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您放心,绝对比洋人的船便宜,不过,就是……”楚可求也是立马接下这个单子,两艘远洋班轮啊,这售价可是不便宜。

“有什么就直接说,张老先生是自己人。”朱传文也是笑着说道,他心里此时和楚可求是一个想法,远洋的班轮可真不便宜啊,看来,这个老头子也是做出决定了。

“不过,张老先生,您的订单得等等……”

“哦?”张弼士有点疑惑,既然能造为什么还要拖?

“是这样的张老先生,目前我们汉耀在冰城的港口主要是以江船为基础,培养自己的数量工人,在这里制造远洋班轮,在运送出去可就费劲了,先得沿着松江到阿穆尔河,最后从俄国的出海口进入北冰洋。不如您在等等,我们在图们江出海口的汉耀港正在建设之中,未来那里将是我们的主要海船制造基地。”

他们还在制造船坞,张弼士松弛的脸上没有变化,但是此时心中已然大喜。

“能等!”张弼士说着就起身,人老成精,他刚刚早就察觉出好像有点什么不对,既然自己真金白银的示好也算是给出去了,那么此时的他,也就该离开了。

朱传文亲自将这位张弼士送出了冰城汉耀船坞的大门。

原本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冷着脸,就朝着陈元锡的办公室走去。

楚可求捅了捅身边的老头,老头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就是跟着……

陈锡元的办公室

朱传文一进门,直接坐在了老头的最近坐着的椅子上。

“啪!”

朱传文将写着“總工”的烫金木牌狠狠的墩了一下。

楚可求像个鹌鹑一样缩了下脑袋,陈锡元倒是站的笔直。

沉默……

这种被总理事凝视的沉默,针落可听闻。

楚可求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的环境,“总理事,老陈他也是就是气不过,眼见江南制造局有了点儿起色,却被陈其美抵账了大半给我们汉耀……”

“气不过,气不过就能在我汉耀未来最为亲密的合作伙伴面前撂挑子,甩脸子。要我说,江南制造局成了目前的局面,陈锡元,你没有责任吗?”朱传文的脸上,仿佛覆盖着寒霜。

“我没责任,总理事,我陈锡元感激您收留了我和我手下的一帮弟兄,但是江南造船厂破败至此,我一个学了船舶制造能有有什么责任。”

“什么责任?”朱传文一听,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当年李鸿章买下沪上虹口美商旗记铁厂,以此为基础开办江南制造局,制造局,制造局,就是为了制造机器,制造兵器,制造轮船,你说说,这都有着50多年历史的江南制造局,到底制造出了什么?”

“我们1868年就造出了第一艘600吨的铁舰恬吉号。”

“哦,我就再是个局外人,也知道轮船的汽炉、机器、船壳三项为大宗。是你们的汽炉、船壳两项是你们江南制造局自己造的,但是机器呢,一堆洋人的二手货改的,不是吗?”

陈锡元看着朱传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些都是江南制造局的机密信息,当年这第一艘铁舰造出来之后,可谓是举国振奋,更是有着曾国藩为江南制造局站台,按后世的话来说,鲜花、掌声、金钱、美女那一代的江南制造局管事们可都享受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朱传文看着哑口无言的陈锡元,陈其美抵押给汉耀的不止有着一半江南制造局的工匠管事,还有着一大批文件资料,这其中1867年曾国藩视察江南制造局的时候,开办的一所名为江南制造局技术学校的一半底蕴也算是搬到了冰城,目前汉耀大学堂正在紧张的筹备机械制造专业的开办。

“我们也造了不少枪。”陈锡元梗着脖子,语气却是低沉了下去。

“元年式步枪吗?”朱传文嗤笑一声,“要是你们的元年式步枪物美价廉,陈其美会将你们送到冰城?陈锡元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干,就在汉耀船坞好好干,不相干,就给我滚出汉耀,我汉耀不缺你这样的老顽固。”朱传文又将桌子上的总共牌子拍的砰砰响。

陈锡元这个老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头就要往着门外走,楚可求却是先一步堵在门上,远远的朝着朱传文:“总理事,不至于,不至于,老陈也是尽心尽力着呢,尽心尽力着呢,没有他,我们汉耀船坞难能直接上手千吨及以上的货运轮船啊?还有潜艇,您看看桌子上的设计图,这是老陈刚刚按照您的意思设计出来的……”

“老陈,你也服服软,刚才来的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犯了撅?”楚可求两个手抵着门,又朝着陈锡元说着好话。

“楚理事,那个张先生,他说江南制造局的坏话……”陈锡元看也出不去,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自己生着闷气。

“不该说吗?”朱传文一边扫了一眼半潜式潜艇的设计图,一边又指着陈锡元的鼻子,“你们江南制造局改制多少年了,7年了吧,水平可有所存进?知道江南制造局改制是谁出的主意吗?”

