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墨恒的无声无息出现,让梁弓宜从突然见到心上人的闷疼和酸苦中清醒过来的这一瞬间,心中咯噔一下。梁弓宜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瞒了墨恒两辈子的幽冥领域终究还是被瞒不住了。
勉强平静地低声问墨恒是怎么来的,没等墨恒回答,梁弓宜干涩着嗓音,又垂眸问道:“恒少爷不是和虎玄青在一起么?怎么有空闲来在下这里……”
话到这里蓦地觉得不对,倒像是捏酸喝醋似的,便立即皱眉闭了口,面上也沉沉如水。
墨恒没有回答,也没看他,皱眉若有所思似的走到他身后,仍是看着药缸中的灵药:“你这药方和淬炼的法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莫非我幼时当真被谁抱出过府,见过你这药浴?否则我怎会对这药浴似曾相识,就如同当初见到你时一样?”
说着,突然淡淡嗤笑一声,显然自己也是不信的,毕竟梁弓宜不比他大几岁。
梁弓宜却听得眼眸一缩,似曾相识……他在灵药中不自禁地双拳紧握,不动声色地转头望向墨恒,却见墨恒朗目恢复清明,正伸手探到药缸之中他的身边来感应药性,神态平淡清傲如初,并没有对他太过纠结和怀疑,明显不可能是知晓前世后的情形。
梁弓宜愣了愣,不敢继续盯看,迅速收回目光,垂眸看不出神色。
墨恒拭了拭药性,绕到前面,正眼看向梁弓宜:“刚才看你行功的法子,再看你浸泡的灵药,这两者分开来各自看去都只能算是奇巧,相辅着居然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不亚于极品灵丹圣药。看来虎叔说的不错,你奇遇不小。”
转头望了望此地神庙,回过头来眼神莫测,“药浴功法都是小事,你居然也在仁圣尊王洞天中收获了一枚圣印,得到这片领域,若非虎叔离开前再三叮嘱我不能小看你,我还当真能被你这个城府深重的蒙骗过去,现在的确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了。”
梁弓宜听得心头一紧,听出是虎玄青的“挑拨”,顿时恨得全身僵硬,双臂肌肉鼓胀,一张口却避开了灵药的问题,沉声轻道:“听恒少爷的意思,您也有一枚圣印,在下恭喜了。在□份低微,修为浅薄,即便巧遇些好处,又何德何能劳费恒少爷另眼相看。”
他心里恨不得将虎玄青杀之后快,却既不问虎玄青指点了墨恒什么,也不问虎玄青给了墨恒什么宝物居然能让墨恒瞒过他的感知出现在他的领域神庙中,只避开虎玄青不谈,免得给虎玄青增添分量。
说话时,他并没有掩藏自己的情感,压抑和苦涩的情愫在他冷峻的面庞下像是冰封的苦酒。
墨恒看着他,眼神悠远,仿佛透过他看向别的谁,突然问道:“梁弓宜,你在吃醋?”
“……”梁弓宜不言,心中极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也轮到他吃醋了。又见墨恒没有再突然暴躁起来捉弄他折磨他,神情也显得平和,想起墨恒刚才说“虎叔离开前”,梁弓宜便咽着唾沫沉声道:“恒少爷应能明白在下心意。”
墨恒仍是看着他,维持着莫名的沉默。
梁弓宜察觉他的失神,想起上回在墨府,墨恒之所以羞辱他,骂他贱货,骂他不配与其成婚,多半是因为墨云书的逼婚和虎玄青的干扰,以及他在仁圣尊王洞天中对墨恒“恩将仇报”地偷袭,种种缘故累加起来,以墨恒的霸道脾性,在再次见到他时,不折磨他宣泄怒火才怪。
“恒少爷可知,在下自幼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对旁人的情感本能的心生厌憎,但是在下最初得知恒少爷青睐时,哪怕被恒少爷折磨,也除了懵懂逃避,并没有厌恶,那时在下自己也是茫然纠结。最后从仁圣尊王洞天中巧遇三生仙石,看了一眼,得知前世片段,才知道……”
墨恒低笑起来,如同听笑话似的抱着膀子看他:“知道什么?莫非我与你前世本是恋人不成?”
