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扫黄
这几天开封府很热闹,知府很忙,衙役们很累也很快活。热闹是因为他们天天要接到数十次报警,全府上下不得不齐动员,那也要忙到深夜才能处理完;知府从早晨一上班衙前早就锁满了衣衫不整的人犯,清一色的‘风化案’,按说这些都是手下的参军、主薄就能处理的事情,但是这些人犯身份都不一般,知府不得不亲自上阵,一屁股坐下就起不来了,午饭以致晚饭都是盒饭,在公案上解决;这类案子处理结果一般都是处以杖刑,打板子也是体力活,一天打上几十个人,就要几千下,当然累的很,可挨打的人为了少受些罪,都会塞给他们个红包,所以虽然累他们却很快活!
“李哥,今天收成怎么样?”天色已暮,知府断完案就开溜了,否则又是今夜无眠,可衙役们走不了,他们要值班。
“嘿嘿,小狗子咱们发了,比昨天还好,今天我打了七个,三个六品,三个七品,还有个五品的,给了这个数!”李哥左右,手指勾了勾小声道。
“六百贯!?”
“小点声,反过来!”李哥赶紧捂住他的嘴道。
“九百贯啊!”小狗子大张着嘴道。
“嗯,赶紧去买点实惠的,顶时候的,要不熬不到天亮,天马上黑了,一会儿该送人过来了!”李哥打了个哈欠,掏出张五贯的会子塞给小狗子道。
“好嘞,我这就去!”小狗子站起身道。
“狗子,给我们也捎点!”见他动,几个人都从怀里摸出钱来,数都不数扔给他道。
“好好…”狗子忙不迭的答应着,谁让自己刚‘进门’呢,跑腿儿的活都是自己的,可这次跑腿钱自己也能落下不少。
“班头,你说这些日子是怎么啦,这找个‘小姐’(此词据说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特指大家都明白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从神宗朝王相管过,到现在几十年都过去了,怎么那位又折腾起来了?”李哥塞给班头一摞会子,腆着脸问道。
“李二,不要问的别问,上面的事情咱们管不了,你没见这些天送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吗,过去谁会拿眼皮子夹咱们一下,可现在你谁敢放个屁,乖乖的脱了裤子让咱们打屁股,想轻点,还得表示下,谁敢惹他啊!”班头将会子塞到怀里说道。
“是,是,班头教训的是,哪天得空我请您到裕红阁坐坐,那里”
“混蛋,你不想在衙门混,我还没待够呢,想死不要拉着我!”他话没说完,班头就翻了脸,骂了句扭头走了。
“呸,现在装好人了,出门就让你撞上燕王爷!”李哥冲班头的背影啐了一口,嘟囔着道。
“还有活的吗,把这几个带进去!”
“得,又来买卖了!”李哥暗叹一声,“来了,来了,交个我吧!”他大喊着叫上几个伙计,麻利的从几个亲随打扮的人手里接过人犯,麻利的带上枷锁,安排他们到墙根蹲着去了。
“李哥,这天刚黑,就送来了三个,今晚上得多准备点镣铐了,别到时候抓瞎!”一个衙役说道。
“嗯,大家也轮班歇歇,忙了几天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别累垮了身子!”李哥深以为然的说道。
按说嫖娼宿妓真不是大事,就是在现在抓住了也就是罚点款拘留几天的事,宋朝实行性开放,红灯区合法化,不须像现在这样挂着恋歌房、洗头房、夜总会的牌子。各个烟花楼门挂塑像,户列名花,都亮出自己的招牌,是正经生意。
事实上,北宋都城东京是中国古代妓业最繁荣的城市,当年的临安城更有“色海”之艳称。大宋的最高统治者极力鼓吹享乐主义。开国皇帝赵匡胤曾公然向文臣武将倡导:“多积金钱,厚自娱乐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
宋仁宗、宋真宗等帝也屡劝百官以声色自娱。于是,宋代官僚士大夫蓄养家妓成为一种时尚,几乎普及化、大众化。时人有言:“两府两制,家中各有歌舞,官职稍如意,往往增置不已。”史载,当年苏轼“有歌舞妓数人”,欧阳修有歌妓“**姝”,杨震“有十姬”,张渊“买佳妾二十人”,韩侂胄有“爱妾十四人”,李允则有“家妓百数十人”他们置姬妾以娱声色,日日置酒相乐。《清波杂志》有载:“士大夫欲求保富贵,动有禁忌,尤讳言死。独溺于声色,无所顾避。”
作为北宋首都的东京,妓馆则如同市民日常生活必需的食店一样,遍地皆是,触目皆有,真应了“食色,性也”的古训。像“院街”的曲院街西,竟都是妓馆,可称为“妓馆街”。尤其在繁华地段,像御街东西朱雀门外,还有下桥南、北两斜街,都是妓馆。这些街均为东京最长、最宽之道,可设置多少妓馆,不难想象。早在北宋初年,陶谷就粗略说过东京的鬻色户籍有万数之多,证之以上所说,这倒并非夸大,而是保守统计。
