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安夏满脸好奇,丁安华一脸愤恨,两个人对峙了好半天,主要是丁安华单方面不想让丁安夏去家里。

“要不去我那?”于飞扬主动提议。

这个岔道口离他家很近。

丁安夏眼咕噜一转,再次看向两个人。:“不用。”

她也就是提了一下,对方不同意,她也不是非要去。

“你们……”丁安夏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妈把你当做全家的希望,她知道吗?”

感觉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否则吴燕芳要气死。

全家唯一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主儿竟然是跨性别恋爱者,很是传统的吴艳芳肯定受不了。

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旁观这件事,丁安华却觉得她在取笑自己。

这个时代普通男女谈朋友都要藏着掖着,生怕拉一下女同学的手,抱一下女同学就要被说成耍流氓,关进派出所,男人和男人之间更是被当成怪异,是离经叛道为世俗所不容的。

丁安华也有这样的羞耻心,他最不想让认识自己的人看到自己这不堪的一面。

“你还好意思提她,她都是因为你否则也不会落得坐牢的下场,要关好几年啊,你怎么忍心?”

他试图转移话题,并习惯用道德谴责对方。

可话题一旦扯到这,丁安夏就要说道说道了:“是你们一直来招惹我的,我哪里做错了,本来呢来到上海就是为了远离你们,以后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也就算了,偏偏你们要出来给我找麻烦,我不反击一下,都当我是傻子吗?”

她冷冷的注视着对面的丁安华,也再没了打趣的心思。

这一变脸,丁安华就慌了,想到这些日子,无依无靠艰难求存的生活,他忍不住喊了一句:“姐……”

这可把丁安夏恶心坏了,浑身一抖,汗毛炸起。

她亲生爸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可没有一个弟弟呀。

“别!既然断绝了关系就不要这么喊我,怪恶心人的。”

丁安华见她这么排斥,咬紧后槽牙,忍住了即将变扭曲的面部,僵硬的扯出一个笑,转而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和杭承还在一起吗?”

突然提起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让丁安夏满脸问号。

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跟杭承在一起过。

丁安华看她的脸色,那里没有羞涩,没有不好意思,只有疑惑,他猜到了什么,眼神出现了别样的光彩:“你们没在一起了?”

丁安夏:“我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过?你是指我打工阶段吗?我们的合约早就到时间了。”

丁安华一惊,没在一起过?那当初杭承为什么替丁安夏出头?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即使他们没在一起过,杭承会为他出头,想必也是关心丁安夏的。

丁安华继续问:“那你们还联系吗?”

丁安夏眉毛一抖,发现事情不一般。:“你怎么这么关心人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打听这么仔细,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以丁安华这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来看,极有可能杭承做了什么让他会这么关心她的动态。

丁安夏反问:“你认识我前老板?他是对你做了什么吗?”

丁安华:“你不知道?”

杭承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做的事?为丁安夏出头却不说,这是什么相处模式,丁安华实在年轻,虽善于揣摩人心,但面对拧巴人的百转心肠还是不太理解,只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到底什么事?”丁安夏有些不耐烦了。

丁安华:“上次我要去剧组找你麻烦,他找人给我打了一顿。”

想到当时的灰暗无助他忍不住深呼吸,缓解身体下意识带来的紧张。

丁安夏眯了眯眼:“你去找我麻烦……”

好家伙,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丁安华这么欠呢。

丁安华:“你和他到底还有没有联系?”

丁安夏没好气:“关你屁事,滚!”