梁弓宜赤-身-裸-体,说话间被他看得面庞涨红,又见他眼眸清明,脸上也带着戏谑,便知道他根本不信,不由心中一痛,充血的脸庞也冷了下来,沉静地继续说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前世记忆片段,以在下的资质,哪里能够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就修炼到如今炼气巅峰的程度。”
墨恒微微皱眉,目光凌厉地看他,身上隐约有法力波动。
梁弓宜一看,立时知道这是墨恒发怒的前兆,也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地让墨恒相信他,当下强忍着倾诉一腔情怀思念的欲望,沉着脸点到为止,转而说道,“这幽冥地域非同寻常,能拥有圣印来掌控一方领域,对恒少爷来说是锦上添花,对在下而言却是容身保命之所。在下也会守口如瓶,日后恒少爷若有吩咐,在下必会竭尽全力。”
墨恒沉默不语,眉头缓缓舒展开,眼中却又有些失神,说不清是恍惚还是失落。
梁弓宜也闭口不言,英俊的面庞没有习惯性表情,却忍不住深深地看着他,灼灼目光因前世觉醒的眷恋、痛苦、思念而火辣滚烫,像是隔了千年的醇酒,冷冽磁性的声音也微微温和起来:“我知道你修为高深,但世事莫测,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必竭尽所能助你。”
墨恒看着他,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那天你在仁圣尊王洞天中偷袭我,为的就是这枚圣印或功法药方?圣印是好,功法药方也不错,不过这种堪比千万蚂蚁噬咬的淬炼法子,实在痛苦的很,你能坚持,算是坚毅刚强,既有这等决心,为何不寻找更有效和轻松的?须知磨刀不误砍柴工。”
梁弓宜眼眸一亮,他是这处领域的主人,虽然没有化神修为,不能探出神识,但依仗他对此处领域的掌控,也能敏锐地窥探墨恒神情。他听出了墨恒冷淡话语中掩藏着的关切,也看出了墨恒那一抹恍惚的心疼,虽然比前世淡了太多,但却是实打实真切!
梁弓宜自然不会傻到纠缠于偷袭不偷袭的误会,压下心中汹涌,深深看着墨恒,低哑地道:“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轻信,你要打要罚,我都甘愿承受。至于这灵药熬炼的痛苦,我还算撑得住。”
墨恒眼睛一眯,脸色微沉。
梁弓宜心底暗暗涌起一丝暖意,忙道:“不过,这灵药熬炼体魄的确难受,依恒少爷看,这药浴可还有改进的法子?”
墨恒这才神情好转,眼中似乎闪过一分梁弓宜熟悉至极的“算你识相,别给你好脸你不当回事儿”的神情,淡淡道:“法子自然是有,不过,那些珍贵灵材灵果,你也没拿能耐寻来。”
“若是恒少爷有些闲暇,不知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梁弓宜清冽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冷峻的脸庞也闪过一丝情意,他知道墨恒是强势的,也不敢多说情话免得适得其反,所以享受着此刻久违的温暖,听着自己砰砰剧烈的心跳,对墨恒稍稍示弱。
但墨恒一听他的询问,突然好像清醒了过来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陡然变了脸色,冷声喝道:“你当我在关心你?你算什么东西,以前对你好些,也不过是看你有些意思,你以为说几句前世今生的荒谬话语,就能让我甘愿帮你做这做那?你未免打错了算盘!”
梁弓宜神情一僵,脑中闪过前世墨恒满脸心疼地将他抱出药缸温存的情形,不由脸色微白,胸中闷痛得厉害,双拳握得死死的才忍住了想要冲出去爆打妖兽发泄的冲动,漠然垂眸道:“在下冒犯。”
墨恒貌似怒意不消,张口还要再出言羞辱,但看着他受辱也强忍着的失落模样,张开的双唇便又闭上,低哼一声,皱眉转过头去,却抱着膀子没有走开,只自有些烦躁地站在那里。
梁弓宜想起前世初遇墨恒,墨恒年少,又因府内环境而养成强烈的自尊心,明明对他倾情,却只是单纯地护着他,根本放不下脸面对他表露关怀,那样倔强霸道下的细心温柔,让他每每回想便心中作痛。此时的墨恒,可不正与前世一样?
