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攘外必先安内(6000+)
万籁俱静,深沉的夜色中,一切人和事都在安然入梦,只有俞家连接着俞汐房间的的一间客房内,仍旧灯火通明。
客房里,帝鸿懿轩坐在沙发和木凳上的贝铭以及翼,螟,驰,冀几人相对无言。他们中间,一张小型的黄花梨木桌上,摊放着的是三块碎裂的图纸,泛黄的色泽和有些模糊不清的图案足以证实这几张破碎的图纸很上了一些年头。
傍晌,一向脾气大条的驰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寂静的对视,挠着脑袋率先出声,“这残图少爷咱们都已经得到手了,那是不是应该着手去找宝藏,距离老爷子给我们的时间可是已经过了大半,再耽搁……会横生枝节罢。”
“驰,你少说两句,少爷有自己的判断,我们听少爷的吩咐就好。”一旁的翼随后拍了人高马大的驰一把,难得的两人没有拌起嘴来。
“我这不是担心嘛,你们都听见娉婷小姐说的了,她是想要毁了那份宝藏的,可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份宝藏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这是任务。
可是,少爷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犹豫不决,从前没有娉婷小姐的时候,少爷可是没这样优柔寡断过,简直简直……就像个娘们儿似的。”想了半天,一向头脑简单的驰嘴里陡然就蹦出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你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情绪微冷的贝铭在一旁听见驰的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边从身后的果篮中掏出一个橙子就向驰的嘴巴抛掷过去。一边用眼神警告他别再乱说话。
驰一把就接下了那只黄澄澄的橙子,被贝铭一嗓子堵住,他就要怒道:“你说谁狗嘴,谁吐不出象牙。有本事咱们出去单……”挑这个字还没落音,驰的那张大嘴巴就被还未剥皮的橙子给塞住了,原来是坐在他身边的螟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一把拽过橙子就动作的结果。
“唔唔唔……”驰被橙子堵住了嘴巴,赶忙伸手到嘴边,想要把橙子拿下来。就在这时,帝鸿懿轩那清淡疏朗的声音陡然在客房内响起。
“我让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抱怨的,而是要拿出一个方法来,怎样去营救丫头的爷爷奶奶,不愿意去的,大可以离开。最近烦心的事情够多了,驰你就别在我耳边嗡嗡嗡了,我就放你三个月的假,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冷冷淡淡的声音。似乎是没有丝毫威压,也一点不复在马娉婷身边时候的温柔宠溺,却让在场的几个大男人瞬间正襟危坐起来。
刚刚嘴巴不停的驰也赶紧拔出口中的大半个橙子,讨饶道:“少爷,别啊!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我是一定要留在少爷身边的,这冲锋陷阵,上阵杀敌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少爷,你说是不是?”
“是么?”帝鸿懿轩淡淡睨他一眼,“我只怕,你会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要的是军队中绝对的服从,质疑我决定的就打包回法古国。相信我父亲早就准备了不少的好职位在等着,不会让你吃亏的。”
“少爷,你说这话,就真他/妈/没良心了。”驰一听帝鸿懿轩要让他回国,不要他的追随了。瞬间就不管不顾了,“我自问我从来没有反驳过你的命令,你所要求的一切事情我也是一件一件都办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说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我不服气!”
“胖头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不快闭嘴!”此时拼命提醒驰的反而是平日里最喜欢和驰意见背离的翼。
帝鸿懿轩没有因为驰的不敬言语而动气,反而是眼神更加冰冷的看向他,随手从身后拿出了一叠信封,啪地一声甩到桌上的几张图纸之上。
而一向神经粗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驰看见桌上的那叠信封瞬间虎躯就是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从容不迫的帝鸿懿轩,然后重重的单膝跪倒在地。
“现在,你服气了?不再骂/娘了?”帝鸿懿轩见驰如此动作,眼神却无甚波动,语气依旧淡然。
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一旁的螟、翼四人见状,在帝鸿懿轩的默许下,有些不确定的拿起桌上的信封,拆开其中几封,才发现这其中记录的竟然是帝鸿懿轩自来到华国所作所为的点点滴滴,有一些信中居然还有继续监视之类的遣词。
有些不可置信的,翼拿着手中的信纸,缓缓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驰,压抑住心中的惊怒,沉声问道:“胖头驰,这是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背叛了少爷!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谁!”
