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肃王府养胎的元春接见了周瑞家的,也从她口中知道了王熙凤已经近三月的身孕,但怀相十分不好的消息。

王熙凤好不容易有孕,元春当然十分高兴,这孩子虽然不是她嫡亲的侄儿,但总是荣国府正经的第五代呢。

所以一看完了信,元春立刻就承诺这两日一定让太医上荣国府走一趟。

周瑞家的连连感谢,这才说起了王晴恐怕要晚一点进府来陪产的事儿:

“琏二奶奶这一胎十分艰难,太太想着便晚一点进府来为您陪产,等琏二奶奶那边稍微稳定一点,家里几个姑娘能勉强算账了,再过来。”

元春本就十分想着家里的事儿,周瑞家的不说她也看了信,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王晴晚一点过来陪产有什么问题。

毕竟总不能为了自己生产一事,就让整个荣国府停摆了吧。归根结底,她这孩子是为肃王府生的,总不能万事都由荣国府来做了,闹得肃王府好似专程来捡现成的一样。

元春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两分好笑。要是换了以前她是万万不敢这么编排肃王府的。

可是自从出宫归家备嫁之后,很多道理她在肃王府稍加实践,便发现哪怕是跟约定成俗的规矩相悖。但只要有人往那方面一想,还真不能说就一定不对。

所以她孕吐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忍着,不舒服就直接哭闹,一时不想吃东西便不吃了。

反正她自己少吃一顿饿不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至于因为一顿饭的功夫就消减了。

至于特意过来伺候她的嬷嬷被折腾了,她也不是见天儿作耗,事后诚心道歉,再加丰厚的荷包,就足够让嬷嬷去了心里的不快。

元春想着想着便示意身边的丫头将周瑞家的带过来的梅子捡几颗过来,她要甜甜嘴。

而周瑞家的看着元春大着肚子十分体谅娘家的样子,心里不禁更加看不上探春了。

要知道探春这些年还真是一点委屈也没受过,她所有的委屈几乎都是她亲娘赵姨娘给找过去的,偏偏她自己也心大了,享受了王晴给的好处,还要打心底里埋怨王晴没有像对待元春宝玉两个一样对待她跟贾环两个。

既然周瑞家的完成了所有交代,这肃王府又不是别的地方,她便很快告辞了,元春也不多留人。

毕竟周瑞家的回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抱琴亲自将人送出王府大门,回来在元春跟前却有点担心,“娘娘,眼看这都要进入七月了,这若是您稍微有点差池,可怎么办才好?”

元春心里也有些担心,这肃王府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难得的清净地,可只有她们这些女眷知道,再难得的清净地,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王妃出身不是很高,膝下也有嫡长子养着,可不止嫡长子,就连二公子也是个病秧子,每月总有几天王爷宿在别处的时候,被二公子的姨娘借口二公子身体有恙,将王爷半路劫走。

而王妃的动作就更加简单了,她在王爷的支持下管理着整个王府,只要稍微从正院露出一点口风出来,底下的人就会千方百计为她把事情办好,还不用牵连到她的贤惠名声。

元春算着时间,若是她真的在七月里被人算计早产。哪怕孩子日后养好了,生在鬼月也足以让皇室不喜了。

可此时她还不能透出太多情绪出来,便安慰抱琴道:“如今王爷可是派了他当年的奶嬷嬷过来帮衬着,大不了等太太过来以前我就不出这院子了,我想着恐怕谁也担不起故意谋害王爷的名声吧。”

抱琴也不是为了吓唬元春,只是稍微提醒罢了。既然元春自己想得明白,她觉得自己再多加小心一点,跟嬷嬷配合得更好一点也就是了。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梅子,抱琴便自然地转移话题:“没想到今年的梅子竟然加了茉莉花,光是闻着气味就够了!”

对于王晴对自己用心,元春十分感念,忍不住轻抚着已经十分明显的孕肚,笑得一脸温柔,“是呀,太太这两年好似也想开了不少。如今连带着荣国府都沾了不少光,想必长此以往,家里一定不会继续没落下去。”

抱琴跟着元春也涨了不少见识,他们家可不是以往的周瑞一家跟赖家,只一味地趴在主家身上吸血,根本没想到若是荣国府倒了,他们这些被贾家庇护的奴仆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抱琴也是一脸感念,“确实如此呢,如今宝玉虽然还是没有正经找个先生跟着读书,但听太太说,宝玉已经通读四书五经,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吃胭脂啦。”

说起宝玉,元春忍不住露出几分慈爱的神情,她的孩子还未出生。

但是宝玉的确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一手带着的。可以说她那时候不仅仅将自己当做一个姐姐,此时想起来,怕是自己那时候也有几分将宝玉当儿子养的意思。

“只可惜老太太对宝玉溺爱太过。纵使有大哥哥的前车之鉴。但也不至于就将宝玉当成姑娘一样藏在深闺教养啊!”

