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四下里安静无声。
明媚的阳光照着屋顶素白的积雪,激出一阵晃眼的光。在这深冬,暖阳也不能驱散严寒。
萧衍行低头看着眉头紧锁神情冷漠的王姝, 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闷得难受。
其实,很早之前在江南随州的那一夜, 他就已经意识到王姝跟一般女子的不同。萧衍行心里很清楚,若当初王程锦没早逝或者王家没遭难,王姝不可能进他的后院。这姑娘的心性极为坚硬。看似温软无害, 其实一身的反骨,骨子里比时下的男子都要桀骜不驯。
王姝话里的意思, 他当然听得明白。萧衍行是多聪慧一个人?察言观色是他的本能。但他不明白的是, 好端端的为何王姝突然之间又旧事重提?他们如今这样在一起不好么?为何非要那么清醒?
王姝当然要保持清醒,事关自己的人生,糊里糊涂将来只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爷,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有过的约定吧?”
萧衍行心口一跳, 垂下了眼帘。
鸦羽似的眼睫遮住了眼睛,萧衍行一个眨眼的瞬间便脸上神色收敛干净。王姝抬眸注视他, 企图窥见他的神色。这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静静地看着人的时候, 仿佛揉碎了满天星辰。明媚的光透过眼睫的缝隙漏下来,在脸颊上拉出参差的影子。
他的神情是淡漠的, 疏淡而舒展。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
萧衍行若是不想被看穿, 旁人很难窥见他的心思。
在他们感情升温的时刻说这样的话, 王姝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但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这个孩子一旦出事,她跟萧衍行之间联系的纽带产生, 羁绊也随之产生。如今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清醒地设定限制, 将来羁绊越来越深,她只会更开不了口。
有时候人需要一些原则。而坚持自己的原则,需要付出代价。
王姝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近来时常在想。在你的心里,到底置王家和我于何地。爷如今需要王家的支持,与我亲密无间。将来需要旁人支持,自然也会与旁人亲密无间。我从来不觉得王家特殊,更不会高估自己的价值。我只是希望爷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话音一落,萧衍行的眼神仿佛利刃一般锋利起来。王姝不开口则以,一开口直戳人心。
显然,王姝猜中了他的心思。
自始至终,萧衍行都没有想过放王姝走。
原先答应过王姝的事,不过权宜之计。随着这段日子他从王姝身上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愉悦和归属感,承诺也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萧衍行确实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确实一言九鼎。但他同时又不是个古板的性情。话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遵守承诺的办法总会有。
现在王姝在最开始讲究敏锐地划出界限,萧衍行恼火的同时又欣慰。姝儿果然是不一样的。
“姝儿,你喜欢我不是吗?”
“是。”王姝不否认这件事,一直都坦率地承认,“但,那又如何?”
“你突然冷落我,是发觉若再不划清界限,会沉溺于我么?”
王姝呼吸一滞,骤然抬眸瞪向他。
萧衍行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眼底的光色闪烁着,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他缓缓地眼睫遮掩下的眼中的愉悦,神情却更淡了:“现在说这个话还太早……”
“不早。”王姝干脆利落地打断:“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
人心都是贪的。得到的越多就会越贪心。现在她只是喜欢,并没有深爱,她可以很果断地做出应对。将来感情变深,羁绊变多,她的决断会变得犹豫,瞻前顾后。
同样的,萧衍行也是一样。
他自幼身居高位,出生起便是一国太子。他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为了谁放手这种东西。王姝并非自视甚高,而是从基本的人性去考虑。将来两人感情变深,萧衍行这个骨子里霸道的人就极有可能不会放手。而他身处的位置也注定将来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那最终妥协的,就只能是她。
王姝不服,也不愿意这样。她好端端的搞她的实验等着王玄之接班,凭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所有。这不是她,她不接受这种结果。
王姝也明白,她其实就是清高,几辈子都改不掉骨子里清高的秉性。
“姝儿,有些事不能太由着性子。你我都是凡人,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这般执着地要我给你一个绝对不会毁约的承诺,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
“为何不能?”王姝抬头看着他,“人有所得便会有所舍。我想要自由,也会放弃一些东西。”
萧衍行的这一口气直堵到了嗓子眼。消薄的下颌慢慢地收紧,萧衍行垂眸凝视王姝的眼神也慢慢地锐利了起来。王姝的话他自然不会听不懂,所谓的有所得必有所舍就是舍弃他。
这一刻,萧衍行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捏紧了。攥的紧紧的,呼吸都有一种闷闷的难受。
他近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浓浓的审视的意味。
作为中宫嫡子,萧衍行人生在世的二十三年,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难堪。这世上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去与一个女子周旋。不为名利,不为财富,只是想要这女子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却没想到被这样轻易地舍弃了。
萧衍行本质上也是个极为高傲的人,骨子里的高傲让他轻视教条,轻视无能的父亲,看不上世道上被驯化的所有女子。心意被这样冷酷的拒绝,萧衍行心性再沉稳也难以忍受。
“……这就是你冷淡的理由?”