驰仍旧是一股脑的沉闷模样,和平时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个死胖子,你倒是说话啊!”翼看着驰这个样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他两拳,大声道,“你个死胖子,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和少爷从小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少爷从来都把我们当兄弟,只要是他有的,我们也从来不缺,你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呢,怎么能够背叛少爷呢?”
越说越气愤,更气的是驰居然就这么吃下了他的骂语,翼的拳头也是越来越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许是终于受不了翼的骂骂咧咧和沉重的拳功,驰陡然暴吼一声,拳头也如雨点般回揍在冀的胸膛上,肋骨下,“我没有背叛少爷,我怎么可能背叛少爷,就算是有人拿枪抵住我的头,我也不可能出卖少爷的!”
驰和翼,两人一顿疯狂对揍,知道筋疲力尽,才终于停手。两人同时重重地倒在地上。
“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你背叛了少爷,甚至少爷也不相信,所以。他现在才在我们面前开诚布公。那驰你告诉我们大家,这些信,你到底是寄给谁的?是谁一直在监视着少爷的行动。”等到两人通过拳头抒发了心中的憋闷和郁气,一旁冷静站着的贝铭才问出声来。
驰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最后看向帝鸿懿轩。垂头低声道:“少爷,对不起,这是老爷的要求。老爷说,是为了少爷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尽早回国传承爵位,不能让少爷被其他任何人和事阻挡前路。”
此话一出,贝铭、翼、冀、螟几人心中都是一惊,同时抬眼注视帝鸿懿轩。
“所以这次在傅家,我和丫头还有螟被困良久,却迟迟没有人来救援。也是我父亲下达的命令;所以,明明我要求螟带到傅家那个地下试验室的是能够毁掉一般地基的炸药,你却人为的给我换成了只能造成响动的声弹是不是?”
帝鸿懿轩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疑问,让垂头的驰猛然抬起头来,大声道:“少爷,我只是觉得老爷说的很对。那个叫马娉婷的小女孩真的在托你后腿。
如果不是她,凭少爷您的智慧,和翼和螟的配合,咱们早就完成了任务,也就能早一步让夫人苏醒,夫人失去意识那么多年,就差这一味药就能够药到病除。少爷,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恢复过去的果决。”
对于到华国寻求古蜀国宝藏的行动,帝鸿懿轩一家向外宣称的都是伯爵夫人久病不起想要一味良药,而那副良药就在曾经蜀国遗留下的宝藏之中。
“可你这样做了。到底是想让丫头出事,还是想让我出事?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对马娉婷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你丝毫都感觉不到是不是?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如果那天。你再拖住翼,你们再来迟一点点,我绝对会比丫头更先一步倒在傅家的枪口之下,我是不可能让我心爱的女孩在我眼前受伤的,在哪里都不行!”