此时的元春可不是未进宫,或者刚进宫时候的骄傲小姑娘,她在宫里蹉跎了好几年岁月,出来又有王晴给她洗脑,她已经知道宝玉出生所带的那块五彩石对宝玉乃至整个荣国府都不是好东西,也承认贾母将宝玉养成一副好女色的纨绔样儿恐怕也有为宝玉挡灾的意思。但这样做无疑是一开始就放弃了宝玉啊!

因为有马道婆的例子在,元春相信宝玉那块所谓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美玉”,一定不是真的天生就有,肯定是某些身怀异术人,不怀好意想用这样的阴私手段打击荣国府。

而那时候长辈们因为事发突然根本没来得及达成一致,便直接让宝玉生而有异的事情大肆传开,没看如今满京城提起通灵宝玉,大家都是一副戏谑的语气,都只认为这事儿是内宅妇人的手段而已,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又见宝玉虽然聪明,但从抓周开始就显出贪花好色的本质,更是没有人将荣国府往谋反上面联想了。

想到荣国府这些年一路走来也真的不容易,元春不免想起之前贾琏被家里使唤去了扬州的事儿,“也不知道琏儿的事情成没成,眼下凤哥儿怀相又不是很好,真是什么事儿都凑一块儿去了。”

这些事情抱琴都跟周瑞家的打听清楚了,她听说家里又有人有了官身,难免也露出喜色来,“琏二爷的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周姐姐还说太太连二爷每日的饭食都安排好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元春也笑,“我刚刚还说事情都扎堆了,没想到扎堆的都是好事!”

抱琴跟着笑:“是呀,府上还真是好事扎堆了。”

正说着呢,就见肃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腿长,没走两步就到了元春跟前,元春赶紧站起来给他见礼,还没蹲下去呢,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刚刚你们说谁家好事扎堆了?”肃王一点也不嫌弃元春这里一壶剩茶,这大热天的一味地喝热茶,他也不太受得住,倒是眼下温热的茶水挺能解渴。

元春也不隐瞒,直接答道:“是说家里的哥儿将要有个正经前程了,我那二弟妹也查出有孕,他们夫妻盼孩子也盼了好几年。如今才有个喜讯,只是我那二弟妹怀相不是很好,我母亲便来信说晚一个月进府来为我陪产。

家里如今除了我母亲也没人能管家,母亲的意思是,她赶紧教一教家里几个妹妹,不求她们能处理多大的事儿,但求能理顺日常一应所需便好。等二弟妹身子好了些,她也能看顾几个妹妹一些。”

肃王也知道元春说的是贾琏夫妻,甚至贾琏下扬州的事儿他比贾琏本人还要先知道。毕竟王子腾明面上跟他避嫌,但内里联系一点也没少过。

而贾琏虽然读书不成,但为人处世的确有几分样子,拉拢林如海的事儿还真被他给办成了,还顺便为他自己求了个好前程。

对贾琏的安排肃王也不介意提前跟元春说两句,“你们府上的贾琏再过一个月的样子便要去户部做个从五品的小主事,我看他做事的确还算不错,有机会一定会照顾两分的。”

元春可不知道贾琏要去的正是肃王主管的户部,这下子她可就十分放心了。

至于贾琏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一点她可一点也不担心,王晴既然给贾琏谋划来一个官身,想必也是考虑过贾琏的能耐,一定不会让他做出损害荣国府的事儿。

于是元春脸上笑意更深,“我走的时候琏儿还跟宝玉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没想到如今也将要做父亲,也将立起来了。王爷可一定要对他严厉些,那小子从小就有几分滑头,最是喜欢在母亲跟前装乖卖可怜,哄得母亲只让他练出一笔好字就上学了!”

听到这里,肃王难免对王晴生出一点不好的猜测,可贾琏如今的官身也是王晴给他谋划而来的,他又觉得恐怕王晴不是故意将贾琏养成一副纨绔模样。毕竟这些年,贾琏的生父贾赦可从来没有为贾琏做过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