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城也是个狠的,即将临盆的身子,说跪就是直接跪一天。

墨离也是个倔的,哪怕明知道心爱的女儿即将临盆,却还是不愿同意她的请求。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墨倾城身下见了血,墨离才慌了。

宫中蹲点良久的太医们脸色都差的不得了,因为他们但是看面相,便知道墨倾城凶多吉少。

月份不足,又在先前经历了许多波折,导致墨倾城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且一天一夜的跪着早已动了胎气,她却格外倔强,就那么撑着一直跪着。

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墨倾城的裙裾,也染红了墨之国国王墨离的双眸。

他守在墨倾城房外,殷切的看着每一位在产房进进出出的大夫,期盼着看到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每个大夫的眉头全都是皱的越来越紧,墨离才越来越没了力气,最后失魂落魄的倒在了地上。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国王,就那么失魂落魄的倒在地上,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敢置喙一二。

他们大多数是对墨倾城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而感到唏嘘不已。

抢救持续了一天一夜,墨倾城本就亏空的身子全靠各种名贵药品吊着一口气。

墨离在产房外心急如焚,直到一个大夫脸色惨白,跪着从产房爬了出来。

“王上,小的实在尽力了。”

“长公主先前颠沛流离,遭遇了太多变故亏空了身子,本该是不可能再有孕。”

“心情的起伏太大,再加上昨日一直跪着,早已动了胎气。”

“小的们用尽浑身解数,也是回天乏力。”

“长公主方才醒了,若是再睡过去,便……凶多吉少。”

墨离一听,本就灰白的脸色寸寸崩塌起来。

他发了疯似的把那跪在地上的大夫从地上拖起来,几乎是低吼着开口:“你们怎么回事!”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若是倾城出了事,本王饶不了你们!”

吼完这一嗓子,墨离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本就猩红的眼眶越发血丝密布起来。

墨之国视女子之血为不详,葵水是所有墨之国男子避之不及,甚至谈之色变的存在。

更别说生产时的女子大出血,甚至即将因此丢了性命的情况。

更是大凶之中的一绝。

寻常男子定然觉得“一尸两命”是格外的晦气,恨不得避如蛇蝎。

太医作为医者,实属无奈才会迫于“王权”,检查王中女子的身体。

民间姑娘若是身子出了问题,定要再三确保干干净净的,才能请的大夫过来瞧瞧。

不然的话,大夫是万万不会来的。

亦或者那人撒了谎,害的大夫沾了“晦气”,便入了墨之国的医者黑名单,家中所有男子女子,皆不可再看病,身体无恙倒是幸福。

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便只能等死。

在如此的大环境下,墨离丝毫没有嫌弃自己女儿是“不祥之兆最甚”的情况。

更是完全没有将女儿败坏名声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他不过是作为一个老父亲,迫不及待的想给自己的女儿加油打气罢了。

产房之中的大夫们本来因为长公主墨倾城的状态越来越差而战战兢兢。

现在听到外头的动静,直到国王要硬闯产房了,才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十几二十个大夫生拉硬拽,也架不住墨离想再看一眼女儿的决心。

身高九尺的莽撞汉子,与闺房的小门格格不入,可他还是不顾一切,无视所谓的不祥之兆进入了产房之中。

只一眼,墨离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几个产婆已经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把墨倾城盖了个严实。

可却来不及把地上十几二十盆的血水和散落在地,杂七杂八的染血了的纱布进行处理。

墨离看到满地的狼籍,又看到墨倾城惨白如纸的脸,心下忽的一痛。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依着她的。

“王上,这毕竟是产房,您还是出去的好。”

“是啊王上,这里不干净,莫要玷污了您的威严。”

墨离咬牙,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虎皮大氅沾染了地上的血污。

他三步并作两步,却动作格外轻柔的握住了墨倾城几乎没了温度的手,嗓音格外沙哑的开口。

“倾城,是为父的错。”

“为父不该对你不管不顾,害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为父错了。”

墨倾城疲惫的动了动眼睑,有气无力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看起来甜美实则满是苦笑的模样。

“父王,孩儿从……咳咳。”

“从未怪你。”

“大齐国……民不聊生。”

“生灵涂炭。”

“还请父王莫要见死不救……”

听着墨倾城越来越弱下去的声音,墨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为父做不到。”

“若是你熬过来了,为父自然听你的。”

“可你若是没熬过来,为父定然举兵杀入大齐国,把那皇帝老儿活捉,吊死在你的坟前!”

“他欺负你,便该死!”

墨倾城无力的勾了勾嘴角,手指无意识紧了紧:“父王,是孩儿不孝。”

“若是有下辈子,孩儿定然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孩儿有些累了,先睡一会。”

墨离看着墨倾城淡去的血色,与气若游丝的呼吸,他心中越发惶恐。

“不许睡!”

“你若是敢睡,本王便把大齐国全部的百姓杀个片甲不留!”

“只要你好好的,为父答应你,定然护着大齐国的皇帝老儿,再亲自去大齐国找那皇帝老儿谈和亲一事!”

几乎没了气息的墨倾城眸光一闪:“父王……”

眼看墨倾城没了气息,墨离蓦地攥紧了墨倾城的手,眸光猩红的嘶吼出声开来:“太医都死哪里去了!”

“给本王进来救人!”

“长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给本王陪葬!”

墨倾城被生生吊着一口气,居然奇迹一般挨过了一整晚。

隔天天不亮,一道虚弱但清晰的啼哭声化为刺破黎明黑暗的那抹曙光。

稳婆抱着孩子送到了墨离面前:“王上,是个小公子。”

“长公主听到了小公子的声音,还在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