这下是轮到她排斥丁安华了,甚至懒得跟他说话,直接转身就走。

丁安华急得几步上前,但丁安夏早就消失在这四通八达的巷子里。

丁安华颓废的靠在墙上,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姐和杭承一拍两散后,她身后再也没有保护伞,他就有机会……

有机会什么他无法直说,无非就是从丁安夏身上找到获利的途径。

她身上整洁干净的衣服,还有不事体力活就能吃好喝好保养出来的一身皮肤都那么让他渴望……

他也想找个人养自己。

但现在嘛……

于飞扬走了过来,双手挎着丁安华的胳膊,温声细语道:“还去我那吗?”。

看似善解人意,实则有目的,下一句就是:“我为你做的饭菜要凉了。”

丁安华闭了闭眼,他知道如果顺着他的意进了那间房,接下来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要易主了。

可于飞扬会做饭啊……就像他妈一样,为他准备好吃的饭菜,还有干净的衣服,温暖的床铺……

“走吧。”他有些沙哑的说。

于飞扬轻轻一笑,将人带着走,丁安华转头看了一眼丁安夏离开的方向。

总有机会的,是不是?

总有机会修补好姐弟关系,重新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是不是?

而且她背后的保护伞不在了。

.

丁安夏离开明府街后,心里也是不平静。

她感觉自己欠杭承人情了。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丁安夏是个有恩必还的人,就跟她有仇必报是一样的,如果不做点什么只怕快睡不安稳。

所以她难免要去关注杭承的动向,然后就注意到了大街小巷挂着的海报。

全都是他的人像。

从前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心上,看过跟没看过是一样的。

可现在看着那上面的人脸,更多的是叹息。

迎新晚会发生那些事,即使当时刻意回避了但事后也会渐渐回过味来。

杭承那时候的欲言又止、神情纠就会被放大数倍,更有晚会献唱的那首歌,还能品出别的味道。

丁安夏这个木头……哎,终是懂得一点。

这次又欠下大人情……

见是不可能去见的,但欠的那份人情总要还。

丁安夏思来想去只能想到通过杰瑞去还这份人情。

于是丁安夏走了街角的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

.

杭承最近发现自己的食谱有了很大改善,他目前这个营养师来自西方,他做的一些饭菜也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类型。

而最近几顿他吃的很多东西都是中餐。

营养师禁止吃的红烧肉都上桌了!

不过仔细闻里面有股淡淡的药味。

他十分熟悉,不由看向杰瑞。

杰瑞:“怎么,给你换个口味还不高兴?”

杭承从他云淡风轻的脸上扫过,又看向他身前紧紧搅在一起的手指。

杭承轻笑一声点破:“你在紧张,你有事瞒着我。”

他还指了指杰瑞不安分的手指。

杰瑞这一看顿时不装了:“哎呀,真的是。”

杭承再次问:“这些饭菜怎么回事?”

杰瑞:“还不是小夏那丫头。”

杭承夹菜的时候炖住:“她怎么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杭承不由翘起嘴角。

杰瑞:“就是之前咱们帮过她一次,就是他弟弟闯剧组那事,她知道了然后打电话过来特地说谢谢。”

“他打听了你最近的身体情况,然后去教我们怎么做药膳。”

这就是这桌菜的由来。

杰瑞:“小丫头还挺懂感恩的。”

杭承收回笑容,淡淡:“她那是划清界限,不想欠人情。”

杰瑞:“那还能想着咱们也还不错了,这难道不比那些忘恩负义的强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一厉,“刘志强这东西抢了优昙这个角色你就不生气?宋珊珊之前还追求过你呢。她当初没资源,哭着求着想你带她进剧组打酱油,你答应了。为此还欠了导演一个人情,结果呢她为了帮现在的男朋友都敢替他抢你的角色了,死白眼狼。”

咀嚼着红烧肉的杭承眯着眼享受,听杰瑞这么生气摇摇头:“不用管他们,这个角色也没有多好。”

杰瑞气道:“不管这个角色好不好,她敢抢,就是跟咱们做对,咱可以不去演,但不能被抢。”

杭承对这种事都是不在意:“我又不是没有别的本子可以演没必要对这种事上心,影响心情。”

他这不在意的态度刺痛了杰瑞,手指戳着杭承的背,气呼呼的:“合着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白眼狼是吧?看我气成这样,你还敢摆烂,是不是跟我一条心的?”