“徐世昌,徐大人!”陈锡元的语气翁翁的。

“是我!”朱传文说的斩钉截铁,陈锡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徐世昌改任邮传部大臣的时候,动的就是你们沪上,你们江南制造局可是真惨,单是每年的人吃马嚼,每年耗费前清140万银元,屁都造不出来,元年式步枪的单子给你们了,听听,炸膛的,让当时清廷新军闻你们江南制造局的元年式,谈枪色变,陈锡元,你就是再专心研究造船,也该听到风声了吧。

从1907年开始,你们江南制造局在徐世昌、两江总督周馥的整顿下,施行“局坞分家”。将修造舰船的船坞从江南制造局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企业,这是特娘的我提的建议,为的就是你们江南制造局更好。

当时呢,看看你们搞的这些东西,一个曾国藩时代的老厂,越活越回去了,人家日本的三菱等企业去年干了一件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陈锡元没吱声,但两双眼睛炯炯的看着朱传文,一副想知道的模样。

“哼,人家从日本本土的造船厂中全部辞退了英国人、美国人为首的厂内技术骨干,全部换上了它们日本人。你说说,你们江南船坞,干了啥?”

陈锡元砸吧了下嘴儿,只觉得无比苦涩,是啊,他们从江南制造局分出来的江南船坞干了啥,两江总督周馥提议:“洋员巴斯久在北洋,总管轮机,办事核实,堪以派委船坞总稽查差使。”后来,在江南船坞又任命了苏格兰人毛根为江南船坞的总工程师。

而在之前,陈锡元,这个老牌留英学生,也是改制后的江南船坞总工程师的主要竞争者之一。毛根主持江南造船厂工务后,将英商船厂的管理制度移入江南造船厂,并从英商船厂带来了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和监工头,同时遣散了400多名原江南厂的员工。

在毛根治下,江南厂“各部工程人员,如造船部、造机部、设计部以及轮机场、冷作间等,率是英人”。

“全特娘的是洋人,你陈锡元还美着呢,现在还不许张弼士说你们江南制造局,狗屁!我就问你,是不是又在冰城看到了很多老面孔?”

的确,陈锡元之所以被朱传文指着鼻子骂也受着,就是因为他打心底里感激。当年英国人裁员的时候,他没出的上力,那些跟着江南制造局多年,后被划分到江南船坞的工匠,却又是辗转来到了冰城,成了楚可求旗下,率先为汉耀研究、制造、实验船只技术的第一批工匠。

“我告诉你,陈锡元,我汉耀不是你原先的江南制造局,核心技术不在洋人手里,全部在一个个研究所把控着,洋人,我这里也有,但也就是个普通的技术岗位,拿着和汉耀同等工匠一样的钱。这样的事儿,你在江南船坞看到过吗?

所以,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你特娘的陈锡元有辫子,我接受,但是你心里那根辫子,要么剪了,要么给我离开冰城!我的话说完了,我还有事儿,你给我好好想想!”朱传文说罢,掏出口袋里的一盒老巴夺香烟拍在桌子上,气冲冲的甩门而出。

屋子里,就剩下楚可求,陈锡元两人。

又是一阵沉默……

“刺啦!”红色的火柴头在沙皮上摩擦~

陈锡元这才缓过神儿来,怔怔的看着楚可求。

“来一支?”楚可求抛出一根烟,陈锡元手忙脚乱的接住,也从兜里掏出火柴点上。

半晌,才开口:“楚理事,总理事刚刚说的是真的?”

“你是说你们江南制造局的“局坞分家”?”

“恩!”

“这确实是总理事当年给徐世昌发的电报,我们其实也研究过,还有着一整套的改革方案,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就弄成了你在江南船坞的样子,对于这事儿,总理事也是恨恨的骂过周馥,说周玉山老贼目光短浅,跟着李鸿章办了三十多年的洋务,只学得其形,未见其真谛,江南制造局,可惜了啊。”

陈锡元现在听着这些名字,也是没了这么多敬意,在冰城,有着汉耀大学堂,可以说冰城人对有些人的名字,那就直接称呼了,加什么大人不大人,谁比谁矮一截啊。

“楚理事,看来,我们的合作也是到此为止了……”陈锡元缓缓的吐出一句。

“老陈,今年你有51了吧?”

