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初探(6000+)

出于对未知和危险的直接反应,在身后那人走到身边之时,帝鸿懿轩瞬间清醒过来,转身直面来者。

一身黑色警服的闫坤散淡地走近他身边,瞥了一眼帝鸿懿轩身后的紫薇花树,嘴角勾起一抹笑纹,朗声打趣道:“这棵花树倒是开得挺漂亮的,看来言先生是个爱花之人。”

眼见是熟人,帝鸿懿轩全身的警戒缓缓解除,回手抚摸着紫薇花树的树干,回忆似的淡淡开口,“喜欢花草的并不是我,而是丫头,我爱的是喜爱这株花树的女孩。”

“爱屋及乌么?”闫坤走过去,伸手触碰那树顶的紫色花球,含羞般,在丝丝清风中,那花球颤抖着身子,躲闪着陌生的抚触,“也是,马娉婷是个让人爱怜的女孩子,灵巧、活泼、慧黠,和她在一起很有趣、很轻松,即使是她想要什么也是直接说出来,不会忸怩作态。马娉婷,对于言懿轩你来说,是个特别的、无可取代的人罢?”

帝鸿懿轩转眸深深看了闫坤一眼,“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比丫头大了七岁,不可能是真心喜爱,只不过是逗弄玩玩而已;怎么,你相信我口中对丫头的爱情么?”

这种犀利的反问让闫坤微微有些怔愣,但不过两三秒钟他却回过神来,缓缓叹了口气,“我相信与不相信,能够动摇你的心吗?可能改变你的决定么?”没等帝鸿懿轩作答。闫坤就已经说出了答案,“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唯一能确信的是如你一般拥有了那么多的男人,根本就不屑于和一个小女孩玩什么感情游戏;像你这样的天子骄子也不会为了你不爱的人以身涉险,呵护异常。

即使,你有你自己的目的。可是保护马娉婷。根本就不需要你亲自出手,不是么?”

“闫坤果然不愧是闫坤,心思果然通透!作为非本家的孩子,在阎家,不觉得委屈么?要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在阎誉成年之后都将会是他的,你只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样。你真的甘心么?”帝鸿懿轩轻轻靠在紫薇树干上,环住双手,带着莫名的笑意瞥向闫坤。

“阎家的一切,我从来不贪图什么,我最想要的早就失去了。”闫坤听见帝鸿懿轩话中有话,摇了摇头,看向树梢花球的眼光变得有些遥远。似乎穿透了多年的时光。“很多年前,我曾经有一个本应该捧在掌心上呵护的女孩,可惜,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

直到她消失在生命里,而我得到了我以为我想要的一切之后,我才明白。最重要的,已然失去了。再见她的时候。我已娶,她未嫁,但是,她眼中再也没有过去明明倔强着说不在乎却依旧看着我暗含情深的光点。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失去的也许再也寻不回来了。

现在,如果能够尽快把肩上的包袱卸下来,我倒是乐意之极。”

“你说的,是……卢芳女士么?”帝鸿懿轩半阖黑眸,淡淡的猜测道,可他的语气分明是肯定的不能在肯定了。

闫坤并没有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或者尴尬欲绝,很坦诚地颔首道:“是的。你知道么,有很多地方,卢芳和马娉婷都很相似,在上京这样的大圈子里,一样的不拘一格,一样的直爽明朗,是很让人容易接近靠近的人。”

“往往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招人厌烦。”帝鸿懿轩缓缓加上一句,“喜欢她们的人看见的是她们的真实,厌烦她们的人恰好是喜欢把自己深深隐藏起来的人。”

“你说的对,可是当时的我却完全看不清这一点,以至于最终错失了她。”闫坤面上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眼中也没有波动的光,可是他心底却是有着深深失落的,“我知道卢芳现在找到了比我更适合她的人,没有婚姻史、学识渊博、家世良好的俞越真的比放弃她的我好太多了。”

看了帝鸿懿轩一眼,闫坤继续道,“言少爷,你比我幸运,比我清醒,你清楚地知道你爱的人是谁,你想要的是什么?真心希望你比我幸运,在最后的最后,能够把握住你自己最重要的。”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放弃丫头么?”帝鸿懿轩身体后倾,微微侧头,“这,算是你对我的忠告么?”

