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传文是被翟敬仁硬拉来的,其实也有些不准确。
朱传文是现在是什么人,冰城好几万人的衣食父母,还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富裕群体,更别说间接指挥和影响的人了,他来此自然有着自己的目的……
三年来朱家的在人才培养上下的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道理不可谓不直白,心急不得,如今算是有了一乃乃成绩。为什么要建设这么多学校,基础教育的普及能爆发出何种生产力,这在后世,和平崛起的某兔已经向着世界交出了答卷,六只大鸟横着飞!你奈我何!
先说这一乃乃成绩,从1906年开始,朱传文着手人才培养,现在总算是看到了点希望,不像以前三瓜俩枣的往外崩,这次是一批。
朱传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翟敬仁的开学致辞,颇有些老生常谈,扭头看向最右边一个个年龄从17到19不等,前小后大16个站的笔挺的男孩,心中满是欣慰,如果有自己丈人的胡子,免不得要摸一把。
今年16個,明年131个,后年247个,朱传文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这样没规律的数字,眉眼之间仿佛盛开着一朵花儿。
第一批小虎队成员到冰城已有三年的时间,如今经过当世最为先进基础科目熏陶的毕业生即将走出汉耀中学的大门,向着更加广阔的天地翱翔,朱传文不禁感慨着人才培养之困难,和幼苗初长成的喜悦。
可谓是苦喜两重天。
虽说寒门难出贵子,但其实寒门也易出贵子,经受过饥饿、贫穷的童年,汉耀这老三批的学子最知感恩,感恩给予他们和家人如此生活的朱家,感恩带他们睁眼看世界的朱传文。拿朱传文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幸福生活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他们一个个野心勃勃、雄心壮志还有些目中无人。
翟敬仁的开学演讲很快就结束了,朱传文也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从自己的座位起身,站到了翟敬仁刚刚站着的位置,那里摆放着一套扩音设备,这是从美国汉耀办事处新采购回来的。
朱传文的前来致辞,立马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是学生们最为质朴的心意,学生们打心眼里尊敬这个人,同样也非常喜欢这位亲切的教员,崛起课是他们的最爱,在哪里不同的国家历史被这位教员讲的津津有味。
“很荣幸,能参加汉耀中学1909年度的春季开学。今年,会有着第一批,16位毕业生从这里走出,他们将翱翔于更加广阔的天空,这三年你们很刻苦,你们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你们很不错。”6个即将毕业的男学生闻言,腰板不由的又挺直了一些。
“同样,对于二年级131位学生,一年级247位学生我也是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别辜负了学长们打好的开头。这三年来汉耀学子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汉耀中学的努力你们同样也看在眼里。一栋栋新建的明亮教室,配置越来越齐全的礼堂,逐渐填满的图书馆,越来越大郁郁葱葱的学校……不过很遗憾,有些人要享受不到了。”朱传文小小的开了个玩笑,朝着16人的方向颔首示意。
“翟校长说邀请我来参加开学典礼,我就知道,他是来找我要钱的。”朱传文打趣起了汉耀的校长,惹得台下发出比刚才玩笑惹出来的更大哄笑声,当众损校长也只有眼前这位时常在大礼堂开公开课,不是教员的教员能干出来的事情。
待哄笑结束……
“但是没办法,谁让伱们是汉耀的未来呢?你们是初升的旭日,未来会有着你们施展的舞台,所以努力吧,不管是今年毕业,明年毕业还是在未来毕业的学子们。”朱传文说着,手臂不自觉的就挥舞了起来。
操场上的这些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是在适当的年纪遇到了朱传文,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坐到了汉耀明亮的教室之中,像个海绵一样汲取着知识。但也是不幸的,因为往后二三十年是如何?历史早就给了答案,那时候,正是这群人正值壮年。
“所以这次来,我不是来祝贺的,而是来给你们绷绷弦儿。”朱传文的语气慢慢的变化了起来,“我想给你们说说成长,或许我说的话你们现在不懂,但也请记在心里。
第一,请停止你们的优越,努力学习,在未来努力工作、钻研,幸福的生活是靠着我们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我们的祖先在几千年的历史中都是遥遥领先于世界的,但是现在,我们作为继承人已经落后西方太多,努力追赶他们吧,赶超或许有生之年我能看到的!
冰城,只是一个小地方,外面还有着更大的舞台!你们的眼光不应该局限于此,所以请停止你们的优越!”