王姝的心口一紧,但还是梗着脖子点了头:“对。”
“你不打算与我长久,如今种种,难道只是虚与委蛇?”萧衍行扯了扯嘴角,辛辣的讽刺道。
王姝瞬间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萧衍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不是?”
“爷,你说话不能这么武断。”她只是想重申承诺,并非武断地否定一切,“我不想进宫,不代表与爷的这些日子就是虚与委蛇。就像我心悦你,不代表我愿意为了你一辈子跟其他的女眷争风吃醋。”
话音一落,庭院中一片安静。
萧衍行凝视着王姝,许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独占我?”
王姝喉咙里一哽,眼睛瞪得溜圆。
“难道不是?”
“是!”
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王姝也不逃避问题:“我的骄傲决定了,我不会跟任何人分享夫婿。”
萧衍行刚被打了一闷棍,这又被喂了一颗甜枣。他心里涌动着古怪的感受,似酸似甜,很陌生。但同时萧衍行也很清楚,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姝儿,你很贪心啊……”
“对,我知道。”王姝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你不适合我。”
这一口糖还没尝个味儿,萧衍行就又被打了一闷棍。他冷着脸,幽沉地盯着王姝。
王姝深吸一口气,趁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全说出来:“萧衍行,你不适合我。若非当初毛氏使坏,我糊里糊涂地进了你的后院。那你我根本无缘。这么说或许有些自己给自己贴金,但事实便是如此,我不会让自己变成任何人的妾。即使是你,我也不会。”
萧衍行的眸色幽幽,微微弯下腰,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王姝的这张脸。
“……你当真想要这个结果?”
王姝抿着唇,“我只是要这个承诺会在将来兑现。”
许久,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嗓音凉得像屋檐下的风:“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满足你。”
说罢,他愤而转身离去。
萧衍行来得快,走得也快。
姜嬷嬷等人还等着两位主子和好。毕竟主子爷愿意过来,已经是在向王姝示好,只要自家主子能递个台阶,一切就又能恢复如常。结果她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主子爷离去的消息。
当下心头奇怪,放下手头的活儿便匆匆赶过来。
姜嬷嬷见王姝脸色不好地立在庭中,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过来搀扶她。
她一边搀扶着王姝往屋内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四处看。没看到萧衍行的身影,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见王姝一脸不愿说话的冷漠,将满肚子的疑惑又给咽了回去。
“走吧,回屋歇一会儿。”
王姝捏了捏冰凉的手,朝天吐了一口闷气,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萧衍行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既愤怒又难受,一种透不过气的憋闷盘旋在胸口。他冷着脸让车夫将马车赶快点,没有回萧宅,年关的时候反而一个人去了寺庙。
人进了寺庙厢房,吓得以为能歇两日的护卫们立马回归了岗位。
“主子……”全程围观了吵架的莫遂心脏差点都吓停了。这一路上他安静如鸡,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被迁怒,赶下马车。
此时,他悄摸地在外间儿伸头伸脑,小心地询问:“可是要赵师傅准备斋菜?”
说实话,莫遂自跟着萧衍行起,就没见过王姝这么猛的人。把主子爷的真心摘下来当泡踩还没被凶狠的主子剁碎了喂狗的,王小君也算是天地间唯一一个了。心里唏嘘,莫遂也烦恼的直抓头。蜜里调油的两主子突然变这样,王小君如此不给爷脸面,往后还不知该怎么办。
“出去!”
里面传出一声呵斥,莫遂麻溜地滚了。
萧衍行将文书又翻出来,许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原本下山是打算陪王姝两日的,此时也不必休息了。他冷着脸看京城的信件和下面呈递上来的文书,越看越怒火中烧。
啪地一声将笔搁置到桌子上,他不禁冷笑,那妮子以为他离了她就不行?
