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的及笄很快就过了,她的婚事也很快就定下了,正是肃王妃娘家的幼弟,是贾赦亲自回来跟贾母说的。

贾母还真不知道肃王妃娘家是个什么情形,等贾赦放了一个大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赶紧吩咐王晴去找元春打听情况。

只是她看到邢夫人也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想起贾赦先前那随意的模样,狠狠地跺了两下手里的拐杖,对着邢夫人骂道:

“你们夫妻可真是不知所谓,谁家女孩儿的婚事如此不讲究的!你还在这里东张西望地做什么,还不赶紧问问老大缘由!”

邢夫人也委屈呢,按理说王晴不插手迎春的婚事,那么就该她来操心。

可她还没带迎春出去过几次呢,今日就被贾赦带来的消息给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只知道肃王妃娘家已经有两代人做官,肃王妃的祖父是在正二品上致仕,恩封从一品如今在老家养老;

肃王妃的父亲已经取代了李纨的父亲做了国子监祭酒,过两年便要外放做学监,前途无量。

王晴来不及管邢夫人如何,她赶紧直接给肃王妃递了帖子,肃王妃那边也很快有了回应,王晴下午便赶紧往肃王府而去。

肃王妃早就知道了王晴的来意,甚至提前请了元春在她院子里等着王晴上门。

元春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大公子带着司徒恒玩耍的嬉闹声,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肃王妃会为她娘家最有出息的幺弟选定了迎春这个大房庶女。

肃王妃只让她安心,说王晴等会儿就来,元春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过了二月二龙抬头了,外头还是一副寒冬腊月的样儿,但都比不得她此时心里的阵阵冷意。

荣国府离肃王府不是很远,都在内城,此时大街上人也不多,王晴只走了两刻钟多一些的时间,就到了肃王府门前。

门子被肃王妃特意嘱咐过,直接就让王晴进去了,王晴很快就到了肃王妃跟前,一番见礼过后,肃王妃主动说起了迎春婚事的考量。

“我们两家其实算起来我家到底要差一点。毕竟我们的祖父如今恩封二品,我家也是那时候才开始发家。而荣国府初封便是超品国公,且承袭两代,我父亲至今也只是四品,而贾将军虽没有实职,但他身上的爵位也可比我父亲的品级高。”

王晴心说那可不能这样算,肃王妃的亲爹人家是正经科举入仕,眼下更是在国子监做祭酒,只要他能干出一点实绩,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而贾赦虽然身上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实俸也是按照一品来。但实际上已经掉出超品爵位的行列,说是日暮西山也不为过。

更何况他还从未担任任何实职。除了宫中大宴的时候必须到场,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肃王妃继续说:“家族兴衰,从来都不是论一时长短,我家眼下就我小弟一个看着还能有些出息,上头两位兄长其实已经潜力殆尽。所以他们才会被祖父拘在祖宅,在族中做些教书育人的活计。”

元春其实不太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这世上天资出众的人才不说多如牛毛浩如繁星。但只要往翰林院走一趟,或是好生关注过每三年京中的举事,便能知道,至少从二甲前十到上头的一甲三位,大多都有一个最基本的特质:他们记忆力极好,且有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

而王晴虽然能用现代高考来类比科举,但终究没什么真情实感,她自己考试轻松,便也认为科举也不会多难。

所以她对肃王妃所说,她上头两位年过三十的兄长不被长辈们看好,只让在家中族学教书一事,没什么特别的看法,甚至还以为人家人家所谓的“资质平平”。

不过是他们自家人的谦辞,看贾琏就知道了,他如今年近三十,但在户部,几乎是最年轻的官员了。

当然,户部的确有不少比他年轻的人。但人家是小吏,跟正经的官儿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王晴还是笑着拒绝道:“您家里可都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我那大伯至今从未担任过任何实职,就连琏儿身上的五品官职也是走了路子捐来的,跟您家可万万不能比。”所以这门婚事当真不合适。

肃王妃不以为意的笑笑,她一早就知道王晴不是个短视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从王晴这里有所突破,而是直接找上了迎春的父亲贾赦。

不过,在王晴面前她也不提两家已经交换了信物,就看什么时候继续走礼的事儿,而是闻言劝说道:

“您家老夫人精神极好,我看至少还得有二十年的好活,她老人家一日健在,荣国府便不会分家。

贾大人如今已是从五品,等手头事了,必定要升个一官半职的,将来还未可说;

您膝下幼子听说读书极好,想必科举一途也绝非难事;

再有您长孙听说很有乃父之风,将来前程怕也不短。如此,我们两家做亲,岂不是正好合适?”

