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便先一步察觉到许为遮遮掩掩的异样目光。
只一刹，便明白了他此举的用意。
原本能避开木桶的赵洛锦像是吓了一跳一样，着急忙慌地躲闪至一边。
她反应的动作慢了半拍，以至于脚尖直接被滚过来的木桶砸了个正着，疼得皱起脸吸了口气。
“小赵姑娘，你没事吧？”
许为哪里还顾得上试探，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赵洛锦面前，额头都急出了汗。
早知道刚刚他就丢偏一些了，许为心中很是歉疚，特别是在看到赵洛锦被砸中的时候。
人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刚刚那会儿许为观察得仔细，根本没在赵洛锦身上看到一丝藏拙的痕迹。
她是真的不会武功。
别有居心的嫌疑，已经可以排除一半了。
赵洛锦在他的搀扶下，单脚跳到桌边坐下，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没事，你小心些。”
“小赵姑娘，实在对不住，你那有药膏吗？先上点药吧。”
许为也不知道砸得多严重，又不好意思去查看一个姑娘家的脚，只能干着急。
“有的，在屋里头中间那个药架子上呢，你去帮我取来。”
许为应声快步进了屋，没一会儿就拿出了个药瓶，“是这个吗？我看上面写着治跌打的药酒。”
“对。”
许为将药瓶交给赵洛锦，眼看她就这么毫不避讳他，想要褪去鞋袜上药，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急急背过身去：“那个，小赵姑娘，你有什么要跑腿的活就喊我，我先去挑水了。”
说着，便急吼吼地挑起掉在地上的那对木桶，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赵洛锦抽空看了一眼他像是被鬼追一样的身影，嘴角一抽。
就这，还跑来试探她？
摇了摇头，赵洛锦收起了药，她也就做做样子而已，事实上根本就没被砸到。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有免费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一整天下来，赵洛锦都在指使许为做这做那，使唤得那叫一个顺手。
许是心存愧疚，许为任劳任怨，几乎是赵洛锦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磨药这样的小活也全都包揽在了身上。
“小赵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医术这般好，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比之宫里的御医也不差了。”许为捣着药，头也没抬，闲聊一样的说道。
赵洛锦喝着茶，微微一笑，说道：“我哪能跟宫里的御医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就是个从边陲之地赶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小老百姓。”
“哦？你在京中还有亲戚？那为何会出现在姜府里头当丫鬟？”许为停下手头的动作看了过来。
赵洛锦幽幽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我打小跟我爷爷相依为命长大，医术也是他传授给我的，只不过他一年前已经驾鹤西去了，临去前不放心，让我去京城投奔他的故友，我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才来到了京城。”
“本以为日子能安稳了，哪知我爷爷的故友比他去得还早，没办法我只能假借阿翁重病的名头卖身换银子了。”
许为目露同情，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你不是会医术吗？怎么会沦落到卖身当丫鬟？”
赵洛锦看了他一眼，“我是会医术，可谁敢让我治啊，也就是少爷什么都不懂，才敢让我治。”
“是他花光了所有银子把我买下来的，我听外头说郡主是他亲外甥女，这才跟郡主回到了府上，要不然谁请我都不来。”
赵洛锦摆弄着边上刚种下的那盆药草，一点也不顾许为良心备受谴责的煎熬，继续道：“少爷对我可好了，要不是郡主给得多，我都想留在少爷身边的。”
“不过少爷在姜家过得并不怎么好，我得多挣些银子回去接济他。”
许为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己前前后后的试探举动，像个小丑。
这么纯粹的人，哪里会是别有居心的样子。
他心里正内疚着，就听赵洛锦道：“看到药架子上那一排伤药没？都是我做的，你要是有门路可以帮我推销推销啊，五两银子一瓶，质量有保证。”
那些摆在药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许为刚刚进来拿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他刚刚一心只想让赵洛锦快点上药，进出得急，根本没细看。
这会儿细数了一下，有二三十瓶之多。
出于刚刚的歉意，许为二话不说就道：“小赵姑娘，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这些药交给我，我帮你卖出去。”
赵洛锦略一迟疑，才点头：“行，那呆会儿你就都拿走吧。”
一直到傍晚给赵洛锦屋里送了晚饭之后，许为才拿着药离开。
他去了一趟纪星竹屋里，将试探的结果以及在赵洛锦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纪哥，我看小赵姑娘不像是报有什么目的来府上的，她没那么深的心机城府。”
要是有，就不可能做出大大咧咧地当着他的面脱鞋上药的事了。
这时，梁文也从外头赶了回来，“我打听过了，小赵姑娘前两天确实有在街上摆摊卖身。”
这些都对得上。
纪星竹揉了揉眉心，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既如此，这件事便先放到一边吧，你们两个平时多留意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危害郡主府的举动来。”
“是。”
想到赵洛锦托他卖的药，许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出来。
这种在府里私下交易买卖的事，说出来纪哥指定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让小赵姑娘凭白挨上一顿训斥。
索性药也不多，他跟梁文凑一凑，还是能掏钱买下来的。
赵洛锦并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她知道纪星竹对她存有戒心，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毕竟他把赵如珠的安危看得比谁都重要。
赵洛锦也不怕他们查。
她虚构的身份，就算他们要查，来来回回也要费上不少时间。
而这些时间，足够让留在府上的她找到赵爹的下落了。
等找到了赵爹，便是她跟他们两个算总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