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后宅等着他垂青的也不少。既然她不想要,他也省得给!
除夕前一天,萧衍行抽空与见了绫人羽一面。
根据绫人羽提供了线索,他们顺藤摸瓜,最终在岭南流放之地找到了半残半瞎的朱德勇。找到时人他瘸着一条腿在街头乞讨,衣衫褴褛的,早已没有了读书人的意气风发。南边的冬天儿虽不如北边冷,也是湿冷得厉害。朱德勇居无定所,只能栖息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
这朱德勇估摸着被人害的太惨,朱德勇的防备心非常重。萧衍行的人差不多将岭南翻了个遍才堵到他。
堵到了也不愿开口,装死装傻什么都不愿交代。萧衍行的人花了不少力气,才迫使朱德勇相信来人是废太子的人,这才撬开了他的嘴。
七年前的贪污案,源起于一桩杀人案。
九年前,衢州一个农户状告当地盐商之子李文熙奸杀其女。人证物证齐全,结果被告盐商之子不仅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府衙。转头又趁着深夜,一把火烧了农户一家。那农户一家六口睡梦之中死于大火之中。只有一个起夜如厕的孤寡老婆子逃过一劫。
经此一遭,那家人死的就剩农户的瘸腿老娘。
那瘸腿的老婆子乞讨了一路,从衢州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宁愿滚钉板也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当地县官草菅人命,为官不仁不义,允许富户花钱买人头。
这桩案子一经爆出,引起一片哗然。当时萧衍行听闻了此事,亲自去查。
当时涉案官员,衢州下属卢月县县令朱德勇,被立即停职查办。
萧衍行带了大理寺一帮人赶往衢州,彻查后大吃一惊。
卢月县县令朱德勇在任期间,不仅仅制定了‘花钱买人头’的告状规矩。为了捞钱,甚至胆大妄为地商户量身定做了行商‘保护费政策’。每一桩生意,除商税以外,另抽成四成‘保护费’。这一强抢行为,让卢月县内的商户苦不堪言。
在任期六年所犯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当时萧衍行便觉得奇怪,衢州离京城不算太远,稍有些风吹草动,不至于一点风声没有。这朱德勇一个小小县令折腾出如此荒唐的大动静,上面一无所知,定然是不可能的。
顺藤摸瓜,就摸到了吏部尚书朱越的头上。这朱德勇不是旁人,与衢州朱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人的底细经不住盘查。只需去亲自来一次衢州便能看清所有。
县官朱德勇,本名朱辉,二十三岁是受大师指点,突然改名为朱德勇。乃是礼部尚书朱越的侄子。衢州人称其朱家二房独苗苗。腹中并无二两墨水,年少时在乡里欺男霸女,为祸一方。突然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举人。又经由家中长辈的运作,捞了个七品芝麻官。
这明显的猫腻,萧衍行于是又去翻了当年朱德勇中举的考卷。立即就发现了不妥。
字迹不同,文笔不似。这考科举的朱德勇,与为官的朱德勇可差别太大。为官的朱德勇浮躁、脑满肠肥,这文章却可见风骨,字里行间能看出写卷之人坚毅质朴的秉性。文章遣词造句虽不够华丽,却看得出是个立足于脚下的人。
明显的两个人,不可能是一个人。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代考,要么是舞弊。
但是细究,线索却被清除的不剩什么。若是旁人来查,这桩案子根本查不出。但不巧,朱德勇遇上的是萧衍行。萧衍行要查,就没有揪不出来的人。
这般花了两个月,果然牵扯出了一桩舞弊答案。寒门学子朱德勇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举人身份却被高官之子冒名顶替。这一条线不扯不知道,一扯才知道里头水深得令人咋舌,直接扯出了十年前的十几起科举舞弊涉案人。这要是朝廷的惩处下来,牵涉的人就广了。
当时萧衍行还年轻,处事手段过于狠辣,逼得一些人狗急跳墙了。
朱德勇案一爆出,各方势力都耸动起来。
这般就正中了皇帝的下怀。他本就预备给萧衍行安个罪名,好一举将他打压得翻不了身。现成的梯子递下来,他便任由这群人诬告当朝太子纵容身边辅臣贪污……
这里头的桩桩件件,一团乱麻。
其他且不说,这被顶替的朱德勇当初在发觉自己功名被顶替时,也曾状告过朱家。只是他并未得到想要的公道,还被关进了地牢。
多年前,若非他警醒,怕是早就死在了官府的地牢之中。
他贿赂了看守地牢的狱卒,在朱家对他下手之前,先越狱逃了出来。
不过之后也没能躲过迫害。
