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舜窃自怔然了一会儿, 但也仅是停顿了数秒,缓回了神,继而复将釉花刻面茶盏渡至唇畔, 浅浅酌了一口君山毛尖, 郁绿色的茶汤在齿腔之间辗转一遭, 一径地灌入肺腑之中,稍息之时,他的喉舌里,便是平添了一抹显著的涩意, 韵味久远,他拢了拢神,将茶盏徐然搁放回了扶几之上, 顿了一晌, 凝声问道:“人被掩在了隧洞之下?”
他知晓,于近几日来, 因是由暮冬转孟春的光景,洛阳的天候冷暖嬗变快了些, 外头的雨水亦是变得较为频繁,采挖隧洞也是要拣日子的,一般而言,秋时乃系最佳的采石期, 雨水由繁转寡, 物候干燥,气候也不算严寒,燧石是易于采掘的, 也不容易受潮汽所影响。
媵王嘱令常娘在开春时节便大行采石一务,便不属于天时、地利与人和, 但因是太子赵珩之近来颇得圣眷,恩祐帝每逢早朝,皆会吩咐掌印内侍在龙座一旁置楠木漆椅,命太子听政,甚或是,涉及了江山社稷的一部分政事,会开始寻太子拿主意,一些政事奏折,也陆陆续续移交到太子的手上。
庙堂之上的百官,明眼人儿皆能看得出来,恩祐帝年事已高,龙体不虞,这是打算慢慢放权,行将立赵珩之做储君了。
赵瓒之本就是觊觎帝位,看到了朝中此番变局,想必更是坐不住了,若是等到秋意浓,再着手遣人采石冶炼火械,怕到那个时候,他的皇兄赵珩之已然坐上了龙座,朝中亦是已经形成了他的拥趸与鹰犬,届时,假令造兵起势的话,情状便是对他百弊而无一利,以赵珩之的品行与算计,怕是得登大宝的那一日,必会下诏肃清赵瓒之安放在庙堂之中的诸般势力,枢密院、刑部、殿前司等官衙俱是他的左膀右臂,假若让赵珩之对其进行整饬与换血,毫无疑问地,赵瓒之必会元气大伤,不说能不能大行兵变之事,就连制衡赵珩之的力量都消弭了,赵珩之会如何对待他潜龙之时就有谋逆贰心的皇弟,这般结果,就弥足耐人寻味了。
为制敌先机,媵王的动作必须要快,要快,因着要快,致使他算岔了采掘隧洞的适宜天时,开春之初便急募了一批劳役,让他们昼夜不辍地掘采菱花燧石,这一桩事体他不好明面出手,他知晓大理寺盯他盯得很紧,遂是委托于暗桩之一常娘,常娘原是把事体办得极是妥帖,但不曾想过,天有不测之风云,久晴大雾必雨。
前几日,骤然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霏霏春雨,雨丝的势头并不甚,但对于石场里掘石的人,却是极为致命的,粘稠绵密的雨水,悄然渗入了石基与地脉深处,让这深达七丈的隧洞,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将其肢解成了一座岌岌可危的危楼,夜半雨水一沉,这一座隧洞就轰然坍塌沉陷,那石场里那劳役督头的话来形容,那场面撑上一句山崩地裂也不为过,场面极为骇人震颤。
隧洞里头,拢共有七人,有三位资历较老的劳役,另外四位俱是当日新来的劳役,不消说,温廷舜已然知晓这四人是谁了。
他端坐在马车之上,思绪却如纸鸢一般纵出了窗沿,他想象着坍塌时的情状,七人尚在隧洞的最深处采着菱云燧石,他们没个防备,也压根儿来不及逃,悉数被掩埋在了七丈之深的地脉之下。
事态远比温廷舜所料想得要严峻与复杂,隧洞若是坍塌了,不论大小,里头被掩埋的人,能活下来的,近乎微乎其微。
那么,魏耷、庞礼臣、吕祖迁、杨淳他们……
这一道消息,压得格外严密,唯有酒场的督头与常娘二人知晓,椿槿也是今番才知晓隧洞吞人一事,花容之上难掩诧色,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塌了也无妨,好在那些被掩埋下去的人,一个一个俱是奴籍,只消将帐籍和路引一并地毁了去,饶是有人泄情给了官府,官府调兵遣将来酒场探查,怕是也查不出这些人的名分,若要立牒讼狱,怕是更加困难。总之,优势是在我们这里。”
常娘眸心淡淡,说道:“石场之中,不会有人泄密的,有云督头在场子里头把关住了那些劳役们的嘴,一番声东击西的恐吓,他们便是吓成了软脚虾,假令又有人嘴碎,便立即拖去杖了罚,以儆效尤,现在,这些人的嘴特别严实,他们知晓,自己的命拿捏在了石场之中,只有在石场里头,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出了石场,他们的性命便是不保。两害相较取其轻,但凡是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心中都有计较,纵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温廷安眸心深处,覆了一层极薄的冷霜,任由扶几之上酌至一半的香茗冷却。
照常娘的意思,那云姓的石场督头,怕是也将酒场里头的劳役悉数严教了一回,一时之间,石场里人人自危,委实不敢妄自多言。
这也勿怪阮渊陵派遣出去的暗探,为何查不出魏耷他们四人的线索,原来是消息都被常娘与督头压了下去,纵然要密查,但那劳役们集体串供,口风甚严,旁敲侧击一番探询,也不易问出端倪。
他袖裾之下那一截清瘦修长的手臂,青筋微微突起,甚至是骨骼也骤显了起来,白皙的面庞沉浸在了半晦半暗的光影之中,眼眸隐微地眯了起来,淡淡地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内心里的一些思绪镇压下去,克制住了面部神态,表情仍旧薄澹矜冷,似笑非笑地问道:“倘若这些被掩埋在了隧洞之下的人,他们还活着呢?”