“可怜我啊,为你谈资源喝到胃出血……”

以杭承背后的人脉资本其实根本也不需要杰瑞为了一个本子喝到胃出血,事实是那次谈事,杰瑞正好遇到了特别好喝的酒,一时贪杯,这才把自己喝到胃出血。

眼看经纪人又要夸大事实诉苦了,杭承赶紧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在碟子里递给他:“快吃吧,要凉了,味道很不错。”

扑鼻的香味传来,哪怕杰瑞还想再说什么?也忍不住先尝了几口,然后一尝就停不下来了,那些抱怨啊,诉苦啊,通通被咽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当两人将食物光盘后助理突然拿了份蛋糕进来,面色有些怪异。

“宋珊珊给剧组送福利了。”

杰瑞捧着浑圆的大肚子,翻起白眼:“不去领不就得了。”

助理苦笑着说:“她让自己的助理把东西特意送上门来,所有人都看着呢,我不好不收。”

杰瑞:“……”

“那你吃掉,别拿过来恶心人。”

助理:“哦。”

杰瑞对杭承吐槽:“这个女人又想让大家误会你们的关系了,明明自己有男朋友还到处聊。”

真的贱。

这样一想丁安夏这种不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杭承:“随她去吧。”

“对了,她……最近在做什么?”

这个“她”指的是丁安夏。

.

丁安夏自觉解决完还人情这件事后,就开始放心大胆的搞事业去了。

她先是去了易小轩家,他的父母从外地赶回来处理大儿子的事,丁安夏一见他们就发现两人比上次还要苍老几分,都有白头发了。

易枫杨虽然被关进去了,但还没有最终下定论,就是不知道这家父母会不会给大儿子顶罪。

不过好在易小轩劝住了他们。

“大哥做错了事就应该让他自己承担。你们已经负责了他前半生难道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吗?”

“你们要进去了,这个家才是真正完了,易枫杨从小心高气傲,肯定受不了这次的打击,很可能一蹶不振,爸或者妈任何一个人进去了,留下一个没用的大哥,家就真垮了,还不如让他在里面受点教育呢。”

听到儿子的话,易家父母被说服了。

易枫杨最终没能找到顶包的人。

而对他的判决也很快下来了,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并处以罚金,这样重的刑罚一定是有人要搞他,易家父母瞬间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犹豫。

他们本来也就不年轻了,坐牢七年指不定出来就该死了,但大儿子不一样,他风华正茂,进去之后不仅能被**好,出来也还是年富力强。

这样想和他们更加心安理得,然后决定重点培养易小轩。

但由于散尽家财还背了一屁股债,他们显然无力支撑起补课费。

丁安夏成功被解聘了,而且没拿到当月的工资。

不过她也不难受就是了,易家确实面临重大危机。

“我照着你的学习进度写了一份笔记。你看看,以后要是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离开之前,丁安夏也给易小轩准备了补习计划,多参照他现今的成绩和掌握知识重点的多少进行整理的。

易小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眼含热泪:“谢谢老师。”

丁安夏赶紧摇头。

如果不是还有许多房贷压在身上,她其实不应该在易家破产的关键时间点离开的。

老板说不应该太执着于钱,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不,她想免费给易小轩补习都恐怕没有办法。

告别了易小轩后她又去城西看了那个垃圾场和城中村的6栋楼。

那地方鱼龙混杂,破败不堪,都是以极低的房租吸引外地租客,所以环境不会有多好,都是脏乱差,有些楼的电线胡乱分布,揉杂成一团,看着相当危险。

这里墙体斑驳,好像废墟,丁安夏还看到了一座摇摇晃晃,要窗户没窗户,要门没门的危楼,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可还是有人住,在那红砖房里,她还能看到有人在里面晾晒衣服,有人为活动。

