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下沉时,易枫杨踏进其貌不扬的小店。

那时老板正听着录音机里的戏曲轻声吟唱。

易枫杨左右打量着这间店:“喂,刚才那些人找你买了什么?”

老板吟唱的声音一顿。

“要买买,不买滚。”

他态度一贯如此,但是易枫杨不乐意了:“你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吗?你给我起来!”

“你家老板呢,叫他给我出来。”

老板身下的椅子被踢了一下,他已经不悦。

“我就是老板,”边说他一边对易枫杨的腿就是一脚,“小子,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儿。”

易枫杨猝不及防被踢,一脚正中小腿骨头上痛的他面部扭曲,差点跪下。

就算他是老板,易枫杨也不能忍:“我可是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板哼哼呀呀一段,随后道:“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易枫杨拳头举起已是在暴虐边缘,老板看他一眼却不为所动…只觉得这个控制不住脾气的人犹如一只乱吠的狗。

有心相问却态度不佳,一进门就把自己当大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易枫杨本来还想发难,只不过这时看到了柜台上的物件,眉头一皱:“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眼前有个美容美奂的头冠,像是博物馆出土,可是上面又没有尘土,连灰尘都没有,只有时光赋予它的昏黄,更添一丝古韵。

“这个多少钱?”易枫杨指着那个头冠。

老板看他一眼,然后不屑冷笑:“你买不起。”

易枫杨:“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老板:“一个藏头露尾还需要到我这里来打听别人事情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易枫杨:“你!”

易枫杨被戳中痛脚,实在生气,他进店之前已经观察过许久,这店又破又旧,还没什么人,所以一开始他抱着轻视的态度,如今被这个老板刺到了,他想搬回一城告诉这个人顾客才是上帝这个道理。

“这些东西说是你的,我不相信,除非你拿出资格证来,要么就叫你背后的东家来见我,我是真的要买那个头冠,我要看它的证书。”

老板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一次,那一次家里被死对头搬空了仓库,连贴了金箔的墙纸都给扒走。

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普通气质卑劣,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却大言不惭的说要买。

前面那个小朋友说要买带着点傻乎乎,后面这个连他的底细都没查清楚就那就在那吱哇乱叫,这叫蠢。

老板挥了挥手,本想打发他,可随即计上心头一个好玩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他站起身,换了个位置。

“这些东西都没有资格证。”

易枫杨一听瞬间抖了起来:“你把刚才那两个人都做了什告诉我,否则我就举报你。”

老板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但他也不慌:“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保密,那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易枫杨眉头一皱,当即要发作。

“我呢可以低价卖你东西,但前提是你要管得住嘴。”

易枫杨从他刚才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打算为难他,跟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狠狠动了,眼神不由放在那些精美的器物上,心想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捡了个大漏。

“那我要那个头冠,你开个价。”易枫杨赶紧说。

老板轻笑。:“那玩意不值钱,倒卖出去没人要,最多是上交国家放博物馆里,工人展览。”

易枫杨呼吸急促:“还需要上交?这些东西是真的?!”

老板:“我从不卖假货。”

易枫杨:“那你这里什么东西能卖给我?快点,我要看。”

知道他急,不知道他会这么急的,老板摇头失笑,转头回了后堂,眼神示意他在这等等。

后堂的门一打开,早上那个伙计对他点了点头,俨然是个守门人。

而那个门上有两个隐形的孔洞可以看到店里的情况,两个人自然也看到了易枫杨偷偷拿起一件玉器打量的模样,目光是那样贪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玉器揣兜里偷走了。

易枫杨确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柜台上摆放的东西每一件都只有一个,托盘这件东西要是凭空消失他的嫌疑最大,哪怕老板有把柄在他手上,他也有点发怵。

首先他从小到大没偷过东西,其次,像这种真的丢了一件,他怕人家跟他拼命,他的命最是值钱,可不能折在这些事上。

而且他还打算拿把柄换取最大的折扣。

老板很快走了出来,手里的托盘同样用红布盖着,上面有一个凸起的形状,易枫杨迫不及待的叫他打开。

老板将红布轻轻一掀,露出里面玉色的酒樽,下有三足,有兽衔环耳,玉色清透,光照在上面伴着特有的水色,好像还能流动。

易枫杨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拿出来的会是这种,即使不用验真假也看的人心潮澎湃的物件。

“多少钱?”他呼吸发紧。

老板浅笑:“50万。”

易枫杨浑身一僵。

他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把整个家卖了,也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50万他应该要打好几辈子的工。

“便宜点。”他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就是不想露怯,“别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老板:“那可真是太可怕了,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5万,我就把它卖了。”

易枫杨:“真的假的?!”

这个价格是易枫杨听到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老板耸了耸肩:“不是你说的吗?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尽快卖出去,保平安啊”

他这么一说,易枫杨竟然也信了,哪怕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害怕他也受不了价格的**。

他一咬牙:“行,下周我把钱给你凑齐。”

他们全家人的家底凑起来都不一定有5万块,顶了天3万块,估计还要卖房子,借款才能凑齐,所以需要一段时间。

老板点头重新拿红布将东西盖上,易枫杨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不要把东西卖给别人。”

老板:“不会。”

易枫杨这才放心离开。

他走后,伙计从门后走出来。

“少爷,老爷说过玉色九樽价值500万,为什么要卖?”

