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可不知道贾政的行动还挺快,又等到他休沐的时候,他便当着贾母和她的面儿,说要送宝玉去族学念书。
贾母首先便反对:“我也听说咱们家里的族学闹得不像话,你是宝玉的亲老子,怎么能送宝玉去那等地方呢?!”
贾政懵了一瞬,他可没想到贾母对族学的事情是一清二楚,可为何这么多年她竟一言不发,只等到今天他提出要让宝玉去族学读书了,她才说出来?
贾母看贾政似乎坚持要宝玉去族学,忍不住拍着桌子耍赖:“我不管,总之,宝玉一定不能去族学,我倒宁愿他就跟着你那些清客闲暇时候学一点东西呢!”
王晴在一边看贾母为着宝玉的事情失了冷静,竟然连贾政已经对她产生了一点疑惑都没看出来。不过,她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便避重就轻安抚贾母道:“老太太容禀,我们老爷怎么也是宝玉的亲老子,哪里舍得把宝玉送去那些不知所谓的地方。
前些日子他还跟我说要找珍儿好生整顿族学一番。如今恐怕已经颇见成效,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将宝玉送去。”
贾母这才看向贾政,表情似乎有些讪讪,王晴可不会给贾母机会解释,立马又开口道:
“便是老太太您担心膝下冷清了,不是还有迎春几个孩子能陪您说说话嘛,也不必非要宝玉一个爷们儿时刻待在内宅。”
说起来,贾政对贾母过于娇惯宝玉的事儿也心存怨言,只是碍于孝道不好明说,所以王晴一说他便立刻赞同。倒是贾母听着王晴这样明显的挑拨,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说,心里也把王晴恨得要死,偏偏如今她投鼠忌器,早就奈何王晴不得了。
于是宝玉去族学读书的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自然贾兰跟贾环贾琮也要跟着去,只是跟宝玉并不在同一个班。
贾母原本还等着宝玉反对呢,如此她好趁机再跟贾政说一说,哪知道宝玉一点没有反对的意思,甚至还因为能经常正大光明地出府去感到兴奋,她一颗疼爱宝玉的心也忍不住稍微凉了凉。
“走吧,都走,我老婆子年老力衰,哪里敢劳动你们如何!”贾母开始了对贾政的胡搅蛮缠。
便是从前的贾政也不会拿宝玉的前程开玩笑。更何况眼下他也看得出来,贾母不过是一时心里不痛快,他拱拱手便转身出去了,却又叫王晴让几个姑娘这几日多去贾母跟前坐坐,也是个很不错的孝子模样了。
宝玉去读书,除了对贾母影响很大以外,就是对史湘云有不小的影响了。
说白了,她日常向往贾府。除了因为在贾府的日子十分松快以外,就是宝玉值得她惦记了。
这一次来贾家小住,她已经完全知道贾家已经跟她记忆中有了很大不同。
尤其是王晴首先便不让她称呼宝玉为“爱哥哥”。虽然当时王晴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但她的表情却在告诉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她那些小心思。但十分反对,只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没有发作而已。
迎春几个包括年纪还小的惜春都在读完四书之后,开始跟着王熙凤管家,而史湘云的情况比较特殊,贾家还真不好教她管家理事,没法子,王熙凤便只能教她如何算账,后头又跟着迎春姐妹几个安排了辨认衣料、食材、药材跟珠宝玉石的课程。
史湘云先前看着黛玉都能直接接触贾家的账本,单单她一个人只能眼巴巴地扒着算盘,心里肯定不是滋味,甚至一个不留神还在贾母跟前抱怨了出来。
贾母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她时常接史湘云过来,的确有些可怜她年幼失孤失祜,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向外界传达她跟史家的关系依旧亲密的信息。
可史湘云眼下便暴露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些话别说是在她一个早就出嫁的姑奶奶面前说了,就是在她亲妈面前也不好轻易说出口的!
