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渡一听，失笑出声。
前有谢清辞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后有龙依依的节水灌溉和粮食增产。
这年轻一辈真是越来越强了，一代更比一代强。
他们前途无限，乃是国之大幸啊。
张渡点点头，“那我要是遇见了什么农业上的问题，还要来再次请教龙姑娘你了。”
龙依依笑道：“张大人言重了。”
“有什么事，尽管去龙水村来找我，龙水村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我住在哪里。”
张渡笑着点头，“那龙姑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去京城找我，张府的大门永远为龙姑娘敞开。”
“好，当然一定。”龙依依答应道。
张渡感叹了一声，“可惜你是个女儿，若是男儿郎，免不了也要同你弟弟谢清辞一样建功立业一番。”
龙依依抿唇一笑，满不在乎道：“便是女儿身也可以建功立业一番。”
“只是我朝律法并没有女子参加科考为官的先例，若是女儿家也可以参加科考，这样才公平，不少有才学的女子毕生都埋没在了家宅后院。”
张渡听着龙依依说着这等惊世骇俗的话，不由心里吓了一跳，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路线。
但是他又觉得这种话能从龙依依的嘴里说出来，并不奇怪。
甚至觉得我朝律法有些有失公平，漠北尚且有女子为将，怎么他们就不能女子为官了？
张渡想了想，赞同道：“你说得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
“好，这件事我会向陛下禀明，若是有了消息，我会写信告诉你。”
龙依依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她还能遇到知己，原以为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有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了。
没想到张渡竟然理解自己。
“若是张大人能讲女子参加科举制推举下去，我龙依依肯定是第一个参加的。”
张渡道：“那我可就等着龙姑娘了。”
两拨人寒暄了一会儿，张渡便离开去募集粮食和钱了，这个事儿还与当地的官府通知了下去。
张渡不怕得罪人，他准备从他拿到的乡绅富豪的名单里面挨家挨户地走过去，就以陈家的三百两银子做标准，比陈家有钱的就多收，没有陈家有钱的就少收一点。
但不能不收。
这么富豪大家都是靠着这片土地发家，靠着这里的百姓种地赚钱，平时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有那慈悲之心的，不用他逼迫，解释一番，自然会捐出钱来。
家中的钱来路不明的，他就更不能放过了。
张渡一路走去，募集到的银子和粮食不算少，但是用在那样大的金陵城还是不够多。
只有草药，张渡去了这里最大的医馆，济世堂。
这一代的医馆数济世堂最大，几乎凌城下的每个郡县，每个镇子都开有一家济世堂，所以医馆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
在医馆中坐镇的都是医馆老板的学生。
张渡在医馆用着大笔的金银购置了草药，多的要用牛车往外运。
张渡还把需要郎中去金陵城治疗瘟疫的事情告知了济世堂中的郎中。
几个郎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以身犯险冒险去金陵城为那些害了瘟疫的病人去看诊。
其中一位郎中站出来对张渡说道：“张大人啊，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我们也都有一家老小要养，在医馆里面坐诊是我们唯一挣钱的法子。”
“而且我们的医术也都一般，要是能治得了这么凶狠的瘟疫，我们早就成为一代名医了。”
老大夫欲哭无泪，一脸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我们又何尝不想世间无疾病呢？只是这瘟疫连京城的御医都看不好，我们更看不好了，病没看好，钱也没赚到，再丢了性命，一家老小又当怎么活？”
老郎中摇了摇头，“真的是情非得已啊。”
张渡也无奈了。
他也知道，一旦进入金陵城，那是否能活着出来，就身不由己了。
他不强求有人能站出来去金陵城，为那里的百姓去看诊，但还是希望能有懂医术的人，能站出来去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张渡叹了一口气，他不懂医术。
若是他懂，势必要进入金陵城中，为他们看诊。
老郎中见张渡一脸的愁容，多日的忙碌已经让张渡尽显老态，他的发丝已经半百，青涩的胡茬已经好几天没有挂了，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
他实在是不忍心，于是便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去金陵城，若是张大人愿意，不妨去寻寻？”
张渡一听说还有这种人，眼睛一亮。
“此人便是我师父的师妹，人人都叫她莫医女。她住在龙水镇，你去了龙水镇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她的去向。”
“她的医术高明，并不在我之下。甚至医术远近闻名，大人置办了那么多的药材，不知道怎么用实在是可惜。”
“用错药也可害人性命，不如劳驾大人去一趟龙水镇去寻寻那莫医女？”
张渡想了想，点点头，“多谢老前辈告知。”
张渡离开了济世堂，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只有这一个人，当真可以挽救金陵城那么多人的性命吗？
但为了金陵城的百姓着想，这个莫医女他是势必要去找的。
张渡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莫医女已经得知了金陵城瘟疫肆虐的消息。
林秀兰和丽娘得知莫医女要带着龙瑾瑜前往金陵城，正在家中为两个人的出行做准备。
丽娘虽然放心不下龙瑾瑜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但她当初让龙瑾瑜去学医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时候。