朱传文的话让台下的学生们突然有了些不知所措,但是紧接着:“第二,请停止你们的自豪,汉耀在关东三省、在清国、在亚洲、在世界都算不上什么,我们只是让几万人过上了好的生活,仅此而已。但是更多的“他们”却还在温饱线上挣扎。你们当中的某些人未来会在汉耀各个工厂的资助下或者朱开山老先生的资助下前往英国、美国、德国,看看他们,他们的国民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请收起你们的自豪,这种自豪会成为你们未来自负的起因。”
朱传文已然发现了苗头,在冰城有一种优越感名叫汉耀。
汉耀的工人工钱高,汉耀的工人有钱住,汉耀的学生有官当。
这是冰城大街小巷流传的一段儿顺口溜。
对于工作中的人们,朱传文不可否认,这是他的成绩,甚至是在往他的脸上贴金,但是如果真的变成如此,这种优越感出现在汉耀朝阳的手里,那么这就是灾难。
所以必须提醒!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请停止你们的自以为是,成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们未来学会的第一课就是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以一个人为中心,你们会在这之上学会人生的无可奈何,最后成长为一个即使无可奈何也要奋起直追的汉耀人!”
朱传文的话从一开始的幽默慢慢向着沉重辗转,在说第三点的时候首次提到了人成长的心态变化,一个人的成熟在他看来就是那种即使知道无可奈何也要奋起直追的精神。
同时也为这群孩子灌输着成为“汉耀人”的概念,这番话让一旁的翟敬仁的脸色不断变化,甚至变的有些苍白与后怕。单论这番发言的白话,自己东家能甩他三十条街那么多,但是其中的言语让他想起年前他离开冰城之前与朱传文的对话。
三点说完,这漫长的停顿让操场也有点沉默。
宫若梅看着站在话筒后的男人,又一次她觉得这个男人又看不懂了,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每解开一层,下面还有一层,刚刚在朱传文口中提到朱开山老先生的字眼时,她还会心一笑,觉得不正经。但这立马的正经,着实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心好像在跳。
汉耀的学生有优越感,有自豪感,甚至还有些自以为是和目中无人,这都是宫若梅切身体会到的,即使她有着出色的外貌,超越很多人的家世,但在汉耀学生的眼里就是个普通人。
最后还是靠着一手不俗的武艺和不拘小节的慷慨传授,这才在女学生群体中站稳脚跟。
汉耀学子最佩服强者,也最能学习强者。
原先,这都是汉耀中学最为吸引宫若梅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些优点却成了传文大哥口中的缺点。让她有些疑惑,转而又觉得有些自豪。
子曾经曰过:吾日三省吾身。
或许这就是保险队教导队中流传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吧,聪明的宫若梅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看着脸色凝重的一众学子,觉得还是没融入进去,他(她)们似乎在成长……
翟敬仁脸色变化,他是真没想到朱传文会在春季开学中说出这样的话,操场上这些可都是汉耀的心尖尖,他一再得寸进尺的索要资金,不就是靠着汉耀东家的重视吗?但是现在,他也发现了,自己以往觉得正面的一些东西,好似也是蕴含着一些危机。而自己好像在年前的那次拒绝,让自己东家误会了什么。
自己的格局真的就像是食指与大拇指比划小小的一点点。
是啊,对于世界来说,汉耀的确算不上什么,那清廷在世界上来说又算什么呢?翟敬仁如此的想道。
一席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各怀心事,连同这些沉默的孩子们都是如此。
汉耀在冰城地位的变化,朱传文在冰城地位的变化,让这些孩子不断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长大,不管是家人还是路人,都是在默认,这些人将会成为汉耀、朱家保险队的带头人物,不管在哪个地方,他们的起点注定很高。说的人多了,这些孩子心里也早就如此认为,学校的竞争一如既往,但心气儿在不断的拔高,汉耀学生高人一等的理念也在不断形成。
操场上的沉默一览入目,朱传文在心中暗暗点头,有所思就好。
“我就说这三点,后续各个年级组织讨论吧,下周崛起课前各年级年级长向我汇总意见。”朱传文此时又变身成为了那个崛起课教员,在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时候布置了第一个任务。
“最后,我想听你们背诵《少年中国说》最后两段。
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朱传文朝着众人起了一个头。
在一声声稚嫩却铿锵有力的朗诵声中,汉耀中学1909年春季开学算是落下了帷幕。
……
翟敬仁的校长办公室中,有点冷。
朱传文坐在沙发上,翟敬仁立于一端局促不安。
“东家,这是我的失职!”