朱德勇的一家人一夜之间被人杀光。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的爹娘爷叔全部死了,在村子里的村长也将他们一家除名。他意识到不妥,当夜逃出了衢州。结果逃难的途中,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刺瞎了一只眼睛。朱德勇靠着一股让这帮人偿命的狠劲,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知道来找他的人是太子,朱德勇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恳请欧阳将军,一定要让这帮人偿命。
萧衍行的人将他带回凉州,花了些时日。如今人安置在另一处,临安县下属村落的一个农庄里。京城的情况还不分明,只能耐心等着大理寺查清舞弊案,再将人送出去。
至于绫人羽,他已知朝廷打算重启七年前的贪污案,希望能参与到案件的审理之中。
绫人家遭此大难,门下一百七十五条人命,他想亲自讨回公道。
萧衍行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思索再三,答应了这件事。至此,绫人羽便在萧衍行的手下做事。
朱德勇虽伤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收拾好,还是有读书人的风骨的。许是出身于最底层,又经历了十几年的苦难,朱德勇十分通透。萧衍行亲自见过他一次,对这个人感觉到十分可惜。不过依照大庆的规矩,身体残缺的人不能为官。朱德勇便是沉冤昭雪,前途也尽毁了。
年关都在忙,萧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袁嬷嬷日日看着脾气极差的主子,心里就不得劲。她也算听莫遂说了点只言片语。不敢说知道全部的内情,至少是知晓原因所在。
正是因为知晓,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说以往,袁嬷嬷必定是全站在自家主子这边,怪王姝不识好歹。可跟王姝相处这段时日,她也是看明白了王姝的性情。但古往今来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谁能特殊。小君如今年纪还小,分不清好赖,才敢这么跟主子爷呛声。等受过现实的磋磨,便会知晓有些天真是必须放下的。
可这话她心里能想,嘴上却不能说。王小君如今都那么大肚子,要是把她气出个好歹,那可不得了。
偷偷瞥了眼屋内,主子爷的脸冷得都要结冰凌子了!
唉声叹气的,袁嬷嬷还是得问。毕竟明日就是除夕,总不能让王姝一个人在外头过年。爷便是跟王姝置气,大规矩上不能不管不顾的。
在屋外头转悠了几圈,袁嬷嬷才做好心理准备进了屋。
她先是给萧衍行斟了一杯茶。屋中香炉袅袅,茶水的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袁嬷嬷偷摸地打量萧衍行的脸色,不过几日的光景,主子爷眉宇之中的冷色越发的深重了。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是瞧不出他的喜怒,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爷,今儿把小君接回来么?”
正在写字的萧衍行手一顿,没抬头。
袁嬷嬷于是又道:“明儿是除夕了。小君那肚子也不晓得怎么样,前儿还听姜嬷嬷说,小君近来胃口不好。好几日都不吃东西,人憔悴了许多……”
萧衍行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冷冽地扫向袁嬷嬷。
袁嬷嬷心口突突地跳,但这话不说不行:“爷,大过年的,莫要跟小君置气。小君年岁还小,脾气又硬。您跟她气这些事儿,何苦来哉?”
她话说完,书房里安静了许久。
袁嬷嬷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冷的天儿,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虽说她在萧衍行这有着旁人没有的情分,但奴婢就是奴婢,等闲不能逾矩的。袁嬷嬷素来很知分寸,这是头一次说着等不着调的话来。
就在袁嬷嬷快要跪下来请罪时,安静的书房总算是响起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
“王姝让你来说的?”
袁嬷嬷心口一跳,抬眸看向萧衍行。她想说不是,是她自己想说的。可面对此时脸色冷淡的主子,她愣是没说话,默认了下来。
萧衍行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姿态放松了些:“她不是很清高么?还回来作甚?”
袁嬷嬷:“……”
“罢了,”萧衍行又低下头去,“你去接她回来吧。”
袁嬷嬷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