门槛她是再也不会回去!

看过了贾母,史湘云就带着翠缕往王晴那里去,王晴靠着枕头半躺在**发呆,宝玉在一边给她读一本游记,见史湘云进来,宝玉便找了借口出去了。

史湘云示意翠缕把捧着的匣子打开来让大家看,里头竟然是一支品相十分不错的人参!

王晴很是吃惊,“这样好品相的东西,你两个叔叔竟然也舍得拿出来送我?!”

史湘云把人参递给彩霞,撇撇嘴,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听母亲的奶嬷嬷说了,这东西不是我父亲的私房,就是我母亲的嫁妆,横竖也到不了我手里了,往日太太一直照顾我,还不如给了您呢。”

这话听着还真没什么不对,史湘云的父亲也不是急病而去。而是在战场上伤了身体退下来的,后来养了好几年也没养好,这才一病不起,最后不治撒手人寰。

王晴看她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忍不住操心一句:“那你可知道你的婚事是如何安排的?”

哪知道史湘云提起自己的婚事,竟半点也没有女儿家的娇羞,直接随口答道:

“听家里的姐妹说,二婶在相看卫国公的家的公子。不过我想着该是给哪个姐妹相看的,卫国公虽然比不得荣国府,那也不是随便哪家就能攀附得上的。”

史湘云一点也没想到史家人是真的为她相看,而王晴突然想起来,宝玉有一个朋友好似就叫卫若兰,这名字听着还挺耳熟。

她便把这个卫若兰跟史湘云说了,而史湘云则直接笑道:“若是这个卫若兰真是卫国公府的公子,那我可要好生争取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