神庙中沉默片刻,梁弓宜再次主动开口,抛下刚被墨恒羞辱的尴尬,沉静地说道:“恒少爷若是不嫌弃,就在庙中聚灵阵里修炼如何?在下浸泡药浴,熬炼筋骨,一时三刻不宜出来。”
现在趁着虎玄青离开,墨恒正处于孤单彷徨恍惚的状态,没有虎玄青在旁分开墨恒的心神和情思,梁弓宜绝对要抓紧机会,将墨恒对他的“似曾相识”的印象加深再加深,哪怕墨恒再脾气上来,对他大肆羞辱,甚至对他身体妄加蹂-躏,他也在所不惜甚至甘之如饴。
过了这个村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
墨恒听他主动示好,果然淡淡地转回头来,俯视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下,又往下不躲不避地看向他**的宽肩锁骨和上半胸膛。
梁弓宜身体精壮,肌理坚韧却白皙,虽有法力保护,却到底因为灵药热烫而泛红。
墨恒看得微皱直眉,低声道:“站起来让我看看。”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话语太温柔了些,不等梁弓宜回应,便不耐烦地冷笑着,一把掐住梁弓宜的脖子,粗暴地将他提了起来:“站好了!”
梁弓宜面色不敢地承受他的粗暴,根本不敢动用领域之力反抗,驯服地站直了身体,膝盖以上的身体全都暴露在墨恒的视线之中,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体魄上湿漉漉地滴着水,厚实的胸膛和沟壑分明的小腹,以及**那半硬着的长物都因为水光而散发着热度。
墨恒就这么攥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目光赤-裸-裸的恣意。
梁弓宜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仰着头被他掐着脖子,英俊的脸庞因为呼吸不太顺畅而有些发红,**的那物也颤巍巍的在墨恒的视线中变大变硬,逐渐抬头。
墨恒皱眉,出手如电,在他身上要穴指按,顺着他修炼《伐折罗经》的经脉路线将磅礴的法力打入其中,然后不顾他痛苦得煞白的脸色,一把将他扔回药缸:“继续熬炼!”
梁弓宜体内磅礴的法力肆意凶猛的横冲直撞,疼得他浑身肌肉僵硬颤抖,冷汗也刷刷直冒,听到墨恒呵斥,急忙运转法门,竭力将自身法力融入到墨恒打入他要穴和经脉中的法力之中。
同样是助他,但前世墨恒恨不得他不吃半点苦头就修为蹭蹭地提升,现在却根本不顾他是否痛苦,粗鲁地加重他熬炼体魄的程度。但不管如何,两者都对他的修为和根基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梁弓宜九成九的心思都瞬间用在顺从墨恒的法力以便熬炼体魄经脉上,最后一分心神断断续续地想着前世和今生的对比,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前世简直是被墨恒捧在了手心上……
见梁弓宜沉心修炼,墨恒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走到神庙一角,盘膝坐下,默默掐算。
首先感应着、掐算着,确定虎玄青还是安全的,然后将自己进入幽冥地域之后的布置都思量了一遍,最后才取出灵石,布置了防护阵法,在阵中巩固被混沌气息淬炼和提升过的修为。
三日时间,墨恒闭目不动。
梁弓宜在药缸中醒过来,只觉浑身又痛又爽,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身修为,而是慌忙转身寻找墨恒。
一转头,就见昏暗的神庙一角,清俊至极的少年肩宽腰窄,褪去青涩的成熟英挺、清傲飘逸的出尘气质,引发他记忆中前世最温暖的柔情、最痛苦的追忆,一时间,梁弓宜痴痴怔怔,忽然眼中发烫。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墨恒蓦地睁眼,眼中精光刺得梁弓宜双眼发痛。
但梁弓宜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墨恒沉下脸来才缓缓回过头去,飞出了药缸,就在墨恒的面前冲洗身体、擦身穿衣。等他回头,墨恒早已再次闭目修炼去了。
梁弓宜不敢继续盯着看,垂眸沉吟了片刻,走出庙门。
“守着庙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以后灵药在外面熬炼,我会亲自搬运进去。”
梁弓宜吩咐了邓禁,再回头深深看了墨恒所在的神庙一眼,突然浑身都充满了无穷的干劲儿。
猛地转身,继续暴打妖兽去了,貌似一如既往。
不过,从今日开始,梁弓宜加大了熬炼体魄的频率,取消了原本每隔三天的休养日。
于是,当晚梁弓宜在盯着墨恒看了半天,成功把墨恒看得不悦睁眼后,立即低头脱衣,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跳入药缸中,面对着墨恒坐好,沉声恳请道:“能再为我灌打经脉要穴吗?”