鸳鸯早就十分有眼色地悄悄出去了,贾母将史湘云揽在怀里,念着她到底是史家的血脉,艰难地开口说道:
“你说的黛玉,是我亲生的外孙女儿。论血缘,关系要比你这个侄孙女要亲近得多。”
这一点史湘云当然知道,她此刻见贾母依旧愿意跟她说话,心里也十分感念贾母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对贾母难得起了一些愧疚和后悔的心意。
贾母继续说道:“玉儿本就是她父亲担心她母亲去世之后,无人教养,特意送来荣国府的,便是没有我跟她的血缘关系,荣国府既然接下了这一桩事情,也少不得要尽心尽力,更何况她本就是我的亲外孙女呢。”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将你接来贾府教养。可你两位叔父跟婶子都不同意,我也是听说你在家里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这才时不时接你过来,算是放松一番。”
贾母这番说辞史湘云是信了。但并未完全说服史湘云,她一直暗中观察黛玉跟迎春三姐妹之间的相处,发现她们姐妹之间竟然好似将黛玉也直接拉进贾家姐妹之间来排了行,就连探春做事有时也会先问过迎春跟黛玉。
贾母看的很清楚,史湘云或许真的因为贾家上下待黛玉比待她更加亲近而心生嫉妒。
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宝玉身上,因为宝玉待她跟黛玉是不同的。
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跟史湘云说起宝玉跟黛玉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因为她也不确定王晴就一定会接受黛玉成为宝玉的媳妇,外甥女跟儿媳妇那肯定是不同的。
可若是这两个身份都归在了同一个人身上,王晴的反应还真是难以预料。
贾母还在为黛玉跟宝玉之间的婚事头疼,而远在江南的林如海每每收到黛玉的来信,都对贾家甚是感激。要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听了贾琏的相劝,就偏向了肃王。
而所有这一切的中心王晴,她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有时间就把意识沉入空间里,不拘是寻矿也好,拈花惹草也好,总归是要比熟悉绣花的活计轻松愉快得多。
正好王熙凤找了家里养着的绣娘过来给几个姑娘上课,王晴也去稍微听了一下,发现刺绣这玩意儿说好听一点是什么非物质文化,说得通俗一点也就是一门手艺活儿。
她自己当然说不上手残的程度。但也只是稍微比平常人好一点,也远远够不上心灵手巧的程度啊。
所以,哪怕有王夫人的记忆打底,王晴在刺绣方面,已经被迎春几个初学者,衬得有点像个手残了。
王晴虽然手残了一点,但她长了嘴很会说啊,贾府现成的绣样也多得是,她就十分大方地拿出来给几位姑娘做教学用具。
王晴贡献了自己的家底,贾母那头也不甘示弱,她私库里头的好料子好绣样可多了呢,更别说能让她留下来的,都是属于能经历时间磨砺的所谓的“经典款”了。
家里几个姑娘,连带着王熙凤都抱着孩子聚到了贾母跟前,邢夫人听说王晴也在,怕也是存了长见识的念头,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见下头一屋子小辈殷切地看着自己,贾母的立刻就软成了一团,她先是叫鸳鸯拿出了三幅山水绣品给大家展示一番。
她自己解说道:“这便是如今万金难求的慧绣了。你们都生得晚,我出嫁那时候正是慧绣扬名的时候,到如今,那位慧娘已经去世近四十年啦……”
在王晴看来,这慧绣也只是存在于不少小说里头。如今见了实物,王晴觉得确实比其他像是蜀绣、湘绣、苏绣跟粤绣看起来更加得惟妙惟肖。
更重要的是,这位慧娘将山水画的颜色技法融入了绣品里头,颜色过渡十分自然不说。哪怕是凑近了看,也不能轻易看出来这是一幅绣品,而非山水画。
王熙凤通常承担着活跃气氛的角色,她跟着几个姑娘粗略地看了看几幅绣品,转头便开始奉承贾母道:
“我也听说当年这慧绣出产极少,便是宫里也没有什么收藏,没想到老祖宗您一次便能拿出三幅!”
贾母心里自然十分得意,不过,为了不让几个姑娘“误入歧途”,她很快就正色道:
“这慧绣的确很有章法,你们学一学这配色跟针法也无妨,只是我却不赞同你们全盘去学。”
惜春本就善画,她就是姐妹中间最喜欢慧绣的人了,听了贾母这样讲,她忍不住直接问起了原因:“为何不能全盘去学呢?”
贾母语重心长道:“这慧绣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那位慧娘也的确有些秀外慧中的意思,她把那些才子的画作用绣品表现出来。
因此在那些才子们中间很有名气,渐渐地也声名远播。可咱们女人做绣活儿,就单单为了讨好男人不成?”
王晴懂贾母的意思了,她承认这慧绣在配色跟针法上头都有独到的地方,风格也很别致。
甚至对那位慧娘还很敬佩。可她同样看不惯慧娘这媚男的举动。因此她手里明明有三幅慧绣,却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如果不是如今上了年纪,想法又起了变化,说不定她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呢。
贾母坐在上首,原本也没想过让几个姑娘听懂。可她一转眼就看到王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心里不禁一动。
要说贾母从前还真有些看不起王夫人,当初会给贾政相看王夫人,也是看在王家家资丰厚的面子上。毕竟那时候贾代善还健在,她知道贾家不可能越过贾赦传到贾政手里。
所以一心想要给贾政找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
而王夫人嫁进贾家之后的表现也不太如贾母的意,首先王夫人竟然跟贾敏起了冲突。
虽然是贾政自己跟贾敏身边的丫头勾搭上了。但王夫人差点把这件事给闹到明面上,就很让贾母生气了。
所以过后才给贾政塞了不少通房,到了赵姨娘这里才是最后一个,先前至少有七八个都被贾政收用过后,让王夫人找了许多借口给赶出去了。
而且王夫人还十分贪婪,不止一味地往自己怀里搂钱,还在外头放过印子钱,甚至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嫁妆跟私产,她也是看在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属于贾政的子嗣上,才容忍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