“怎么?”
“今天听闻东家一席话,方才深知敬仁思想之禁锢,方才知险些酿成大祸。”翟敬仁有些自责的说道。
“敬仁啊,教书育人你比我懂得多,人心齐自然能移泰山。但是人心均傲,培养的均是赵括一流而已。你可是辜负了如此的条件。”朱传文的话说的很重,他知道,如今的学校少了很多思想方面的引导,崛起课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然担任了这种角色,但是还不够,往后,教导员体系的课程依旧需要在汉耀中学进行贯穿。
“知道了东家,从这学期开始我就着手保险队教导员入驻,担任教员。”翟敬仁也是点头说道,去年年末的时候朱传文就提过这件事情,但是他那根骨子里亲近清廷的心态发作,隐隐有推脱之意。这些孩子不止是汉耀的心尖尖,更是他的心尖尖,一个个被他看做是栋梁之材。
鲲应畅游于四海之中,鹏应翱翔于九天之上,汉耀能培养这些人材,但是为何又要禁锢于此呢?翟敬仁当时想不通,朱传文也未强求,但是今天这一席话说的他心里通透了。
汉耀中学不是汉耀与保险队后备选拔区,这些人不是为了汉耀、保险队添砖加瓦的,而是为了朱传文口中那个“他们”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后续这些与朱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肯定是要加入汉耀与保险队的,说汉耀小,于世界不算什么;但是说汉耀大,他能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建设之中屹立于世界。
这不是禁锢,而是一个展示的平台。
再说保险队,军事力量,有时候也仅仅是手段而已,为的就是保卫汉耀的成果与果实。单说今年7月份,就有着3人进入德国陆军指挥学校就读。
“行了,坐吧。”
“剩下13个毕业生的就读学校沟通好了没有?”朱传文总算是在进来之后让他坐下,正式开始了今年教育工作的询问。
“东家,今年寒假的时候我已经前往京城的各个领事馆,经过徐大人的协调,英国的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帝国理工;德国的慕尼黑大学、汉堡大学;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现在都已经承认我们的办学成绩,但是前提是能通过该学校的入学考试,就会让学生就读。”翟敬仁松了口气,坐了下来说道。
根据目前汉耀的所需,汉耀毕业生优先考虑在钢铁冶炼、工业化学、机械制造三个方面选择有着明显优势的大学,为的就是在学成之后对于汉耀在具体实用的这些方面有着理论体系的建立,方便后续的产业升级与提升。
“那就行,对于考试,我想应该是难不住这些小老虎的吧。”朱传文在进翟敬仁办公室后首次露出笑容。对于自家的这些小老虎们,他可都是信心满满,从去年9月开始,这些被当做目标的大学就在各处汉耀办事处的联络之下,一份份资料被源源不断的运了回来,语言上没问题,那么入学考试就不是问题。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翟敬仁看见自家东家笑了,擦去头上的虚汗,附和着。说实话,他也真是从未见过这种只为以进入学校为目标,动用如此之多人力的阵仗,在有着一个明显经济实力团体的帮助下,这些被当做猎物大学,现在就像是被剥了皮子的猎物,躺在炭火上,等时机成熟,就能分而食之。
朱传文拿过翟敬仁递过的名单,放腿上一手翻看着:汉耀炼钢厂资助学生3名,汉耀铁器2厂资助学生4名,味精厂在毛光廷的指示下资助学生6名,剩下进入德国陆军指挥学院的3人,统一由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先生资助。
“呲!”一手的烟头将要燃尽。
朱传文看的甚是陶醉,很是期待明年是如何,或许针对华夏学生的入学,西方需要提前几十年适应了。
“东家!你没事儿吧。”翟敬仁立马起身,帮着慌忙跳起的朱传文拍打着灼烧手指发出刺痛而掉在身上烟头。
“没事儿,没事儿。”一阵蹦跳之后,看着衣服上破了个洞,朱传文一边抿着手指,一边有些惆怅。
正慌乱的功夫,朱传文的秘书之一钟宣走了进来,朝着自家东家说道:“东家,王家山货铺说是到了一副紫貂皮子。”
紫貂皮?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匆匆给翟敬仁交代了一声,朱传文从汉耀中学赶到王家山货铺。
“义山,出了什么事儿?”
“总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