“忠告算不上,只是我这个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不希望言先生犯下和我同样的错误而已。你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我现在所看到的,你想要的,我相信,比我所能想象的更重要。可是,有一个事实,你必须清楚,当鱼和熊掌同时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只能够选择一样。

什么是能够被舍弃的,什么是必须要捧在手心呵护的,言先生,你要三思。”闫坤话落,迈步就要离开。

“那你……当年为什么放弃了卢芳,选择了莫丽萨?是因为遥远的西方传来的消息,让你用呵护之名行监视之实么?”帝鸿懿轩站直身子,从紫薇树旁走到闫坤身后,靠近他耳边,缓缓启唇。

闫坤片刻怔愣之后是惊疑,猛的转身,和帝鸿懿轩迎面而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应该问我,我不知道什么,”帝鸿懿轩淡淡开口,“告诉外公外婆,我答应过的事情,从没遗忘过,可是万事都是会变的。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结果会怎样?不过,按照你的立场,你不是应该劝诫我,为了最初的目的而放弃其他,为什么,我从你的话中听出的好像是相反的意思?”

闫坤笑了笑,“言少爷,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我说的那一切到底是怎样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只不过,如果非要有人遗憾,一个就够了;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初的自己,不希望你最后会因为选择而后悔罢了。”

“既然后悔。从现在开始重新追求。也不晚不是么?当初你并不是因为自愿而放弃的,卢芳女士如果知道真相,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轻轻摇了摇头,闫坤并没有帝鸿懿轩那样的乐观和强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那股冲劲了,既然她已经有了新的好的归宿,那么我就不必再去给她添加多余的烦恼。过去的十多年里。她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能够轻松的生活,我又何必再把她拉进这个漩涡。

按照你所说的,出发的时间已经订好了,我先去准备了,等待在眼前的,可是一场不太好胜利的硬仗。”

看着闫坤走回俞家大宅的身影。帝鸿懿轩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依然明媚的阳光,心情却像是被云翳所遮盖,不论是闫坤还是冀、螟他们都应该认为自己是很果决的一个人罢,可是这一次,到底该做出怎样选择,他。真的好迷茫。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帝鸿懿轩才会记起自己真正的年纪。不过也才二十而已。

巨大的机架在西南的丛林外的空地上憩息着,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而无害。

从机身中接连出来的一行人在机舱外的空地上缓缓止步,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气,黑袍老者率先发话,“时间还早,要是现在就出发的话,应该可以有所斩获。”

听见黑袍老者领导似的话,傅昀瞥了眼周遭秘密森森的数目和遮天蔽日的林荫,皱了皱眉,怀疑道:“确定是这里么?当初寻找藏宝地点的时候,我派遣的军人可是在华国的东南西北,各种深沟天堑里都倒腾过,这古蜀国的人的宝藏,怎么可能就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傅上将,那地图上的圈圈道道本来就是绘图人的障眼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直接告诉你,占星一族就把宝藏藏在西南边陲,您会相信么?也只有绕过那么大一个弯儿,再绕回来,人心里才踏实不是。”黑袍老者闻言,桀桀笑着解释道,嗓音依旧沙哑磨耳,但总体来说,似乎现在的话音里带了几许从未在傅昀面前显露过的真心的愉悦。

哼!傅昀见黑袍老者解释的头头是道,嘴上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心里却是腹诽满满,这死的老头子是在暗骂自己有疑心病?他也不看看没有他傅昀,他现在还能不能如此顺风顺水的来跟着寻宝,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行了,不管在不在,先行动再说,老人家既然已经先我一步来过这里,相信应该是老马识途,不用我浪费军力来开路了罢。”

傅昀啊傅昀,你还真是一点退让都没有,黑袍老者闻言,握住拐杖的右手在宽大的袍子下缓缓紧了紧,不过,为了宝藏,他忍了,“既然是我来开路,我们这么一群人,露宿的准备工作就要拜托上将的人了。”话罢,黑袍老者动了动身子,率先朝林中走去。