元春越听越觉得家里的男儿前程一片光明。若不是肃王妃还在眼前,她怕是要跟王晴嘀咕。论前程,是肃王妃占了荣国府的便宜了。

王晴只觉得肃王妃极为难缠,她也只好放出大招了:“王妃容禀,我那孽障当初闹了一出“衔玉而生”的流言,便是能科举,前途眼见已经断绝;

我那长孙看着倒还不错,可我不喜他是遗腹子,当初我便一心认为是那孩子偷了我长子的寿命,多年下来很是疏忽,将来那孩子便是真有本事,恐怕碍着我也不会如何帮衬家里。”

肃王妃端起茶杯垂眸一笑,只管喝茶。这些事情她都已经提前调查清楚了,再说当初通灵宝玉的事儿她也听说过,就连宫里都认为这是无知妇人为了内宅争宠闹出来的戏码,根本上不得台面,更加没人相信贾宝玉“衔玉而生”的事儿了。

至于贾兰的生母被禁足的事儿,她只看到眼下贾兰虽然明面上被几位长辈忽视,但贾宝玉对贾兰十分照顾,甚至贾兰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在生母跟前的时候更好了几分。

至于贾兰是否记恨王晴禁足他生母跟那几年的忽视。反正这事儿绝不会闹到明面上来,贾兰还必须要尊重孝敬王晴这位祖母。

其实要肃王妃真心说,她固然看好贾家将来的发展,其实更加看好的是王晴这位内宅的主人。

荣国府两房怕是在贾母去世以前都不会分家,而王晴从前掌管内宅二十年。

如今虽然看似退下来了,其实新顶上来的王熙凤不光是她的内侄女,还对她言听计从,就连大房唯一出息的贾琏也将她视作生母一般。

而贾琏虽然不是科举出身,但若将来肃王真的上位,他一定不会放过贾琏这个能干实事的人,所以将来破格提拔也极有可能。

本来肃王妃娘家大哥膝下有一个跟贾宝玉差不多年岁的姑娘,只可惜她查到贾家有意跟林家做亲,贾宝玉的婚事怕是插手不得了,这才退而求其次,给她幼弟求娶被王晴教养出来的迎春。

反正不管是从贾赦论起,还是从贾琏身上看来,迎春其实跟她家幼弟还真配合得起。

王晴看肃王妃连“通灵宝玉”都不以为意,可算是明白这上头对贾宝玉什么态度了,她不由得有些泄气,心里想着等回去就让贾政安排宝玉回金陵考试!

元春根本插不上话,不过她也抓住了重点:宫里对宝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枚宝玉感想平平。所以将来宝玉的前程还是十分光明的,她也不用时刻挂心此事了!

王晴跟元春母女俩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肃王妃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加深笑意,放出最后一击:

“我父亲已经跟贾将军交换过信物了,就看您家什么时候方便,如此,我们两家便好继续走礼了。”

王晴只觉得十分憋屈,好似她上蹿下跳了半天,可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还一脸懵逼地用眼神询问:你在干什么?事情完了吗?完了我就先走了!

王晴暗中吸气,做最后的挣扎:“原本我家姑娘及笄之后,我们虽然也带她出门做客,可从来没准备近两年就把孩子嫁出去,这怎么着也要等到孩子过了十八才好。”反正我家姑娘一定等得起,就看你家公子能不能等了。

肃王妃还是不以为,但她身后的嬷嬷就有些微词了,“那为何您家如此积极带姑娘出门宴客呢?”

王晴觉得自己好似终于扳回一城,笑着答道:“我们家给姑娘举办了及笄礼,表示姑娘已经可以相看了。可若是从此我家没有丝毫动静,外头岂不是要胡乱猜测?

可女儿家的婚事本就要慢慢相看,我准备一两年的时间来相看,再用一两年的时间来确定,最后走完六礼,我家姑娘刚刚十八,此时成婚正好。”

元春低头忍笑,嬷嬷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谁家的账是这样算的?按这样说,姑娘真要等出嫁的时候,二十都要有了!

这番变故是肃王妃没有料到的。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能做主的只有迎春的生父贾赦。

只是她也不好扫了王晴的面子,只好说道:“这事儿也无妨,我们两家慢慢商量便是了。再说我小弟三年过后要继续春闱。若我家真有运道,您家姑娘进门便是翰林夫人啦。”

王晴在心里绝倒,这肃王妃还真是大不过。因此拒绝了肃王妃的留饭,她灰溜溜地回了荣国府。

而肃王妃这边对荣国府是更加满意了,还跟嬷嬷说道:“今日夫人说遍了荣国府的不是,可没有一句说她们家姑娘的不是。可见她是真心疼爱几位姑娘们,如此,这教养就一定不会差了去。”

嬷嬷回想了一遍,王晴的确没说过姑娘的短处,便是谦虚两句也没有,她也忍不住感慨:

“这位夫人可真是疼爱孩子,听侧妃身边的丫头们说,当初夫人进门来陪产,时常当着大家的面儿夸赞侧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