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宴疑惑地看过来，他连忙道：“先前是我狭隘了，我觉得虎头寨挺好的，这里的孩子也纯良真诚，我很喜欢他们，很愿意留下来继续教书。”

他不走！

他说什么也不走！

山下的饭有虎头寨的香吗？有虎头寨管的多吗？孩子有虎头寨的会夸人吗？有虎头寨的讨喜吗？

没有！都没有！

既然没有，他为什么要走？在虎头寨大口吃饭大口吃肉，他不香吗？

长风听了季夫子这一番话，本就没多少话的他更加沉默了。

他依稀记得，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季夫子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进土匪寨子教书，助纣为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如今这话犹言在耳，无比响亮，然而短短三天，说出这话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

“可我们虎头寨贫困潦倒，也就顾着孩子们长身体吃的方面好一些，至于月银，只怕无法给出季先生理想的价位。”裴宴道。

季夫子一听是这个原因，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呢。

如果是因为月银的话，他可以要少一点的。

“没关系，十两银子也行。”

他以前每个月月银才二三两，说实话，那天能提到二十两，想想也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十两银子，能聘两个像我主子这样的人，对了，我主子是学堂里除你之外的另一名授课夫子。”长风幽幽说道。

什么？

学识渊博的裴夫子竟如此的年轻！

季夫子震惊了，更让他震惊的是：“裴夫子每个月只有五两月银？！”

“正是。”

听到裴宴的应承，他顿时就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季夫子跟裴宴才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在学堂里没少看过裴宴亲笔提的字画，还有给学生课本上做的批注。

对裴宴，季夫子是钦佩的，因为无论是才华还是学识裴宴都要远远高于他。

这样的人每个月领的月银才五两银子，他一个学识见解都不如他的人，怎好意思在他之上？

季夫子十分惭愧，“既然裴夫子每个月的月银也才五两，那我三两就够了。”

长风：……

三两到二十两的距离，中间隔的是十七两吗？

不是，是他跟主子的距离！

裴宴谦和道：“都是一起在寨子里教书的夫子，不分高低，难得季夫子这么喜欢虎头寨，便留下来吧，至于月银，与我一样每月五两就是。”

季夫子顿时就很感动！

裴夫子竟如此看得起他，把月银给他提到了与他同等的价位！这不是赏识他是什么！

“裴夫子放心，我肯定会像你一样事必躬亲好好教导学生们的。”

“我相信季先生能成为一个好夫子，有您的教导，是虎头寨孩子们的荣幸。”

季夫子顿觉受宠若惊：“哪里哪里，能留在虎头寨才是季某的荣幸！”

长风看了季夫子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那一眼多少是有些复杂和怜悯了。

季夫子这不太聪明的模样，长风毫不怀疑，主子把他卖了，他还帮着数钱。

季夫子笑呵呵的，殷勤地问：“对了，裴夫子，你们应该还不曾用膳吧？不如一起？”

知道裴宴是他敬佩的那名有学问的夫子，季夫子对裴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甚至对一开始见到裴宴便觉得他可怕的自己嗤之以鼻。

裴夫子哪里可怕了？学识这般渊博还对他如此礼遇，这分明就是可亲！

仅仅五两银子就能兢兢业业留下来当夫子，这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气节，简直就是吾辈之楷模！

裴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季夫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听得季夫子的邀约，他婉拒道：“不了，季先生慢用，我晚饭与寨主一道吃。”

季夫子顿时就有些遗憾，“那等下次裴夫子得空，咱们再一起对饮吧。”

裴宴微微点头，“好。”

成功将价格砍下来的裴宴跟感激涕零的季夫子辞别后，便带着长风走了回去。

经过这件事情，长风对自家主子的奸诈……啊不，对他的聪明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若刚刚一来就开门见山地直指季夫子月银太高的事，季夫子肯定是不乐意的，说不得会一气之下就离开虎头寨。

但主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过来就晓明情况赔礼道歉，请季夫子下山。

比起下山，月银的事可不就变得有商有量了吗。

但既能有商有量，还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并万分感激，这是长风没有想到的。

难道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他这辈子努努力还能有机会到达这种境界吗？

屋外的空地上，赵钰正端着张竹制的桌子在练字，赵砚川撸着袖子追着两只鸡满地跑。

那两只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咯直叫，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惨遭了赵砚川的毒手。

他左手一只鸡，右手还是一只鸡，头顶上还顶着一根鸡毛，气沉丹田，大声宣布：“咱们今天晚上吃火锅！”

杨武按照赵洛锦设计的图纸做了一张可以转动的大圆桌，足足能坐下十几个人。

赵砚川看到桌子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今天晚上的菜单了。

赵钰表示并不是很相信赵砚川的手艺，他速度收好了纸笔，说道：“哥，我也来帮忙吧。”

“整个火锅而已，这不是有手就行的事吗？你写你的字去吧，不用帮忙。”

“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见他质疑他的能力，赵砚川老不乐意了，“怎么不行，我非常行！”

“那好吧。”

赵钰见赵砚川这么自信，没忍心打击他，他有生以来吃过五次赵砚川做的饭，差点连命都交代在茅厕里了。

虽然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但赵钰更不忍心折磨自己和大家的胃。

于是趁着赵砚川杀鸡拔毛的功夫，将杨志一早上砍好放在厨柜里筒骨洗去血水，偷偷熬了一锅汤。

二师傅前几天去打了一口锅，正好今天晚上可以拿来做鸳鸯锅。

是的，以防万一。

希望他哥的手艺有点长进，让他这锅汤没有用武之地。

兄弟俩一人自信搞大餐，一人偷摸开小灶的时候，赵洛锦正伏首案边，批阅查看寨子里的各项进度，处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事务。

“寨主，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寨子里的人数已经增至一千人了，开垦出来的公田也新增了十亩，还有安置落户的屋舍也已于昨天完工了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