“是啊,年过半百,半截身子也算是入土了。看来我还是回我的杭州老家,颐养天年算了。”

“别介啊,总理事刚才骂你是骂的狠了,但是谁叫人家是总理事,就是踹我,我也得认啊。骂两句怕什么,老陈,咱还是接着干,总理事说的对啊,咱们汉耀的技术虽然学自洋人颇多,但是真正的技术掌握之后,核心技术却在我们手里。

你说说你,你到了杭州,江南船坞的人又听到信儿了,指不准又叫你回去,跟着洋人,有什么可干的。咱总理事可还年轻着呢,你这辈子就是老死在冰城,我想也能进了我们汉耀小学、中学的教科书。你想想,这可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研究制造的船舶业啊,多大的功绩?”

“但是,总理事……”陈锡元说着,就想起朱传文刚刚骂自己的样子,和自己曾经指着鼻子骂自己儿子的情况可算是一模一样,说白了,就是恨铁不成钢。

“什么但是啊,你刚刚也见了,这烟也是咱总理事掏下的,就是等着你再继续为咱汉耀船坞尽心尽力呢,眼下冰城的船坞可以说已经步入正轨了,汉耀港的船坞也是开始了建设。

老陈,我就说一句,汉耀的船舶制造,没你,不行!江南船坞没让你当总工,你看,来了冰城,我是不是第一个就给你放的总工的位置,以往,我们汉耀哪里有着这个岗位,充其量就是研究所下凡工厂的技术负责人。”

“楚理事,我还能接着干下去吗?”陈锡元有些忐忑,着实,那句写进汉耀的教科书里,让他心潮澎湃,同时也是为汉耀真正掌握自己的造船技术心潮澎湃,他陈锡元真的不比英国人的总共差,这可真是沉**了多年的技艺研究。

而到了冰城之所以直接起步千吨,那就是汉耀一系的钢材等一系列整合能力可怕的让陈锡元心惊。

“能,你是我手下的总工,我认命的。总理事也就只能管到我这个层级,你,才是我管的。只要我豁出自己的脸皮,大不了抱着总理事的腿哭几声,我不放你,你还能走?”楚可求挤眉弄眼的。

陈锡元看着这个好像不着四六的理事,心下也是逐步的放下心,他就怕往后得罪了朱传文,这工作真的不好推进。

“楚理事,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我们共同为汉耀的船舶制造添一份力!”

“好,共同为汉耀的船舶制造添一份力!”

陈锡元的办公室中,两个手紧紧的搭在了一起……

……

“老楚,就这么来我家了?”

傍晚,楚可求的出现在朱家庄园。

“总理事,好酒给你带着呢,不过进门的时候……”

“嘿,传文,可求送的酒还真不赖,隔老远我就闻见味儿了!”朱开山爽朗的喊声顿时充斥在整个房间,待看着楚可求,“你小子,跑这儿倒是告状来了,刚刚见我不是说酒给我吗?”

您刚刚的样子,我要是不给您,门不都进不去了?楚可求心里腹诽着,但是面上还是说道:“没呢,老东家,今天我和东家办了件大事儿,我正和总理事汇报呢。”

“得,你们聊!晚上留下吃饭,也不白拿你东西,回头给你点儿好玩意。”朱开山一听,就朝着外面走,最近跟着朱传文,见了好多新奇的东西,但就是把,这些研究员汇报起来就没完没了,这个参数,那个参数听的老朱脑袋疼,远没有第一次见到水柜的时候,朱传文说的那般直接。

看着老爹将酒截走了,朱传文无奈的摊摊手,“老楚,今天我给你办的这个事儿,我唱的可是红脸,可把我累坏了,从没这么骂过一个人。你送的酒不算回头……”朱传文思考了一下,“回头我去你家,免得又被我爹截了。”

“得咧,总理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咱今天唱的戏,陈锡元看似是真想明白了,往后我们汉耀的总工?”

“这倒是个问题,后续总工的职位我们慢慢培养,但是要确定的一点,就是汉耀的总工可是要有着一定的研究能力,不能……”朱传文正说着,自己的秘书长甄寿恒又走了进来。

“总理事,夏理事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