椿槿蓦地一怔,遂是望向了常娘,秋笙继续问道:“这些劳役如果还活着的话,常娘子可有遣人将他们救出?”
这一番话,多少有些质询的意味了。
常娘默坐了一会儿,看了秋笙一眼,秋笙的眼神是纤柔的,没什么锋芒与寒意,似是方才那一问,不过是她随口问出来的话罢了,并无与她针锋相对的意思。
常娘下意识揉了揉眉骨,暗忖自己应当是多虑了,秋笙的底细她特地查过了,是扬州西湖的一位瘦马,父母双亡,身世惨凄,被牙行转手卖了三次,前两次因不堪鸨母蹉跎剥削之忧,都逃了出来,这一次她被牙行卖入了常氏酒坊之中。
常娘初见秋笙纤弱扶风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了自己一个早夭的女儿,她女儿同秋笙一般,姝色艳美,身骨却很孱弱,脾性亦是娇纵,而讳字里,亦藏有一个『笙』字。假令不是因一年前的元祐战乱与和谈,她的笙姐儿,就不绝会沦落为了战俘,被金人抓去了战俘营里,像是卑贱之物,被大肆轻侮,常娘是后来实在乱坟岗寻到她的笙姐儿的,滂沱大雨之下,小女孩的衣衫尽破,眸瞳黯然,脸色枯败,俨似被尽数蹉跎的一枝娇花,尽成凋敝之色,零落成泥,毫无生气。
那一年,她的女儿笙姐儿只有十五岁,在一年前,她刚为笙姐儿觅了一位好良婿,双方家里都互换了庚帖,纳了吉,筹算好了嫁妆,待一切准备停当,今岁惊蛰前后,笙姐儿就准备嫁做人妇了,但元祐议和一案,将一切都尽数扰乱了。
常娘其实还有一个儿子,名曰旬哥儿,但她偏偏宠爱笙姐儿,大抵是笙姐儿太柔弱了,也招人疼爱,常娘的爱就不是雨露均沾的,对儿女们的关注之中,总是会偏向笙姐儿多一些,致使旬哥儿并不亲近她,反而亲近父亲,但在一年前的战乱之时,旬哥儿的父亲死在金兵的乱刀之下,笙姐儿也死了,常娘悲痛欲绝,原本也欲自尽,是旬哥儿阻住了她,拉着她随着大队伍一路流亡,从元祐一路流亡至了蓟州,再从蓟州流亡至幽州的漏泽园。
这个年仅八岁的小男孩啊,挺直了脊梁骨,用一张虽稚嫩却坚执的面容,对她一字一顿说:“娘不能这般自私,我好想活着,可是您死了的话,旁人便会说我是个没娘的种,我不想受旁人的轻侮。所以——”
“娘,求求您,求您活下来,好不好?”
