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安夏还没来得及去查,教育局的电话就先打到了杭承手机上。
当初填考生信息的时候,需要填一个紧急联系人,于是她就把杭承的大哥大号码填了上去,谁让她身边有手机的人不多。
所以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杭承被大哥大的震动吵醒。
他一向不会接来历不明的电话,而且睡得正香,突然被打断,他也气头上,于是想也没想把电话挂断。
不曾想那边锲而不舍,一连打了七个,杭承气得想要关机,眯着眼去找关机键,结果不小心按了接通。
当对面的人传来声音,他想也不想的骂了一句英文。
对面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应该是没有,甚至异常兴奋的样子,对他说:“请问您是丁安夏的家属吗?恭喜您和您的孩子,她以总分583的成绩成为省第一!!!”
对面几乎喊破了喉咙,成功把杭承的瞌睡吓跑了,也让他短暂恢复了点神智。
“你说……583?”
“谁?”
“丁安夏?”
“省第一?”
杭承慢吞吞从**坐起,抓了一把细软的头发,成功变成鸡窝头后掀开被子,又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套上鞋,站在房间里眼神有些茫然。
对面的人兴奋高涨地说:“对!您家孩子出息了!!!”
杭承自动忽略了后面“孩子”两个字,满脑子都在思索583是什么概念?
1985年以后,本地采用“3+1”的高考方式。“3”是语数英,“1”代表政/史/地/物/化/生;语数英各150分,理科物化生150分,总分600分,如果当年有附加的综合能力测试,则又有30分。
这一年恰好没有综合能力测试,所以总分是600分。
丁安夏考了583?
杭承轻轻吸了口气,耳边还有教育局工作人员的祝贺,但他的人已经飘着走出房间,来到丁安夏门前。
敲门后里面毫无反应,杭承只能加大力度,敲半天跟他一样顶着鸡窝头的丁安夏才眯着眼开门,神色很不善。
卷曲的呆毛在她脸上跳跃,其余长发披在雪白睡裙上,像一个刚睡醒的精灵。
杭承鬼使神差的将她一缕卷发拂到了耳后,丁安夏迷蒙的睡眼瞬间睁大,抬头看来时轻微皱眉,并伴随着退后半步。
杭承没由来地心口一窒,拂过秀发的手指微微发烫,而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将电话放在丁安夏耳边。
“有一个好消息你需要亲自听一听,如果着装上再郑重一点,再做个发型就更完美了。”
他将那一刻的情不自禁归结于想要丁安夏用得体的面貌应对人生大事。
丁安夏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对杭承点点头。
考的还不错的成绩让她一扫起床气,暴躁小妹变得朝气蓬勃。
挂断电话后,手机显示才6点多。
不过两人的瞌睡已经没了。
杭承和丁安夏对视一眼,片刻后两人纷纷笑了。
前者是不可置信,这才有身边人突然得了个状元的实感,后者是觉得人生终于可以迈向下一个阶段。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你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杭承问。
丁安夏不客气地要了一天假。
杭承:“只是这样?”
丁安夏点头。
虽说再有四天她就要彻底跟资本家说再见了,但没人嫌假期多。
杭承:“你要用这一天做什么?”
丁安夏叹气:“租房子。”
合同到期就需要找新的地方住了。
杭承:“唔……如果我说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直到你上学……而且不收房费。”
丁安夏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摇头。
杭承有些诧异,问她为什么?
有便宜不占,不是笨蛋吗?
丁安夏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眼底倒映着资本家的样子,不再面目可憎,反而她感受到了杭承这个人的人格魅力。
所以有免费的房子住,有免费的帅哥看,为什么不住呢?
大概是……丁安夏被早上那一撩头发吓到了。
杭承做得太自然,可就因为太自然了才吓人。
“老板够照顾我了,就不麻烦您了。”斟酌后她说。
杭承张了张嘴,竟然发现没有可以挽留的借口。
“你是傻子吗?”
杭承赌气般开口,想到这句话可能带来误会,他赶紧又补了句,“有便宜不占简直不像你了。”
说完看丁安夏还是一副着急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又气得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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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安夏9点去领成绩单,报考志愿的时间是25~28号,当天下午她就借用教育局的电脑把志愿填报了。
报的是复旦大学临床药学,和上辈子的药膳学有点瓜葛,又有点不太一样。
看着她报考的领导点点头,一副欣慰的样子:“学医好,很不错,国家医学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这位领导还告诉她入学之前有一个颁奖仪式,对她这样的第一名有学费补助,足足有两万元,甚至还可以免她五个学期的学费和学杂费。
临床药学五年制。
丁安夏这个老baby又要再读五年书,而五年之后很大可能还要继续硕博连读。
想到这些两万块钱的快乐渐渐消散,苦逼读书人丁女士悄悄落了泪。
领导以为她是开心,感动,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于是跟着一起抱头痛哭。
“不容易呀,读书人真不容易呀,想当年我……”
这位领导又大肆开讲他当年学习的艰苦日程。
其余小领导像是习惯了,一脸木然的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丁安夏:“……”哭不下去了。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摆脱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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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跪祠堂的母子得知丁安夏成了上海理科状元,差点没气死。
而丁安华在报纸上看到亲姐姐风光地和领导合照,报纸一整个版面都在记载她的优秀,更是将五百八十三的成绩大书特书,正在搬砖的他红了眼。
砖头也不搬了,直接撂挑子,跑回家。
继上次吴燕芳病了,两个人将丁安夏的近况告诉柳苗花后迟迟等不来他们来上海,自然无法再去闹丁安夏。
为了能在上海生活下去,为了让吴燕芳不至于病死,丁安华只能到处找工作。
他什么都干,但什么都干不长,混了个饿不死,但也不好活的下场。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他也许会认命,可偏偏有人过的比他好,甚至比他出色,而这个人曾经是家里最底层的存在,是给他提鞋都不配的亲姐姐。
这样的反差,让他心中不平。
吴燕芳病好后依旧在原来的地方洗碗,丁安华冲进饭店,不顾她有多忙,将报纸拿给她看。
他崩溃道:“妈,大姐可以上大学了!”
哭的眼泪鼻涕横流,那种不甘心和压抑的疯狂几乎叫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嫉妒丁安夏的人生,甚至是痛恨。
“妈,我也想上大学,你让姐把名额让给我吧。”
吴燕芳震惊的看着报纸上的内容,她不识字,但是却认出了女儿,那样明媚,朝气富有生机,像是和过去的二丫截然不同。
她喃喃:“……这个没法让吧,面都露了,领导也认得,这要是让了,指不定你得坐牢。”
吴燕芳还有些理智。
丁安华抹了一把脸:“那就让她明年帮我考,行不行?我也要上大学。”
“没人会发现的,我和她长得都像妈,身高也差不多。”
吴燕芳叹了口气:“可这臭丫头不认咱……这咋办。”
是啊咋办呢。
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儿,她抛弃了所有血脉能带给她的羁绊,而他们作为直系亲属,根本没有能拿捏她的东西。
“谁说没有!”
丁安华突然大声起来:“她一个连小学都没读过的废物怎么可能考第一名,说不定是作弊!如果姐不帮我,我们可以举报她!”
吴燕芳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