帝鸿懿轩言辞严肃而认真,眼神锐利地看向激动地直视着自己的驰。这段时间,他就觉得所有的事情格外的不顺利,好像总有一只手在关键时刻剥掉他需要的链条,经过他这些天暗无声发的观察,又私下派人多方排查,才最终把视线集中到身边的几个人身上。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么不愿意相信,竟然是自己视作亲人的兄弟,竟然是一向最没心眼的驰背叛了自己。也许这正是父亲的高明之处,利用着驰对他的赤子之心,一心的忠诚,反过来在自己身边安装上一双很难被发现的眼睛。
如果这种事情,放在遇到马娉婷之前,也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震怒,可是在有了心爱的女孩之后,帝鸿懿轩最担心的就是马娉婷会出什么意外。特别是在现在这种上京的几个大家族就要一触即发的时候,他更觉得马虎不得。
攘外必先安内,冀、翼、螟、驰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与其不明不白地处置,不如把话摊开来说,这对他们每个人来说来说都好。
不然,驰迟早会成为一颗不定时的炸弹,瞬间爆发,让他来不及反应。而且,帝鸿懿轩始终相信,驰对他的忠诚。
“少爷,你怎么能就为了一个马娉婷把自己的安全都置之度外,在法古国,什么样的名媛淑女没有,她只不过是一个还没长成的小丫头,你,你和她在一起,不是应该只是为了排遣初来华国的寂寞与无聊么?你已经舍命救过她一次了,难道为了她,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
驰十分不理解帝鸿懿轩的行为,就因为一个小姑娘舍生忘死,甚至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职责,这样的少爷,简直就和老爷在信中所说的,华国的女人都是妖精变的,会迷惑男人一模一样。也正是因为帝鸿懿轩对马娉婷的在乎,驰才会几经犹豫之后,在前几次的行动中想要通过傅家的手,置马娉婷于死地,让帝鸿懿轩不再受她迷惑。
“驰,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你不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感受。”帝鸿懿轩声音疏淡,却是带着轻柔的暖意。“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丫头很机灵、鬼点子多,心思活络。是个聪慧的女孩子。
可是越和她相处,我就越想要看清她,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那么伶牙俐齿,为什么那么大胆……她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渐渐着迷,再也无法拔除。
我就像是中了毒的人,拼命地寻找着药物吸食,而她,就是我的专属海洛因。”说到这里,帝鸿懿轩眼睛微眯,
“而且,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占星一族所遗留的最后的血脉,古蜀国宝藏的最终开启者。没有她。谁都无法拿到占星一族遗留下来的宝藏,就更不用说替我母亲找回最后一味药材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少爷,你在骗我是不是。马娉婷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我们要找到的能够开启宝藏的那个人,她……她有哪一点特殊了?”即使以前帝鸿懿轩也曾经隐隐约约提起过关于马娉婷的特殊,可是驰却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只觉得,帝鸿懿轩是想要保护马娉婷而故意那样说的。
可是现在,帝鸿懿轩第一次以这种认真的确定的口气说出来的话,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我可以作证明。”一旁,沉默良久的螟突然出声,静静走到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的驰身边,他低声道。“兄弟,虽然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无法认同你的所作所为,”说着,螟便一拳击打到驰的右肋之上。
“我一直也觉得马娉婷那个小丫头很普通。少爷值得更好的,可是,就在傅家宴会我们逃离被堵截在洗浴间的时候,马娉婷那么一个小姑娘却可以为了少爷,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她是古蜀国占星一族一脉,甚至傅家地下研究所里关着的就是她的爷爷奶奶。
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少爷的选择,没有错。我也终于明白少爷所说的对娉婷小姐的爱是什么,是他们双方都能为彼此付出,甚至能够向敌人坦诚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你要知道,这个秘密被戳穿后,娉婷小姐就再也没有太平日子可以过了,从我们这次离开傅家的那一刻起,娉婷小姐必然会成为争抢的目标。”
“即使这样,你难道没有听见马娉婷口口声声说着她要毁掉古蜀国的那份宝藏,还逼着少爷答应她?”忍着身上肋骨处隐隐的疼痛,驰依然坚持故我。
螟对于这个问题,也很是不解,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
帝鸿懿轩则在下一刻出声道:“关于这件事情,我和丫头已经深入探讨过,以她占星一族独特的天赋,她觉得这份宝藏带来的危害会比益处更大,所以才要坚持损毁,可是我现在也在想一个两圈的办法,有没有可能在救回母亲之后,再去处理那个宝藏。
不过也只是初步的设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首先要营救出丫头的爷爷奶奶,他们是占星一族的余部,对于古蜀国,对于宝藏的事情多少会有些古老相传的东西。
不过我想,傅家是没那么容易罢休的。桌上三分图纸,冀,我就交给你,你负责把它们拓印到一起,这样,即使傅家要回残图,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是,少爷。”冀立刻上前,收起桌上的图纸,小心的把那些信封都推到一边。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天色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做了一点安排,帝鸿懿轩便起身想要回到马娉婷所在的房间里,去看看她。
“少爷,那驰……”虽然,帝鸿懿轩已经发话让他们去休息了,可是螟、翼几个却还是站的直挺挺的,看见坐在地上一脸狼狈的驰,有些不忍地向帝鸿懿轩问道。
“已经说了这么多,他依旧是冥顽不灵。那我哪里管得了他,他心里都那么大的主意,如果他一定要按着他觉得的来做,那我下不下命令说了些什么,对他而言,也不过一纸空文。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帝鸿懿轩淡淡道。
“少爷!”就在帝鸿懿轩即将拉开门的那一霎那,狼狈坐地的驰突然出声喊道,“我手上有老爷交给我的最后一片残图!”