常娘的死志一下子就轻了,她更是被旬哥儿的话一举击溃了,她答应过旬哥儿,要好好活着,旬哥儿是她活在人间世里唯一的盼头了。
她对旬哥儿好了不少,让他在幽州的蒙馆里读书,旬哥儿有科举的念头,她祈盼他往后能步入青云路。
她对旬哥儿越好,与诸同时,她心中也对笙姐儿愈有浓深的愧意,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小姑娘。
思绪千回百转,常娘在七日前,初见了秋笙之时,竟是有一种如见夭女的幻象,毕竟,二人真的生得太相似了,不仅是面靥与五官,身量与谈吐,还有是那穿衣的用色与偏好,都别无二致。
那一袭遍地荼白天水碧,便是她为笙姐儿所缝制的嫁妆之一,当这一席裙赏穿在新来的秋笙身上之时,有那么一瞬间,常娘心中大恸,深深觉得,是她的笙姐儿回来了。
可理智在不经意间地惊醒了她,眼前的秋笙,并非她的笙姐儿。
一片亭亭青烟之间,常娘缓然地回了神来,思绪回笼,心中的沉痛之意淡了些许,眸色亦是微微凝了住,看回秋笙,她的心肠硬了一硬,声音陡地冷然了几分:“新遣出去的那一批劳役,纵然他们有存活之机,但这些人亦是不能活。”
温廷舜心下蓦然一凛,在原地静坐了好一会儿,常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几近于不言而喻——这就是说明,在隧洞塌陷了以后,常娘并未吩咐云督头立即进行掘洞之务,石场之上的劳役,他们没有救人。
这是在置魏耷、庞礼臣、吕祖迁与杨淳四人生死于不顾。
温廷舜没有去问常娘为何未行救人之举措,否则,容易招致常娘的怀疑。
不过在此番,常娘抬着眸看着他:“秋笙为何会问及此事,那一批被掩埋在隧洞里头的杂役,可有你相识相熟之人?”
看上去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但在斟字酌句之间,满藏着试探之意。
椿槿亦是反应了过来,目光落在了戗金填漆的几案之上,不动声色地为秋笙重斟了一盏茶,勾眸巧笑地道:“常娘子莫要说笑了,妹妹是什么身份,那些劳役又是什么身份,妹妹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些人?”
透过窗棂隔间的赤金色熹光,在偌大的车壁内外轻轻震**着,温廷舜的秾纤睫羽之上蘸染了一些碎光,因此衬得他面容一部分浸溺在了晦影之中,情绪莫测且未明。
少时,温廷舜温沉地笑了笑:“秋笙是在替常娘子做考虑,您这几日皆在筹办竞标会一事,兹事体大,切不能出任何篓子,加之能来竞标会的人,非富即贵,万一有人发觉了隧洞吞人一事,起了疑心,那岂不是扰乱了您铺设好的整一盘棋?秋笙问及此事,不过是怕有些人,意图不轨,坏了您的好事,未雨绸缪,总归是好一些的。”
此处所提及的『有些人』,其身份与算计,自当是不言而喻。
常娘眸底晃过一抹异色,这酒坊内外,最近确乎是被大理寺的暗桩盯上了,对方还盯得格外隐秘,就拿昨夜来说,竞价会的前夕,这账房里的李账房与管事小厮,俱是被砸昏在地,不省人事,而这藏匿于暗格之处的一叠假账册,据掌事姑姑说,没有动过的人为痕迹,遍搜那账房上下,亦是没有任何一物缺失。
那就奇了怪了,这个贼人潜入账房,打昏了李账房与小厮,又不探囊取物,其之所图,究竟是什么?
常娘虽摸索不出这贼人究竟怀揣什么计策,但她早已在暗中布下了暗桩。
常娘淡然一笑,目色轻轻落在了升起袅袅青烟的茶盏之上,道:“原来秋笙是在忧心这般事,无碍,我已暗遣一位人物,设了一些计策,估摸着,那些人行将是咬饵了。”
“咬饵?”温廷舜狭了狭眸心,“常娘子的意思是,您今番只留掌事姑姑一人在坊内,明面上是疏松管制,暗面下是一出空城计,专门用来引蛰伏在坊内的贼人上钩?”
“错了,这一回,不是掌事姑姑设计,她不过是宅妇,哪有祓除细作的本事。”常娘云淡风轻地抿唇而笑,玉润修直的指腹,在扶几之上轻轻叩击着,奏出了一阵颇有节奏韵律的声响。
温廷舜敛了敛袖裾,心中思及了什么事,陡沉了下去。
常娘遣了一位人物。
这人是谁?