黑袍老者和傅昀走在最前面,黑衣军人走在中间,温邑走在最后,让人奇怪的是,那些变异种,居然并没有被带到这里。温邑的眼神缓缓投射向被包围在一群黑衣军人之中的马娉婷身上,一路上马娉婷表现出的安静让他心中居然升腾起一股不安感。

森林中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静谧,不时地便会有见过没见过的昆虫往人身上窜,偶而还会出现和树叶同色、细长剧毒的花蛇,可是这对于早已经受过专门训练的黑衣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有温邑这个变态的药剂医师跟随。

那些虫啊蛇啊什么的,还没等它们近身,早已准备好的驱虫除蛇的**便一阵一阵向外喷发,而那些僵住不动的虫和蛇又被温邑重新回收研制其他毒剂。

马娉婷冷眼看着它们的手段,心中凉意斐然,人啊,果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了,因为他们不仅仅具有无尽的欲望,更加拥有能够思辨创新的头脑,智慧使得人和这个世界的从属关系原来越遥远。征服与被征服是如此轻而易举。

自己以一人之力该如何拖延这一群面对宝藏已经疯狂的人,也不知道帝鸿懿轩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正在赶来的途中。她打心底里相信,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帝鸿懿轩一定会出现的。

她一点都不怪帝鸿懿轩的私心。因为如果把他的过去安放在自己身上。她不一定能够比帝鸿懿轩处理得更好。如果,占星一族遗留下来的至宝真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在毁灭它之前,她是不是可以拯救帝鸿懿轩母亲的同时拯救自己的爷爷奶奶呢?

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承诺到来的马娉婷,心中的某些东西好像开始缓缓发生变化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丛林中,遮天蔽日的浓荫更是遮住了尚白的天空。留下漫漫暗影。

人多了,脚程自然也就慢了,走了半晌,其实也只进入了丛林的外缘,和上次黑袍老者来的速度差了很多,黑暗中前进,未知的危险被放大了数倍。为了安全考虑。傅昀决定在半途安营扎寨。

马娉婷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个营帐内,当然这是因为,她身旁守卫着的黑衣军人都不是吃素的,如果马娉婷想要逃跑或者做些别的动作,守候在一边的黑衣军人便会立刻发觉。而且,在这漫漫丛林之中。傅昀也不担心马娉婷会逃跑,为什么。这脱离了他的军队力量,森林之中豺狼猛兽多不胜数,会被怎么吃掉都不知道;只要有脑袋的,都不会擅自行动。

傅昀带发配下来的食物很简单很速食,几块压缩饼干,一瓶纯净水,而他自己和黑袍老者、温邑三人则是早已准备好用保温食盒装好的热饭热菜。

马娉婷拿到晚餐便回了营帐,呆在帐中角落里,默默地吃完冷干粮,喝了几口水,她便静静躺下来,逼自己迅速进入熟睡,在即将到来的一些情况里,需要充足的精力和清醒的判断,她必须掌握好自己的身体状态。

夜渐渐深沉,丛林中的夜行者也一一出现,时而闹腾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被外界的动静所干扰,马娉婷从浅睡中惊醒过来,一种低低的嚎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中,明明那么多种声音,偏偏这种嚎叫声却是那么清晰地传入耳中,就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纪,等了好几个世纪,终于等到了似的。

她很想出去看看,看看那叫声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咬了咬唇,马娉婷伸手缓缓拉下了营帐的门链,“刺啦”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十分锐利。

悄悄地用两只手指头扒开一条缝隙,马娉婷眼睛贴上去,左右看了看,大半的黑衣军人都已经靠在树干上休息了,剩下几个换班值夜的再几顶帐篷的空隙和外围处巡视着。

这样可不好出去,马娉婷抿了抿唇,心中有些烦恼,当她眼睛瞥到正当值夜的卫一之时,心中陡然有了办法,也不偷偷摸摸了,穿好衣服,她直接从帐篷中走出来,径直朝卫一走去。

五名值夜的黑衣军人在见到马娉婷从帐篷里出来的那一刻起边精神高度集中地锁定了她,当看见她走到卫一跟前的时候,才缓缓移开眸光。他们心中很清楚,如果马娉婷要逃的话,必定是悄悄的走,而不是大喇喇地出现在拥有武力的他们面前。

