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婵挂着一脸汤药汁,义正言辞地说,“薛宗主,千万别客气,就当这里是归元宗,随便一点。”

薛宁回身望去,眸光略有不解。

被“劫持”的金世轩急忙道,“师尊,我大娘说笑呢,怎么可能随便,我是金家最有出息的少爷,”

“都指望着我......”

还没说完,鸵鸟亲爹突然掀起被褥,“滚滚滚滚——”

指望你个屁!

指望你掀你爹老底?!

金世轩被拖拽出寝殿,与院落里的叶锦熙和江御擦肩而过。

他本想向大师兄呼救,却瞧见江狗嘴角勾起嘲讽弧度看着特别欠揍。

金世轩咬了咬牙,还是将话憋回肚子里。

他娘的,已经够丢人了,绝不可以让江狗继续看笑话!

于是,他昂起高贵的头颅,背影倔强不服气地被拖拽出去。

叶锦熙瞧见这一幕,不由地再次感叹,金家都是狠人啊,疯癫起来连亲儿子都往外送!

还让往死里搞?!

那得闭关多少天下不来炕?

师尊与金师弟离开寝殿,叶锦熙与小师弟也不方便多逗留,没多久也紧随其后,踏出院子的门槛。

外面变得异常静谧,秦玉婵与金雄对视时,神情同时一变,

“还是被你这好儿子给卖了。”

“兔崽子,真是给他惯的!”金雄气得吹胡子。

秦玉婵忽然话锋一转,“老爷,我看薛宗主对世轩非同一般,”

“难道……”

“不可能!”金雄哼声道,“我特意隐瞒薛宁救世轩之事,就是怕两人真如预言所说,会有一段……”

说到这,他顿了顿,表情不太自然。

“那老爷为何还要将世轩送到归元宗门下?那岂不是让预言成了真?”

金雄叹口气幽幽道,“不送到悦澜山归元宗,恐怕世轩也活不了这么久……”

秦玉婵闻言,沉默下来,满脸担忧。

金雄忙伸出手来,覆盖在老伴的手背上,安抚似的微微用力,“我们金家会挺过去的,世轩有薛宗主照拂,一定也会没事的!”

“嗯!”秦玉婵眼眶红红地点头。

金雄忽然又惆怅起来,“是我对不起那些村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老爷——”秦玉婵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下来,“可怜了那些孩子......”

——

被薛宁拽进院子里的小孔雀一脸委屈,“师尊,为何总是针对我一人?”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薛宁冷眼睨视,哼声道,“金雄是你父亲,当着外人的面质问他,你觉得对?!”

金世轩神情倔强,“谁让他装昏倒!”

也不装的像一点,搞得人尽皆知......尤其是在江狗跟前,颜面尽失!

“我不管,亲爹他必须给我个交代!”

暴躁的情绪说来就来,转头就要往后跑。

却被薛宁一把拽住衣袖用力向后,金世轩就失重地倒在雪白道袍上,

“师尊,放开我!”

“我要找我爹问个清楚!”

“师尊——”

他嗓音埋在道袍里,像是无助的孩童,肆意地宣泄着情绪。

薛宁俊美无俦的面容,难得地瞧见一丝温情,另一只空着的手掌迟疑悬空,片刻后还是落在金世轩的背脊上,缓缓摩挲着,

“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师尊。”

从在官道上瞧见已经被炼化的走尸开始,金世轩就开始隐忍着情绪,尽力不被愤怒与悲伤左右。

可纵使修的是无情道,也难以让自己活在真空中,忘却前尘旧事。

少年成名的滋味并不好受,在备受瞩目的日子里,童年简单的快乐,就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金世轩之所以能保留纯真豪爽的一面,与自小在村子里玩耍成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时候踩得牛粪,吃的泥巴,翠花小芳笑出豁牙咧齿的模样,都是脑海中无法抹除的痕迹,

那么宝贵,那么珍惜,

还曾幻想着看她们儿孙满堂的画面,

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甚至死得那么凄惨,

这叫金世轩怎能不恨,不怨?!

他再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越是回忆越是痛苦,泪水汹涌而出。

薛宁很少安慰人,此时竟有些无措,只能不断哄拍着金世轩的背脊,耐心地等待他哭完。

院落外面,叶锦熙与江御刚要进来,就听见里面传来哭鬼狼嚎。

美人师兄顿时停住脚步,迟疑地转头朝炉鼎小师弟望去,“这......”

“该不会是金师弟在哭吧?”

炉鼎小师弟抿唇浅笑,“师兄好耳力。”

“这种情况下,师尊怕是不想被打扰吧?”叶锦熙往后退了一步。

江御依旧在笑,“师兄好睿智。”

叶锦熙闻言,侧目斜睨过去,“怎么感觉你在嘲讽我?”

江御摇头,“师弟怎么敢?”

叶锦熙还蛮理解金世轩此刻心情,幽幽叹了口气,“我们还是随处逛逛,等会再回来吧。”

江御颔首,“就依师兄。”

于是,在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乐中,师兄弟二人转身踏进花园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金家本是巴蜀之地,最有威望的仙门,每年慕名而来的门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在建筑规模庞大的金宫凌里住下,热闹非凡。

可此时一看,却并非如书中所描述那般门庭若市,反倒各处冷冷清清,鲜少瞧见门生走动。

偶尔碰到一两个,皆是目光躲闪,神色匆匆,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叶锦熙观察之后,有些疑惑,低声朝着江御询问,“他们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不清楚。”

江御话音未落,突然间伸手搂住叶锦熙的腰肢,往旁边的假山一闪,两人便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躲进阴影处。

猝不及防的亲密距离,让叶锦熙顿时心擂如鼓,下意识就想躲开,结果却被搂得更紧,耳畔喷洒着灼热气息,

“师兄,别动,外面有人。”

叶锦熙呼吸一滞,薄唇翕动,刚要说话,却听假山外面传来窃窃私语,

“你真的瞧见了?!这事儿可不能胡说!”

“当然!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敢胡乱传播?!那奴仙剑的剑灵确实是邪祟之物,当初被困在紫鸢宗就曾令弟子意识混乱,成群结队地跑到宗门外面行那事,被宗主发现之后,全部杀了灭口!”

“那种事是哪种事!”

“你别明知故问,就是男女之间,男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