“那岂不是坊内有一出好戏可看?”椿槿笑着附和道。
常娘抿了抿檀唇,道:“估摸着,现在好戏就已经开场了。”
温廷舜眸色一凝,没成想常娘竟是留了一手,他的指尖轻轻抚在了几案之上,面容渐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翳色,抿着唇,邃深的眸底之下,是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颠簸的马车踩着辚辚之声远去了,常氏酒坊之内,昼漏初尽,日色绵长。
这厢,沈云升同另几位杂役,将新酿好的一桶武陵玉露,徐徐地运入了地下酒窖之中,沈云升拿起肩膊上的汗巾,轻轻地拭了拭汗渍,趁着众人歇在原地,他一面将汗巾搭在肩膊处,一面对杂役头子道了一声:“我去解个手。”
头子冲他爽朗地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啊,待会儿还有不少活儿要整。”
沈云升欠了欠身,便是去了一趟恭房,只不过,临至恭房之前,他倏然调转了一个头,趁着四处无人主意,他依照着脑海里的图纸,行至了菡萏院,他的动作非常轻,正在洒扫庭除的小鬟并未发现他,沈云升就这般行云流水地翻入了内院。
庭院内花木扶疏,小窗轩阁,一派春光融融的良辰景致,他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垂花门,绕过影壁,潜入了秋笙的内室之中。
温廷舜给他留下了一系列隐微的记号,这种记号近似楔形,还是朱常懿传授给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认得清楚,寻常人是认不清明的,也根本觉察不到它们的所在。
依据温廷舜所留下的楔形记号,沈云升一路摸索至了寝屋内的拔步床之下,里头置有一只紫漆嵌玉衣箧,揭了那箧盖,搜寻至箧箱的底下,果不其然,里头藏匿有一叠账册,以一团暗纹绸布紧紧裹之,待君撷取。
沈云升核查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遂是抄手顺走,藏入了袖囊之中,将其速速带离。
账簿已然取走,最后一步,便是去那一座弃置的旧戏台,同崔元昭与苏子衿会合,旧戏台以北之地,有一处朱漆凿砌而就的矮墙,矮墙之外通抵东廊坊里头的街巷铺子,人潮海海,依凭他们的身手,直接翻出去,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沈云升去到了旧戏台,在掉了半边银朱漆的楹柱之上,敲了两截长音与一截短音,这是他们晤面于戏台的新暗号,沈云升静候了半晌,但放眼于戏台,却是始终不见人影,他心中悄然生出了一丝疑绪,崔元昭与苏子衿素来守时,怎的会失时?
难不成是……
沈云升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这时,他听到垂帘里头传了一阵细微动响,似是人物的闷哼,他眉庭骤蹙,有了计较,一举上前揭帘而去,见着帘内的景致,仅一眼,他倏然怔住了,悉身的血液在一刻凝冻而住。
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全身俱是遭粗绳紧缚,双双昏厥在了地上,近乎不省人事,沈云升觳觫一滞,遽地上前,将他们的布团从口中疾然挪了去,一面急声唤着他们,一面逐一替他们拭脉。
见着他们晕厥在此,沈云升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场面,是义庄里头那两位暗探惨凄的死相,他们因为喝了九肠愁此一毒药,不得不忍受着肝肠寸断的痛楚,不消说,他们是被活生生疼死的,施毒者的手腕,不可不谓之残忍。
沈云升心中祈祷崔元昭与苏子衿只是普通的昏厥,讵料,经逐一拭脉之后,他如鲠在喉,他们二人的脉象几近于苛沉浮虚,脉搏跳动极弱,呼吸亦是时断时续,那是气血皆枯之征象。
崔元昭觉察到了沈云升的存在,她苍白若纸的面靥之上,额庭俱是一层虚冷的寒汗,面容一丝血色也无,她轻曳着沈云升的袖裾,眉心紧锁,话声气若游丝:“沈兄……快,快走……”
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中了九肠愁,沈云升绝对不会弃他们于不顾,更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也料知到了,这定是常娘设下的一出计谋,账房出事以后,崔元昭身为新来的掌事小厮,瞬即就被怀疑上了,她来旧戏台的时候,一定是被人跟踪,偏巧苏子衿也来了,二人就被一网打尽。
目下沈云升一来,大抵是常娘算准了他会觉察实况不对,前来查探一番。
好一个引蛇出洞之策。
沈云升一个人带着账簿离开酒坊,其实并不困难,带着崔元昭出去,可以姑且试一试,假令再捎上苏子衿,一次性带走两个人,必然是极为困难的。
更何况,他们二人都身中剧毒。
九肠愁若是在半个时辰内没有解,崔元昭与苏子衿二人必死无疑。
沈云升按捺住失序一瞬的心率,只觉事况远比他所想象的要严峻,这毒是谁下的,这投毒之人手脚,也太快了。
似乎早就料知到他们就会今日开展行动一般。
沈云升脑海里晃过了一番温廷安曾经说过的话,悉身僵硬,牙关紧了紧,对他们道:“给你们施毒的人,莫不会就是……”
崔元昭费劲启唇道:“是中书省同平章事,兼权知翰林院的大人……”
话未毕,沈云升身后的一围珠绣垂帘,外头响起了一阵错落有致的槖槖靴声,守株待兔的人来了。
沈云升僵滞地起身,回眸一望。
一只清隽修长的手搴开了帘子,一道男子身影徐然步入旧台,他的面容敛净分明,着一袭玄色束带襕袍,予人一种峻整温隽之感。
来者不是旁的,正是温善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