老板:“这东西是文阁时期藏起来的,比头冠还值钱,但它曾经也是国家文物,早就在博物馆那边过了明路,没人敢买的,这小子敢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收回去了。”

所以啊刚才那狂的不行的小子估计得去牢里走一圈。

伙计:“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咱们在这怎么办?”

老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发现就发现吧,就像那丫头说的,再不赶紧出手就都砸手里了。”

除了戏耍那小子,他也是想冒险试上一试到底有没有人敢从他叶家手中接过这一批物件,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

这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被扣押,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能迅速脱身。

伙计听了他的解释默默的退回后堂。

叶家这个劫难他无力回天,只能陪着叶家少爷断尾求生。

.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易枫杨说说服父母,变卖家产借一大堆钱。

他把那个摆件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说它价值怎么高,变卖出去自己家就能直接一步登天,成为非常有钱的人家。

父母哪怕半信半疑但也因为易枫杨的强势以及他家中长子的地位妥协了。

所以一个星期后钱如约到了老板账上。

东西也到了易枫杨手里,交货的时候他是带着父母一起去的,两个人看到实物也非常满意连夸赞儿子眼光好。

从那一天开始,易枫杨就有那种当家做主成为家中顶梁柱的感觉,他更加迫切让酒樽卖个好价钱。

所以在那一周周五的俱乐部上,丁安夏看到易枫杨辗转在每一个富家子弟身边,谈笑间像是涉及到什么巨大的生意。

不过每当林天沐和丁安夏误入其中时,他总会一种神秘的语气跟其他人到另外一个地方谈事,俨然是将他们两个隔除在外。

小心眼如他,在和人谈完生意,找好卖家后特地跑过来向丁安夏林天沐炫耀一番。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生意了,我做的会比你们更好。”

丁安夏林天沐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易枫杨一副即将实现阶级跨越的模样,之后的日子甚至不再当林天沐小尾巴也不再缠着他同进同出,营造出一种好兄弟的氛围,就连在宿舍两个人也不再说话。

为此,林天沐有些失望。

“学妹,你说为什么?人可以变来变去,他以前从不对人呼来喝去,可是他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另一个室友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正在写作业的丁安夏:“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不必伪装了。”

今天是周四,又到了有高数课的时候,她本来在图书馆狂写作业,结果遇到了来这边散心的林天沐,于是就被拉来诉苦了。

丁安夏对易枫杨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因为他们的交集少所以没发生什么值得抱怨的事。于是她承担了一个倾听的角色。

林天沐在对面,深沉的叹了口气:“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毕竟是五年同学了,五年啊,我怎么才认清他?”

丁安夏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学长,你们家长辈不是让你远离他了吗?是你不听话。”

林天沐:“哎,是啊,哎……”

丁安夏听不下去了,果断把手里的高数题推给他:“学长,我这有一道题,你帮我看看,与其想那个烂人不如跟我一起学数学。”

林天沐看一眼高数题,眼前花昏,连忙摇头:“别了,我不喜欢做这个题。”

丁安夏诧异:“这题还没有易枫杨这个人复杂呢,你宁愿想那个复杂的人,也不肯做这题吗?”

想想好像也对,林天沐挠挠头接过题目:“好吧,我看看。”

看了一会儿,他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一副稳操胜卷的样子拿给丁安夏看。

他不知道丁安夏的水平,误将她转移注意力的法门当做向自己求助,写的时候可认真了。

可是丁安夏看一眼就知道他做错了,随意的划了几笔:“从第四个步骤开始,公式就用错了,你再看看。”

林天沐:“怎么会?”

一旦有了疑问,他就认真起来了,哪里还想得到易枫杨这个人。

再有丁安夏额外给他开小灶,让他温故知新,林天沐就更没空搭理易枫杨了。

结果一周之后,易枫杨休学了,学院将消息封锁的很紧,但是林天沐等几个舍友还是知道了易枫杨坐牢的消息,据说是私藏国家文物还倒卖,这才坐了牢。

消息太过猝不及防,他们几个人还懵逼了很久。

易枫杨怎么会和国家文物扯上关系。

“难道是那天……他到处拉拢其他人时说的生意?”林天沐将这事告诉丁安夏。

丁安夏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林天沐发现丁安夏突然流下了豆大的汗水,抬头看了一眼天,现在都已经入了深秋,即将入冬了,怎么还会流汗?

丁安夏摇摇,脸色难看得紧。

她已经猜到易枫杨这事的另一层隐情,很可能跟金店老板有关,而如果真是这样,她自己差点就成了进去的那一个。

时代的红利还没吃上就进去那多亏啊。

还好最后没成。

老板救她狗命,还给她上了一课。呜呜

丁安夏当晚什么都没说,但是隔天就去了趟金店。

她写了一晚上的药膳方子,又买了一大筐药材,本想用这些啥答谢对方。

可等到她到了打金店却发现巷子口有人巡逻,她连进都不能进。

但这难不倒丁安夏,她可以抄其他小路。

巷子四通八达,总有一条小路可以看到金店的情况。

于是她七拐八拐。

可令人费解的是,每一个出口竟然都有警察进进出出。

丁安夏正在思考怎么突出重围时,眼熟的伙计坐在二八大杠后小声说:“到明府街。大少爷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