附近的垃圾场也是臭气熏天,都还没走进几步就看到一大团苍蝇,以及恶心的蛆。

丁安夏看了几眼就退出来了。

买是会买的,但不一定想再来了。

之后她花了一星期搞定垃圾场和城中村的事,直接把那块地承包下来。

就是两块破地几乎把她赚的钱贴进去八成。

实在是那六栋楼虽破,但地值钱。也只有这里的地不需要村户口就能拿下,否则还要更麻烦一些。

做完这些她又该滚去找兼职了。

这一次是在疗养院找到的,那是一位卧病在床多日的夫人。

据说是某研究所的退休人员,因为对研究所有巨大的贡献,所以在她倒下后研究所出资为她寻找护工和疗养师。

护工已经找好了,就剩疗养师了。

一起来面试的就有40多个人。

不仅有国外的还有国内的,一部分人穿西装打领带,一个赛一个专业。丁安夏这个穿着休闲的人默默和另外一群跟她一样打扮普通的人待在一起。

他们一起在某个空房间准备着,有人在背面试话术,有人在收拾自己带来的各种证书,奖状,权威机构的证明……

总之看着很卷。

丁安夏都有点晕了,她记得当时发现这则招聘的时候,感觉没有多高大上啊,不就是照顾一个病人吗?

怎么这些人这么严肃?

有人听到她的疑问,答:“这个研究所属于国家,福利很好的,给的工资自然不低呀,要不然咱们怎么会扎堆来这。”

丁安夏挠头,好吧,国企资深员工招聘,懂了。

但是贡献究竟有多大才能当研究所这么重视……

丁安夏问:“面试官是谁?”

一开始回答她的人:“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他的同事,要么家里人吧,反正咱们工资跟着研究所走。”

很快有人到隔壁面试去了。

他又以很快的速度出来了,并且垂头丧气。

有些人有心想问特意上去攀谈,只是那人出于彼此都是竞争对手的原因,并不想跟他们多说话。

周围一群竖起耳朵偷听的人,不由有些失望。

“小气死了,多说两句会怎么样?”

“我真的想知道里面的面试官是谁?”

“一看他就是被刷下来的那种,这种人心里阴暗的很,自己选不上,也不想让别人选上。”

“对,出来的这么快,估计没戏喽。”

闲言碎语让第一个出来的人恼羞成怒,也不等最后的结果,直接离开了现场。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进去面试,但都以很快的速度出来了。

有些人摇头沮丧,有些人疑惑不解,还有些人出来骂骂咧咧。

“什么鬼,老子是营养师屈尊给你当个疗养师绰绰有余,要求这么多难道还要我学的着看病不成。”

“有本事雇医生啊,顾我干嘛,什么还要跟进医生的治疗进度提供术后修复……我要那么专业直接当医生了。”

随着他们的吐槽,还没等到面试的人不由紧张起来,似乎面试很难的样子。

然后很快一个看着像保镖的人在门口放了个牌子,上面写的面试将持续七天,看着像是打算打持久战了。

这下子,面试难度一下拉到地狱级别,还没面试的直接炸了。

“好像很难的样子,怎么办?怎么办?”

“不是吧?就一个疗养师,搞这么大阵仗想吓死谁啊?”

“我可是东华大学的高材生,职业是医护,应该有机会吧……”

全程围观**的丁安夏皱眉。

这么难的吗?

不过没关系,这份工作不成,还有别的工作在等她。

这样想着她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然后很快到了她。

“37号!”

丁安夏的位置靠后,轮到她的时候已经快结束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隔壁。

只见一条长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两个不认识,但有一个竟然是熟人。

金色的毛发,牛奶皮肤,碧色深邃的眼眸……

丁安夏恍然记得这个人笑起来时像个没有心机的金毛,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像落水狗。

“……”

为什么又一次在面试场所见到了熟人。

上一次运气好有工作了,这一次嘛……

经过上一次不欢而散后,这工作怕是要泡汤了,丁安夏想。

她默默叹了口气,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丁安夏,擅长药膳养生,中医药补,目前……”

打从听到熟悉的声音,沙发上正中央的人就从闭目养神的状态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