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三年不改父道,可眼下新帝继位整整三年过了,太上皇还压着不让新帝改年号,仿佛新帝若是真改了年号,他就再没有掌权的机会一样。
新帝是个要实惠的,年号这东西确实意义重大。可对他来说,实际掌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的。
所以他才会在林如海再三递折子请求调离扬州的时候,赶紧顺便将扬州知府也一并换了。
而林如海手里还掌握着甄家的一应证据呢。而且据说奉圣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任由朝堂上新旧两方势力为着年号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新帝正好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干点别的。
当然,那些都是朝堂上面的事儿,跟王晴的干系不算大。
反正贾家如今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的样子。除非新帝没顶住,让太上皇卷土重来,那贾家才会落得跟原着一样被抄家流放的下场。
王晴眼下关注的重点在王熙凤身上。因为她生下贾茂五六年了,终于又怀孕了,王晴估摸着,这一胎该是原本的巧姐儿了。
贾家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巧姐儿好似才三岁上下,想必她这莫名其妙的挡箭牌也差不多该结束任务了,只可惜人家当初说了,她是要在这里待到寿终正寝,王晴估摸着目前自己的身板,好似能比贾母活得长,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王熙凤眼下已经满三个月了。但贾琏心疼她,这一胎孩子看着比头一胎健康。
可这孕吐的时候却丝毫不比头一胎来的轻省。所以贾琏亲自拜托黛玉多在管家理事上费点心,别让王熙凤操劳。
眼下暑气渐消,王熙凤一边吃着酸梅子一边喝着果子露,看着黛玉熟练地带着探春跟惜春给丫头婆子们派活计,忍不住出言打趣:“妹妹这般人物,怎么还不给我家做媳妇呢!”
这话一出,探春对上黛玉有些气短,她赶紧低头不让人看见她在笑,而惜春被王晴娇惯得狠了,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平儿带着雪雁侍书入画几个丫头也都齐齐低下头忍笑,叫黛玉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她本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红着脸就打趣回去:“今儿我院子里一早就听见喜鹊在叫呢,出门正好遇上了琏二哥哥,我还道我们表兄妹感情深厚,哪知道人家竟是为了让媳妇偷个懒,特意拜托我来了!”
作为已婚妇女,这样的打趣算什么哟,带颜色的她都不会脸红,王熙凤直接就认了这话,甚至还引以为荣,“我们二爷这是做了官儿之后就长进了,从前虽也关心我。可跟如今比起来,就有些流于表面了。不过我们家宝二爷可不一样,从小就是个怜花惜玉的,也就是后来被婶子给板正了过来,要不然妹妹以后怕是有的哭呢!”
这话探春跟惜春都不好接,只当没听见,黛玉的脸却更加红了,王熙凤一见先有些吃惊,转念一想倒是明悟了,“哎呀,我还道戳中了妹妹的心事,哪知道我们宝二爷早就给妹妹交了底了!”
平儿站在王熙凤身后,她也算是看着宝玉长大的,跟宝玉屋里的袭人晴雯等人交情还不错。
甚至她冷眼看着,还以为将来宝玉会在袭人跟晴雯当中选姨娘,可眼下看黛玉的表现,似乎宝玉对屋里那些丫头已经有了确切的安排,且大概率是不会留下任何人做姨娘通房的了。
想到这里,平儿也不禁有些唏嘘,她跟着王熙凤来贾家已经快十年了,王熙凤的长子都已经开始去族学上学,这第二个孩子也投身到王熙凤肚子里了。
可她如今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将来,她自己是对贾琏有些想法。可是别说是王熙凤了,就连贾琏自己好似也没了纳通房妾室的心思,她眼下不太愿意放弃贾琏,也舍不得离了王熙凤。
那就这样熬着吧,她想。
而王熙凤也想起了刚刚嫁进来的时候,那时候宝玉还是个三寸丁呢,还被贾母宠溺得不行,却已经显露出一点贪花好色的意思来了。
只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王晴就改了心思,对宝玉看着放松了不少,对家里的好些事务都不上心了,却在跟贾母对上的时候一直赢到现在,宝玉也慢慢改了那等贪花好色,还爱吃胭脂的毛病。如今都知道拒绝妾室通房的,不给未来的媳妇添堵了。
当然,她也挺满意如今的贾琏。
若是从前,她会一边期望贾琏上进,一边又担心他在女色上头没个顾忌。
可自从贾琏进了户部做事,好似整个人变得都有些清心寡欲了。
往常他还会偷摸着跟平儿有些首尾。可这几年,王熙凤冷眼看着,贾琏对平儿也的确有些心思,却不会背着她做事。
等黛玉几个姑娘们走了,王熙凤拉着平儿走到自己跟前来,她坐直了身体,正色问道:“你如今对将来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平儿心里悲愤之气就冲了上来,却膝盖一软就给王熙凤跪下了。
她眼泪涟涟地对王熙凤说道:“便是我想往外头嫁,谁家敢娶我呢?!”