想要成才，不冒险怎么行？
她只求莫医女能看顾好龙瑾瑜。
其实在莫医女的心中，能遇见龙瑾瑜这样有天赋的徒弟，她无比看重龙瑾瑜。
就算自己出了事，也不会让龙瑾瑜有事，她更爱惜龙瑾瑜的天赋。
两个人带好了林秀兰和丽娘为她们准备好的行李就要前往凌城去大量置办药材一同带去金陵城去，给那些瘟疫病人看诊。
莫医女此前已经修书一封送给了龙依依。
原因无他。
她这些年出诊，专为穷苦人民看疑难杂症，很多时候都不收钱。
她自己根本不赚钱，靠着吃济世堂每年给她的红利。
每年给的钱不多，刚好够她生活和养着龙瑾瑜。
再多的钱也没有了。
因此买药材这么一大笔的钱，她只能给龙依依写一封信，问问她愿不愿意慷慨解囊，借她一些。
她买药材也会去济世堂买，济世堂是她的师兄开的医馆，附近几座城都有济世堂的分馆，如果是她去买药材，可以用三成的价格买。
这是当年莫医女的师兄对她的承诺。
莫医女驱车去了凌城，张渡在凌城稍作停留之后就去了龙水镇。
两拨人刚巧不巧，就这么错过了。
而马上要动身前往其他大城购买粮食的龙依依刚好收到了莫医女飞鸽传书的信。
谢清辞看着信的署名有些奇怪。
“龙瑾瑜的师父，莫医女？”
龙依依大概能猜到莫医女给自己写信大约是为了什么，没想到打开信，她还是被莫医女的直白吓了一跳。
“借一百两买药材。”
龙依依沉默了一会儿，“买这么多药材应该是为了带去金陵城吧。”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莫医女回去哪里买药材？”
谢清辞想了想，“当然是凌城最大的医馆济世堂。济世堂的老板是莫医女的亲师兄，莫医女每年在那里买些她采不到的药材都会去济世堂，济世堂只收她三成的钱。”
龙依依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谢清辞看了眼龙依依，道：“莫医女带着龙瑾瑜过去我们的新宅子那天，龙瑾瑜告诉我的。”
龙依依大惊失色，她原本以为龙瑾瑜能开口说话已经是莫医女医术高超了，能说出不连贯的几个字，她已经在感叹医术的奇迹了。
她惊讶道：“龙瑾瑜说这么多的话，她应该是和你侃侃而谈的吧？”
谢清辞摇摇头，“也不是。”
“不过是我比较有耐心，光是这些事，她与我说了整整一上午。”
“我又没什么事做，就听着龙瑾瑜讲她都学到了什么。”
“在我眼里，她和小鱼儿，孟玄他们没什么不同，每个月见到他们，该考的内容我还是会考。”
龙依依睁圆了自己的眼睛，她有点庆幸，自己是谢清辞的阿姐，而非是他的妹妹。
若是自己的年岁，比他小上不少，她应该免不了被谢清辞一日两三次的提问。
龙依依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老五学会说话了以后应该怎么活，你不会要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吧？”
谢清辞疑惑地看了一眼龙依依，“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很奇怪吗？我三岁的时候也认识不少字了，写一些简单的打油诗不成问题。孟玄如今也不过才十一二，他五岁的时候在村里打架就是第一名了。”
“最小的老四，现在也会打算盘了，算账算得比小鱼儿还明白。”
龙依依尴尬地笑了两声，“难道只有我三五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吗？”
谢清辞摇头，“老四也玩。”
龙依依彻底闭了嘴，她不想与谢清辞再探讨什么玩泥巴的事情，她直接转移话题。
“总之，我们先去一趟济世堂吧。”
“我把银票存在那里，莫医女买的药材就花银票上的银子。”
龙依依不是那小气的人，莫医女养着龙瑾瑜都没管他们要钱，教她学医更是没有收他们半分钱。
这钱不说是借，就是莫医女管她要，她都心甘情愿地给。
而且这钱是用在受苦的百姓身上，不是拿去赌了，亦或者是胡乱花了。
龙依依觉得值得得很。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穿越到这里，是不是真的为了完成某种使命，比如说帮助这里的人们对抗天灾，救活更多的人，让每个人都吃饱饭。
龙依依和谢清辞两个人到了济世堂，找到了这里最有声望的老郎中。
“晚点莫医女会来这里买药，这是一百两银票，是给莫医女的。”
老郎中一听这是给莫医女的，急忙收好。
他问，“请问姑娘你是……莫医女的什么人？”
龙依依解释道：“哦，我是莫医女徒弟的阿姐。”
此话一出，老郎中的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
“什么？”
“莫医女她竟然收了徒弟？”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医馆正在看诊的郎中都不说话了。
纷纷看向了这边，众人打量起来这个年轻的姑娘，眼神充满了好奇。
众所周知，莫医女和他们济世堂的创始人师出同门。
但是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莫医女的性格更加孤僻古怪一些，她看诊有几个要求，有一条达不到都不会去给人看病。
但是相应的，她给许多穷苦人家看疑难杂症都没收钱，乡里乡亲也都是象征性地给些银子，因着莫医女的草药都是自己去山上采的，要么就是就地取材，用着手边所有能用上的东西把病看好。
而他们济世堂的老板，莫医女的师兄，则想着把济世堂做大做强。
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徒弟，坐诊。
虽然他们的医术并没有莫医女的好，但是看一些寻常的病症足够用了。
有济世堂的地方，百姓们看病从来都不需要排队。
药材也都是有专门的药童去山上采的，无论什么时候来开药，都会有药。
这么多年了，莫医女竟然也收徒弟了？
老郎中在心中嘀咕着，他看龙依依的年纪也不大，那她的妹妹又是年岁几何？
“敢问这位姑娘，莫医女的性子古怪，又怎么会收你的妹妹做徒弟呢？”
龙依依道：“家妹龙瑾瑜虽然年岁小，今年不过才四五岁，但是在医术方面特别有天赋，她去莫医女家的第一天就从莫医女熬好的汤药里面说对了所有药的组成，莫医女这才收了她做徒弟。”
“我此番前来是因为莫医女要去金陵城出诊，治疗疫病，但是她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买药，我来给她送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