梁弓宜明白墨恒喜欢刚强坚毅的男人,更明白墨恒喜欢刚毅男人的驯服,所以既然今世因为种种莫测原因,墨恒被虎玄青抢了先,对他颇有误会,没有前世的温柔,那么他何不干脆顺着墨恒的粗暴来,刚毅、驯服、冷峻……梁弓宜知道前世墨恒迷恋自己什么,这些优点,他只会比前世更强!
墨恒果然怔了下,先是垂眸没有理他,然后沉默着起身,如同三日前那般来到药缸前。
梁弓宜心头一松,刚要起身:“呃……”
墨恒冷不丁抬手,再次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一下子粗暴的提了起来,“啪啪啪”在他精壮的肌肉上拍打指点,将他拍得浑身痛苦难当,体内的法力也比昨日更多更猛,才再次将他扔回药缸,然后转身回到角落,闭目炼法。
梁弓宜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他折磨得疼痛欲死,却还是勾了下嘴角。
三日过,再三日。
又三日后,梁弓宜从药缸中醒来,习惯的回头去找墨恒,他总怕一睁眼墨恒就突然不在了。
墨恒还在那里。
梁弓宜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墨恒淡淡道:“我回去了,不知道虎叔有没有回来。”
梁弓宜脸色微变:“等等……”
墨恒没有理他,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梁弓宜急忙感知整个领域,捕捉到领域边缘墨恒一闪即逝的身影,神情陡然冷厉下来,狠狠锤了下药缸边缘,十几日来刚刚充盈温暖的胸膛像是陡然失去了一大块。
一日日过去,墨恒从离开后就再没回来。梁弓宜脸色越来越难看,失落沉沉中,却又有一分期待,他想给墨恒一个惊喜:“等墨恒再来,我必是化神境界,能悄然动用五色神网,才可与他并肩。”
晋升化神是每个炼气巅峰修炼者的梦想,若非拥有前世记忆,梁弓宜想在区区三年内晋升,简直痴人说梦。世间千千万万的炼气巅峰,有几个能晋升化神的?
没有墨恒的法力相助,梁弓宜熬炼必须更为刻苦。
但是一点点接近化神的门槛,哪怕痛苦万分,哪怕日日如同经受千刀万剐,梁弓宜也坚强承受。
……
墨恒原本没打算离开太久,他在幽冥地域中有着布置,想要一举逼出梁弓宜的秘宝。
梁弓宜在幽冥领域被揭穿后,还能在他身前面部红心不跳的与他对视,必定另有依仗。这依仗是什么?看梁弓宜修炼的法门和修为,不可能是仙法或者自身扮猪吃虎,那么只能是护命秘宝了。
然而,他多次试探和感应,哪怕动用须弥宝镜,也不能从梁弓宜身上察觉到丝毫痕迹,他心底极为好奇,梁弓宜除了看了眼三生仙石之外,到底收获了什么?
但他刚回虎玄青的洞府没几日,突然心中一阵悸痛。
“虎叔!”
他脑中刹那间嗡嗡作响,脸色猛地煞白,急忙抬手,死死盯住手掌血肉中的须弥宝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