这话。甚至比先前知道驰在监视帝鸿懿轩更让螟、冀等人讶异,帝鸿懿轩缓缓止住想要卖出客房的步伐,转身看向驰,“你有最后一片残图。说出这个事实,你想要我怎么做?”
有些事实,帝鸿懿轩小时候早已经从母亲那里知道的彻底,包括为什么第四份残图在驰手上他好不讶异。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原本以为帝鸿懿轩会非常震惊的驰见到如此平静的他,反倒是自乱阵脚。想要理直气壮的话也变得弱声弱气,“我……我想要留在少爷身边,我不想一个人回法古国,少爷,你原谅我吧!”
帝鸿懿轩盯着驰一脸忏悔的面庞,施施然道:“你做错了什么,需要我的原谅。”
“我不应该自作主张,自以为我做的都是为少爷好的;我不应该告诉老爷,少爷的一举一动;不应该自以为是,想要参合少爷的感情;不应该阳奉阴违。擅自违背少爷的决定。”驰一一数落着自己的错误,希望能够求得帝鸿懿轩的谅解。
“别的都不说了,先把你手中的残图拿给我看看。”对于驰这样一个木楞的脑袋瓜子能够如此迅速的转过来,帝鸿懿轩表示有九分不信任,只怕这又是自己的父亲早就安排好的。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把驰送回去,至少。驰的出发点是为他着想,不会害他,驰回去了,父亲一定又会派其他人来看着自己。
与其一定要放一个不能相信的人在身边,还不如就让驰一直跟着,相信这次摊牌过后,驰的行动会收敛很多,至少驰已经很明白了,马娉婷是他的雷区,一碰就炸。
再者。驰也知道马娉婷是开启宝藏的关键了,通过他把这个告诉父亲,父亲不仅不能伤害他的丫头,还一定会让驰保护他的丫头,这就够了。
并不知晓帝鸿懿轩心中的算盘打得是怎样精明。驰迅速地在身上掏着那份被帝鸿懿轩的父亲交托给他的重之又重的第四片残图,衣服剥下一层又一层,最后终于从腋下掏出一个被锡箔纸包裹着的小块块。
双手托着,驰就要拿给帝鸿懿轩,一旁的贝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受着驰那强烈的体味,出声道:“你个胖头驰,先把外面那层剥了,再递给少爷,你也不闻闻,那上面都是你的味儿。你也真够想的出来的,竟然把图纸给这样藏在腋下,我倒是相信,只要是性向没问题的人,一定不会想到那个地方。”
听见贝铭的提醒,驰又迅速收回手,傻笑几声,然后死开那层锡箔纸,再把那泛黄的和冀手中一模一样的最后一张图纸递到帝鸿懿轩身前。
缓缓瞥过一眼,帝鸿懿轩便知道这图纸是真的,点了点头,示意冀收起来,和千米那三张残图一同拓印之后,才淡淡看向驰,“行了,这种事情,有一不可有二,和我父亲之间的通信,你就继续吧,记得,把我说的关键的一切都要传达给他。”
“少爷,驰真的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您就不要再这么说了。”驰站起身子,再次单膝跪地,承诺道。
“这是我的要求,不是你的自作主张,你放心按照我的去做就行。”
“可是……”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翼,一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子,“少爷这是要让你反间,责任重大,你可别在搞砸了!兄弟之间,你错一次,咱们就不计较了,可是,胖头驰,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驰听见冀的劝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缓缓看了一圈身边的贝铭、螟、冀几人,他们眼中都流露出不要再让人失望的神情,一时间,驰的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有些东西,似乎顿时他都明白了。
“兄弟情续完了,就干净养精蓄锐去,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可不希望有人因为懒床而当了逃兵。”最后扫视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一眼,帝鸿懿轩终于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室一定还有许多话要和驰“谈”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