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你还关心我?◎
在被黎锡然突然闯入卧室, 抱住几秒后,尚禧暖才缓过神尖叫出来。
大约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会是黎锡然做的事。
原本以为他放下工作, 追自己到沙漠,已经是极限了。
“暖暖。”黎锡然灼烫的气息就打转于她耳畔,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也满是低哀,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尚禧暖心脏迅速跳动,全身都被湿漉漉的他裹上夜雨泥泞。
大小姐惊魂安定后, 咬着唇角紧皱眉头, 屈膝便朝着黎锡然小腹猛然撞去。
黎锡然吃痛, 下意识想要松手,下一秒却又抱她更紧。
“黎锡然, 你这是擅闯民宅。”
“暖暖,我只是见不到你,很不安心。”
“你何必呢?”大小姐冷笑, 几分悲凉, “何必这样不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我以为在沙漠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明白了。”
黎锡然声音都在颤抖,抱着她的手臂也收得更紧,几乎带着恨不得将她融进胸膛的力量, “我承认, 我就是不想给你丝毫冷静的时间。”
“暖暖, 我深知你的性格, 想通了就真的可以放下所有。”她出生在尚家,普通的钱财礼物, 在大小姐眼中不值一提, 感情于她, 更是情绪价值大于所有外在所有。
“我真的怕了。”他深吸一口气,无奈,消散不掉的不甘,想紧握却又不断伤害彼此的慌乱,“你现在就像是,决心要用更盛大的世界来稀释我的存在。我怕这个小小的风潮在你生命中落歇后,我也变得无关紧要。”
“暖暖,你不知我的世界,能喧嚣起潮波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他一直觉得自己无趣又死不掉的人生只存在了二十八年,那个初夏的惊鸿一瞥,同样拯救了他尘封落满蛛网的世界。
“大小姐,我们不再闹了好不好。还像从前那样,我把能给你全部给你,这次包括昭告天下的爱。”
尚禧暖鼻尖猛地刺痛,想推他又推不开,想骂他时连心都是疲累的,“黎锡然,可我现在就是不想要了。”
她心里过不了一些坎,一些她自己都说不上的坎。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鲠在喉,取不出来,又吞不下去。
何止是黎锡然在难过,在执着地不肯放手。
她也同样的,找不到从前那个自己了。
黎锡然缓缓放开她,单膝半跪在她面前。灼烫炽热的手掌摩挲在她颊侧,以绝对的低位者姿态仰视着她。
咫尺之间,能清晰可见他眼眶内闪动的泪光。
“暖暖,连我都是后知后觉。你的出现贯穿了我人生最璀璨的节点。”他曾经习惯于封闭自己,也不擅长去表达情绪。所以一律用温润无棱角的绝对圆滑迎接整个世界,可若安静回望过去会发现,一向情绪稳定的人,只为她连连失控过。
“我以前太破碎了。真的是,连我自己都讨厌。”所以他曾经对尚禧暖的爱只敢做到无底线的宠溺包容,但害怕她见识真正的自己,“现在,我把自己全然剖白。”
“给你看全部的黎锡然。他也有阴暗,情绪撕裂,坠入泥潭的一面。”那些做皱皱巴巴一团废纸的人生,尚禧暖是第一个肯把他捡起来,熨烫平整的人。
大小姐紧咬着唇角,她闻窗外暴雨如瀑,听黎锡然情真意切的心里剖白。
心里那座倒塌的南墙,好像也被这场潮湿梅雨洗刷。
曾经的她以为,黎锡然是绝对冷静的,就连他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做到隐忍不宣。个人爱恨,更是几近寡淡,面临再大的风波,都能从容不迫,淡然置之。即使是锥心的悲苦,好似也只能停留在他微微蹙眉的瞬间。
此刻黎锡然的失控,仿佛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也透过他如今易碎的理智,看到了不曾得到回应的四年里。他的无限沸腾,那些被清醒的审慎,遏抑而下的汹涌爱意。
“暖暖。”他跪俯于她脚边,像最虔诚的教徒,“我们和好吧。”
大小姐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下一刻,就被突然出现的尚澹打破。
尚澹一脚将黎锡然踹倒,再急忙把尚禧暖护在身后,“黎锡然,你他妈疯了,大半夜来我妹这里耍流氓。”
黎锡然倒在地上,唇角都是血。
他只看了眼满是惊慌的她,然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你有没有伤到,他没怎么你吧?”尚澹也没理会地上的黎锡然,只紧张的上下检查尚禧暖是否受伤。
“哥,我没事。”大小姐扯过软榻上的薄毯披在身上,“他还是来求原谅的,没对我做什么。”
“没事就好,以前也不知道他这么不要命。”尚澹这才去扶地上的人,“你睡吧,我把他送回黎家。”
暴雨的夜,大小姐迟疑道:“会不会不安全?”
