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在柳苗花心底蔓延,她太害怕再养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了。

她紧盯着柳智才,希望从他口中说出孩子没事,哪怕他说孩子贵人语迟都行……

可柳智才摇摇头:“我救不了他,这孩子身体没问题,初步判断有智力障碍,其他的你可能要去大医院或者专门的儿童医院瞧一瞧。”

柳苗花觉得脑子被什么人重重砸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她再也站不住,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柳智才:“……”

叹了口气,柳智才认命的用银针唤醒柳苗花。

“当初为啥要生孩子?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能轻松很多。”柳智才语重心长道。

为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丈夫做大龄孕妇,他觉得很不划算,也很不理解。

柳苗花没有回复他,她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她拼儿子是为了柳明振,但也是为了自己。

让自己挺直腰板,让自己重新硬气起来,打脸那些背地里笑话她生了个傻儿子的人,这就是她为什么拼死都要生一个儿子,生一个健康儿子的原因。

“我……不生个健康的儿子……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柳苗花缓了口气终于开口。

柳智才叹气:“你使劲的地方错了,你抬不抬头做人跟儿子没有关系,你看明振在的时候,还是队长的时候,就算有个吉祥,也没有人敢当面笑话你俩,你再看现在……”

没了身份地位,从前那些恶语都搬到了台面上。

说到底,人要自己立起来才对。

“自己立起来……”柳苗花喃喃自语。

很快她又摇头,“你也说了明振好的时候没人说我俩闲话,我是靠他在村里才有地位,我自己咋立的起来?”

“我给他生儿子,让他更看重我,有啥错。”

柳智才:“……”

话是这么说,但是听着也太没出息了一点。

他突然有点想念徒弟了,如果丁安夏在,她一定不会这么想。

柳苗花又说:“女人自己立起来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能跟他离婚?”

柳智才:“……”

他搓了把脸,感觉柳苗花说的没错,又总觉得说的全错,他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反驳,憋了半天才说出:“你看看现在这副模样你能依靠谁?当然要自己立起来。”

柳苗花这才不说话了。

.

她身上没什么病,只不过心情太过激动才会晕倒,很快就能离开。

柳苗花带着孩子到家后,看着空****的屋子,乱七八糟的院子,她感觉人生一阵无望。

怀里的孩子也变成了千斤重,他不再是一个希望,反而成了累赘。

偏偏此时柳吉祥喊饿的声音传来。

他守在米缸前,小心翼翼地说里面没米了。

怀里的孩子经过一阵折腾在哭闹不休。

柳苗花麻木的给怀里的儿子喂奶,她其实没什么奶水,之前都是用熬的稀烂的米糊,还有家里养的那头母牛喂孩子。

但她现在也顾不上了,孩子吃了个两分饱,就把他扔在了小**。

轮到柳吉祥时,柳苗花:“你饿一晚吧,看好你弟。”

说完她转身回到楼上,将自己关在房中。

夜里她能听到孩子哭闹的声音,还有柳吉祥笨拙哄人的声音。

难道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了吗……破败的家,痴傻的儿子,没前途的未来……而她要养着这两个直到死?

柳苗花在心里问自己。

突然她脑中闪过柳智才说的话,他让她把孩子带去大医院检查,并没有说孩子治不好了。

对呀,柳智才没有说孩子治不好了!

柳苗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鲤鱼打挺从**坐了起来。

她决定带孩子去看病。

两个孩子里面必须有一个是正常的,否则她没办法带两个拖油瓶活下去。

所以去哪里好呢?

一个地名缓缓浮现在脑子里。

上海。

那里有可以给柳吉祥传宗接代的媳妇,她还能变成家里的劳动力让她压榨,毕竟家里的活以前都是丁安夏来做……

最重要的是上海是大城市,医院也是最好,一定可以救福气!

她要去上海!

几乎是决定的第二天,柳苗花就开始筹钱了。

她之前打听过搭飞机的费用,她勉强有那个钱,但只够自己和小的那个,她得把柳吉祥带过去让他去抓他媳妇儿回来。

所以还差七八十的路费。

但是该找谁筹钱呢?

村里的人肯定不会帮她,柳苗花很清楚。

但有一个人例外,一个她从前看不上总之笑话是傻闺女的人——柳晓华。

她爹是村长,她自己又是个傻乎乎的姑娘,属于钱多人傻的那种,她也许有办法从那里掏点钱出来。

想到这,柳苗花的眼睛越来越亮。

.

另一边,上海。

进入高等学府之前,每个人都要经历一场考试——高考。

千万人过独木桥也不过如此。

丁安夏在学了大半年之后终于踏上了考场。

杭承今天在家休息,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承担了送考的责任。

考场附近,人山人海,无数人等着学校大门打开放考生进去。

他坐在车里,看着临进场还要背两个公式的某人,嘱咐道:“好好考试。”

丁安夏嘴里念念有词,应付式点点头。

杭承莫名有种家长式焦虑。

他是一点一点看着丁安夏复习的。

无论是在片场还是在家里,总能看到她在忙完之后静下心学习的样子。

杭承没经历过中国式教育却在她身上看到了努力的样子,于是有时候收工了还会去书店里找找应试教育需要的考卷,买下来送给她。

丁安夏在做题上从不敷衍,他总能看到她刷题的样子。

杭承也许是从那时起,产生了望女成龙的心思。

现在丁安夏即将进入考场,他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别看他坐得四平八稳,实际上手心已经出汗了。

“不会做的就跳过,别硬撑。”

丁安夏点头,却继续背。

“听说你们的考试,不会的就选c。”

“考场上有没有给你们草纸?”

“要是想上厕所了,记得找老师,举手。”

“不要被其他人影响……”

话还没说完,学校铃声响起,校门大开。

丁安夏把书一扔,拿上笔袋和身份证,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杭承:“……”

坐在前面的杰瑞:“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杭承看着学校的方向:“什么?”

杰瑞笑:“像个望眼欲穿的老父亲。”

杭承:“……”

杰瑞:“要走吗?”

杭承:“不,在这等她出来。”

杰瑞索性熄了火,转过身:“杭承,你不觉得现在自己很反常吗?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