王熙凤轻叹一声,用力拉了平儿一把,平儿担心王熙凤的身体,只好顺着力道就站了起来。
“你可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心思也比安儿那几个纯粹些,我也舍不得你去外头。如今二爷正经做着官儿,我想着找个机会给你摆上几桌,给你个正经名分,也算是酬谢你对我这些年的忠心。”
平儿又要跪,王熙凤看着她这样,心里只觉得心酸,面上却做出一副没好气的模样伸手去拦,“我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你可招惹不起!”
平儿听了忍不住破涕为笑,而王熙凤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她当天就找人算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第二天就亲自去跟贾母等几位长辈打了招呼,又自己确定好席面,叫平儿邀请了平日里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在自己院子里给平儿摆了整整五大桌子,就连王善保家的都凑了个热闹。
而邢夫人看王熙凤往日里把贾琏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眼下却亲自张罗着给贾琏纳妾,而且还是纳的她身边的平儿,心里也难免不是滋味。
于是不止送了平儿两匹不错的料子,转头也给了王熙凤一对儿水头不错的青玉手镯,又给贾茂收拾了一副文房四宝。
贾赦在有了贾茂这个金孙之后,原本就不管贾琏的房里事了,可看王熙凤主动给贾琏纳妾,邢夫人又送了不少东西出去,他也从老太君手里继承来的私房里收拾了一副红宝石的金头面给王熙凤送去,贾茂那里自然也少不得要送几幅古画。
至于贾母跟王晴,她们一早就一人送了王熙凤一副头面,而黛玉等几个姑娘,她们不好跟王熙凤送什么。
而且她们跟平儿的感情也不错,只是私下里让身边的丫头送了平儿一些看着不起眼。
但关键时候能换不少钱的小玩意儿过去。
这消息传到东府,尤氏只心疼王熙凤,她那样厉害一个女人,结果在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还是要给贾琏张罗着纳妾。
而贾珍则为贾琏高兴,同时对王熙凤也幸灾乐祸,他可是早就看不惯王熙凤对贾琏管得严了。
尤其是在他想让贾琏接盘尤二姐跟尤三姐的时候,贾琏借口王熙凤管得严就拒绝了,害得他赔给了尤三姐不少银子,至今事情都还没算完。
这边平儿刚有了名分,那边东府就传来消息说,贾珍给贾蓉定下了一门婚事。
贾母等女眷首先不是高兴。而是看在秦可卿这样一个前车之鉴的份上,担心贾蓉又被贾珍给祸害了。
贾母喊着让贾珍跟尤氏赶紧过来一趟,说一说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头尤氏就带着贾蓉亲自上门来了。
王晴仔细看了看贾蓉,前几年贾蓉身上还有十分明显的轻浮气,没想到他只跟在贾赦身后历练了两年,就显得踏实了许多。王晴此时有点相信,贾蓉如今是真心想要娶个妻子,好生过日子了。
尤氏还在介绍女方的情况:“当年便是咱们家也有不少花卉是从她们家出来的,只如今她们家只有一个寡母并一个孤女。虽然那姑娘厉害,保住了大半的家业,可若是想要守住,却是难了。”
贾母并不满意这所谓的“桂花夏家”,便是娶了王家女的薛家,人家也不是全族从商,只有薛宝钗的父亲跟祖父是从商的一房而已,薛家八房的其余人家,可都是耕读之家,族中子弟有功名的也有几个,便是做官的也有三四个,只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入不得荣国府这样的人家的眼而已。
尤氏看贾母脸色难看,心里暗暗叫苦,只是她既不敢记恨贾珍,更惹不起西府这边,只好把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王晴对尤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便开口道:“老太太您也知道珍儿在家从来都是一眼独断,侄媳妇又是继室,蓉儿的婚事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
贾母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便看向除了进门的时候见礼,过后便没说过话的贾蓉本人,“蓉儿,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你若不满意这门婚事,我亲自去跟你老子说道!”
贾蓉一脸感动,往常他多次听贾珍嫌弃西府长辈们管的宽,听贾珍说得多了,又见贾政见面就数落他和贾蔷的不是,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可眼下听贾母如此关心他的婚事,他又庆幸幸亏贾母还能管得住他老子。
贾蓉抬头正色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位夏姑娘的确是个厉害的,只是她家一直都是从商,跟我们家当然没法儿比。到时候进门还要劳烦几位长辈多提点提点。”
王晴没话说了,邢夫人其实不太满意夏家,可娶妻的人是贾蓉,她也管不着,又想起贾赦对贾蓉跟贾蔷两个都不错,就准备先问问贾赦的意思再说。
而贾母听贾蓉都已经默认了夏家姑娘,心里十分不得劲儿,她连王家出身的薛姨妈都看不上,没想到东府就要娶一个身份更低的姑娘做将来的宗妇!
贾蓉也知道夏家门第实在是不高,干脆对贾母摊开了说:“夏家看上了咱家的门第高,好借势保存家业。而我则看上了夏家钱多,夏姑娘的性情又跟琏二婶子差不多,将来好管家。”
说来说去还是贾珍的错,贾母打定主意,便是同意了贾蓉跟夏家的婚事,她也要好生收拾贾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