“那我也不允许他住在咱们家。”尚澹又环顾她房间一圈,“赶明,我就让人来把你房间全部加固一遍。”
大小姐点头,目送尚澹将黎锡然扯出去。
-
重归平静,她看着全身的狼藉,不得又去清洗一遍。
再躺在**,听着窗外雨打树叶,反而睡不着了。
她不想回忆刚刚的黎锡然,但脑子却一个劲为她实时推送。
大小姐烦躁地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要睡着时,再次听到敲门声。
“哥?”
尚澹见她应音,推门而入,“送回去了,放心吧。”
尚禧暖侧躺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其实也没必要和我说。”
“看你房间亮着灯,以为你想知道些什么。”尚澹将她床边软椅上的电脑拿开,看似随意地坐下。
“我刚送他到黎家,原本以为会有人照顾,结果他那个养母直接让我把他丢在卧室地上就可以。”尚澹看她一眼,见她没什么抗拒情绪,继续讲道:“他是我送去的,万一这一夜有个好歹,还不赖上咱们尚家了。我就又好心地拿淋浴给他冲了一遍,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丢到**才回来。”
大小姐撑着头,上下打量尚澹,“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要好了?”
“我什么?”尚澹闻言起身,“你知道和他这种人做朋友有多累吗?以前一方面为了生意,一方面因为你。我还能为什么。”
“我就随便问一句而已,干嘛那么激动。”尚禧暖翻了个身,“哥哥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也困了。”
尚澹临走前,又扶着她墙边墙壁问,“他小时候,没少被他那个养母打吧?”
“嗯?”
“以前看他也是矜贵的大少爷,没想到能有一身的伤。而且那些伤,明显都是留的老疤,只能是他小时候落下的。”
说完,尚澹直接推门离开。
独留尚禧暖坐在**发愣。
什么叫做,他小时候没少被陈韶怡打?
他不是被扔在宛宫一号,自生自灭吗?
尚禧暖没有太明白尚澹的话,且此刻也不太想继续去回忆关于黎锡然的事情。
摁下灯源总控后,她又在黑夜里辗转到黎明天色,才昏昏睡去。
翌日,临近正午。
沪上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晴日再次笼罩整个沪市。
尚禧暖被敲门声吵醒,有几分烦躁,“谁?”
她已经快因敲门声产生PTSD了。
“暖暖,是曦曦的电话。”蕙姨推门,手里举着公馆的公呼。
尚禧暖这才发现她的手机依旧保持关机状态,被她丢在软榻上。
“喂?”
“暖暖!我舅今天从工地摔了下去,你知道吗?”
尚禧暖还没彻底醒来,尚癔怔着醒神,乔曦的话,倒是直接撕扯住她灵魂。
“什么意思?”
“你看我微信给你发的消息就知道了。”
尚禧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想得知黎锡然的消息,急急忙忙去拿手机,然后才发现不单乔曦给她发了一堆消息,各个同她相熟的人都来询问情况。
但大小姐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只好先点进乔曦的聊天框。
沪上时报最新推动:【今日上午,黎氏集团董事长于视察工作期间,不慎于工地坠落。生死未卜。】
尚禧暖的手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然后小心地点开那张配图。
黎锡然着一身深色西装,整个仰面躺在建筑工地的沙堆上。
而距离他头一拳之处,就是砖堆。
“暖暖?”
尚禧暖挂断电话,往院子里走时,正见尚遵迎面朝她走来。
“外公。”大约这就是下意识的,不受自己控制的关切。她无论如何怨他,恨他,但并不希望他出现某些意外,“他?”
“我就是来和你讲的。”尚遵听闻黎锡然坠楼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打探了消息。毕竟前夜黎锡然刚刚暴雨驱车来了趟尚家,后又晕着被尚澹送回。一来一往间,就怕被有心人捏住话题,“说是从昨晚开始就高烧不退,硬扛着去视察工作,才出此意外的。”
“严重吗?”