拉了拉卫一的衣摆,马娉婷压下心底因为卫一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而升起的淡淡寒意,在卫一终于弯腰之后,她才有些尴尬的开口道:“那个,我……我想要方便一下,可是这里没有洗浴间,你,能不能陪我到旁边去一下。”

卫一闻言,冷淡的凝视住马娉婷,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就在马娉婷放弃说服他,道了句,“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我就找其他人,”的时候,卫一冷冷开口道,“你带路,走吧。”

获得肯定答复的马娉婷心中一喜,路出一个大大的笑颜,“谢谢你。”然后等卫一和其他的黑衣军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朝一边的幽深丛林走去。

丛林幽幽,月光只有丝缕,寂静的走着,马娉婷听着卫一踩踏着林中枯叶所发出的“嘎吱”声,缓缓开口,“你好像变了很多,和原本我见到的你,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被关在傅家地下研究所里的后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看见你,觉得很好奇。如果方便的话,能说给我听听么?”

等待了很久,身边仍旧是一片沉默,似乎和幽静的森林融为一体,没有听见回答,马娉婷轻咬下唇,“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这么问你,毕竟是你的隐私,只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觉得有些害怕,才想要听见你的声音,这样的话,我会感觉不那么孤单,才觉得自己不是被遗弃的。”

“你想听什么?我消失的那段日子?”很久很久之后,久的马娉婷都不抱什么希望之际,卫一那比以往更加冷沉的声音缓缓飘入她耳中。

“嗯,”马娉婷点点头,“可以么?”

“你不会害怕么?那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让我都无法面对,我告诉你,你能够承受么?”本来是不该向任何人说的,那些令他战栗和心冷的训练,但是一想起马娉婷被带离俞家之前,在他眼前出现过的那个展翅腾空的天使的模样,已经冷凝的心似乎有微微解冻的痕迹。

“你切身体会都能挺过来,我是个听众,难道还会被吓到么?虽然我胆子不算很大,但是你不是在么?有人陪着我,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听出卫一话语中的松动,马娉婷声音悠扬,清脆地催促着。

听见她清亮的声音,卫一缓缓深陷入那血色的回忆之中。

那是傅昀下达魔鬼训练的第一天,他们全部黑衣军人和全体海英部队对峙的开始。

没有一个人希望杀掉自己的兄弟,他们双方都希望能够从这场见血的炼狱中和自己的兄弟肩并着肩走出来。可是,好景也仅仅维持了一天而已。傅昀分配下来的食物和水源都是按照时间人数来算的。

必须有几个人放弃生命,其他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能忍住饥饿和干渴,可是时间越往后,内心的坚持就越脆弱。

在每天的照常训练和对峙之后,有人再也忍受不住了,向食物和水源伸出了手。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大家都不吃不喝的时候能够一同容忍,然而当一个人主动之后,其他人就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那个第一个向食物伸手的人,被他平日里一同训练的弟兄给枪毙,温热的血液和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让他们所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也为之心颤,同时也清醒认识到这就是一场生命的博弈,你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是敌人,你不会知道哪一个会在哪个时候为了什么而对你出手。

时间缓缓退移,越往后,能够坚守自己本心的人就越少,希望训练之后能够吃饱肚子,睡个安稳觉,所以不自觉的就开始思考,哪些人是可以被牺牲的。

卫一是意志力和生命力都比较顽强的人,他始终坚持着,维持基本的水粮,不去杀害任何一个人,像野兽一般抢夺食物。

但并非每个人都像他想的一样,终于,在第三天里,他的兄弟把执抢的手指向他的脑袋之际,为了自卫,他终于开枪,血液像是泉涌般从他的兄弟身上喷/溅/而出,而他的兄弟的手枪里却根本没有子弹。

他发狂似的抱住了他的兄弟,对方只和他说了一句话,“要活下去!”看着自己并肩的人,为了自己失去生命,卫一从来没有像那样一刻那样厌恶杀人,他只觉得那从对方伤口中流出的血都是一块块火焰,灼地他全身无处不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