“工地的人说他是从二楼坠下的,掉在了沙堆上。所以危险在于,过劳,心肌承受不住。”
尚禧暖这才想到,黎锡然这段时间几乎都围绕着自己在转。
在沙漠,她睡的时候黎锡然还没睡,她醒的时候,黎锡然早已经坐在她帐篷外。
“你不要多想,这些事也和你牵扯不上关系。”尚遵安抚道。
大小姐表面虽是维系着平和,但表情已经失去管理,连带大脑也一团乱,“那是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外公,我还是有点累,先回去了。”
“好。”
这一整天,尚禧暖都不怎么能提起精神,微信更是叮叮当当个不停。
逢若初少有的给她发消息:【苏富比拍卖行沪上隆重呈现—威廉姆森粉红之星。】
逢若初:【你在吗?】
银碗盛雪:【我在哪?】
逢若初:【别装,苏富比拍卖现场。】
银碗盛雪:【我在家。】
为了让她相信,尚禧暖还拍了自己卧室的照片给她看。
逢若初:【所以刚刚那颗11克拉的粉红宝石不是你拍走的?】
银碗盛雪:【什么粉红宝石,我最近都在沙漠旅游,没关注拍卖行动向。】
大小姐失恋心情不好,想逃避现实时,连手机都能一连关机多日。
估计就算拍卖行想要提前通知她,都不一定能找到人。
逢若初:【你可真行。】
银碗盛雪:【拍了多少?】
逢若初:【四个多亿。】
大小姐仰天:【你对我估计有误解,我也不是每天都能花这么多钱的。】
尚家是豪奢了些,每月给她的零花能超过七位数,但大小姐也属于月光一族。
提前半个月得知,她还能想办法去向尚遵撒娇耍赖。
逢若初:【行吧,知道不是你拍走的,我就心理平衡了。】
尚禧暖无语凝噎,什么人呀?
这不是单纯来给她添堵吗!
大小姐看着图片上的粉钻,晶莹剔透,宛如谪仙。
这一刻,是比她失恋后,更难过的瞬间。
不过接下来的事,才是真正让大小姐无措的。
一向和她交好的沪上名媛给她发来一条链接消息。
沪上娱乐报:【黎氏集团董事长黎锡然坠楼恐病危!其母携未婚妻前往医院探视,泪洒现场。】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过多。
尚禧暖都不知该先关注哪段。
病危?
未婚妻?
然后她又想到尚遵说的,高楼坠落,高烧不起,心肌过劳。
分明一夜之前,两人还在爱恨纠缠。
怎么一夜之后,好似往后就只能生死相隔。
大小姐鼻腔有点酸,甚至想流泪。
但她又有点找不到立场,于是便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仅是本能的,就算是与自己相熟的一条狗要死掉了。她也会难过不已的。
可就在她泪光尚在眼眶内打转时,通向花园的落地窗门突然再次被人拉开。
“啊!”这次她直接先尖叫出声,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是人是鬼呀?”
黎锡然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脸色煞白。
“大小姐,能不能和门卫说一声,以后不要拦我。”他气息都是虚的,沾满泥尘的裤脚,又说明了他是翻越尚家的围墙进来的。
“黎锡然,你疯了!”她先是气恼黎锡然不顾身体,再是气恼他不把尚家放在眼里,“你当我尚家是什么地方!”
黎锡然虚弱地倚在她卧室墙壁上,也不敢去坐,“大小姐。今天关于黎氏的新闻有点多,我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只能跑过来当面和你讲。”
尚禧暖气的心脏都在快速跳动,“你如果是来告诉我,你还活着,那我知道了,现在请你立刻回医院。”
黎锡然轻笑一声,看向她的神情满是温柔缱绻,“大小姐,这算不算,你在关心我?”
“你是不是神经病!”
“是呀!我可能就是神经了。”他边说,边将手里提着的丝绒盒子递向她,“正常人,谁会从医院偷跑去拍卖会。”
今日沪上只有苏富比一场大型拍卖会,所以看似带着疑问,但当她目光落于丝绒盒子时,又好似知晓了答案。
大小姐手臂抱胸,并没有去接他袋子的意思。
于是,黎锡然只好自己打开丝绒盒子,露出了那枚宛如谪仙般绝美的粉色宝石。
“之前在沙漠,资源实在匮乏。现在回来了,道歉礼物应该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