由于妓女多,妓女分为不同层次。一类是最好的妓女,住处就见品位。其起居为宽静房宇,三四厅堂,其庭院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其小室皆帷幕茵榻,左经右史…她们个个能文词,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门前,仆马繁多,豪少来游;屋内,进士不绝,崇侈布席…另一类妓女,则多是出自世习散、杂剧之家。朝贵们的宴聚,必有这样妓女携乐器而往的身影。她们在闲暇时,便聚到东京较大的金莲棚中,各自表演拿手好戏。这样的妓女,用丝竹管弦、艳歌妙舞,炫人耳目,以动其心。对她们求欢的,多是膏粱子弟,他们一上眼,待散后,便访其家,纵情玩乐…这两类色艺并重的妓女,是东京,也是整个宋代城市妓女的主流,唤做“官妓”。
因为官府有公私宴会,都要点妓女去祗应,所以,凡在籍的娼户,便都叫“官妓”。官妓一个重要使命是点缀官府主办的娱乐等重大活动,官府便让官妓排列上面,以壮观瞻。另一个重要使命,是被官府征用于颇具商业色彩的买卖活动中。每逢此时官妓们还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真是衣着映照,乐器并擎;娉婷妩媚,相得益彰。伏侍她们的婆嫂,也乔妆成市井中的绣体浪儿,为她们牵引绣鞍宝勒骏骑。还有许多官员子弟用人托着诸色果子蜜饯,亲自持杯频频劝酒。加上官妓们前有借请来的宅院诸司人家的虞候押番为之开路,后有手擎罗扇衣笈的浮浪闲客卫护,引动得成千上万的市民密密排列街头观,一时形成了“万人海”的场面。
这种在妓女身上一掷千金的作风,是为了显示其雄厚的财力,无比的地位,浪漫的情调。红颜溢坐,美目盈堂,王公显贵自是乐此不疲,互相攀比,从而使城市妓女的消费,似波涌浪翻,滚滚直上,成为宋代城市畸形繁华的一个重要原因和一个独特的景观。
“二爷,上边是高太尉家的二公子,他是当朝学士,咱们还抓不抓?”在一条黑暗的巷子中,赵忠凑到一辆黑漆马车的窗前问道。
“抓,为啥不抓,别说是个学士,要是宰执们才更好!”马车中飘出悠悠的回答。
“嘿嘿,二爷,今天还真逮着了,金环巷那边回报,门下中书省左丞张邦昌,右丞李邦彦都在那里呢!”赵忠笑着说道。
“好,那还等什么,你盯住这边,我带人去那边,这帮狗东西可让我等到了,想着他们家里养着几十个家妓,不会出来打野食儿呢,绝不能错过!”赵柽立刻兴奋起来,一边吩咐,一边调集人手直扑金环巷。
“二爷,这要是抓住他们,咱们送到哪啊,开封府恐怕不敢收吧?”马车中见喜有些为难地说道。
“怕什么,他们不收,咱们就给他们送到宫里去!”赵柽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像要抓的几个不是朝中二品大员,就像条狗似的。
“嗯!”见喜苦着脸点点头,王爷这是闲出病来了!不,不是病了,简直是疯了,见喜无奈的着王爷想,他们在蔡京门前蹲了几天,也没找着他毛病,王爷郁闷地进了趟宫,不知道黄大官给他吃了什么药,回来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抓起了卖**嫖娼,在京中掀起了场针对公务员的‘扫黄’风暴
“哎,大宋朝世风糜烂,连这些年轻人都学坏了!”一家青楼外,赵柽着几个亲卫将四五个头上蒙着衣服的家伙推上了马车,后边是一伙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惊慌的跟了出来,飞快的隐在周围的巷子中。他们是一群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年轻人,但他们不能像恶少年那样闲逛滋事,也没有策肥拥姬的贵公子的气派,只能整日苦读,精神寂寞,而一旦高中,则身价百倍,需要向人炫耀,若金榜落第,则垂头丧气。巨大的反差,使他们渴望异性的抚慰,况且这些人多半或家室不在,或婚姻未结,加之他们的经济状况,多处于社会‘中产阶级’,妓馆就成为他们最频繁光顾的去处…
“二爷,这次捞着了,里边还有‘金毛狮王’,他刚进去时间不长,被咱们一锅端了!”赵忠跑过来汇报战果。
“好,他们没敢折腾吧?”赵柽点头道,又接着问道。
“没有,见我们突然闯进去,都吓楞了,把脑袋都低下了,恐怕我们认出来,出门自己把脑袋都蒙上了!”赵忠笑道。
“好,好了,明天我亲自送他们进宫面圣!”赵柽道,其实赵柽没病,也没疯,更不是相当个模范青年,但此事却以他进宫有关。
那日赵柽进宫请安,到他妈精神不好,面容憔悴凄苦,似有难言之隐,问了几次,娘娘却不肯说,他告辞后便‘审了’黄经臣,才知道是因为他爹不学好,要找‘小三’。原来赵佶着自己的宠爱的几个妃子红颜渐老,经常闷闷不乐,高俅、杨戬等人,对此得一清二楚,知道主子之所以吃不香,睡不好,便劝皇上“九五至尊,何事不可为!正可及时行乐,以期不负韶华,人生如白驹过隙,若不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悲。”“幽王宠褒之色,楚王建章华之台,汉帝嬖爱飞燕,陈后主有玉树后庭之典,明皇宠幸杨贵妃,隋炀帝锦缆长江之游。朝朝歌舞,夜夜管弦,美酒佳人,不枉今生。”
皇上动心,几个人一商量把京中魁首李师师介绍给了皇上,想那李师师年纪轻,盘又靓,气质又好,琴棋书画样样能拿的出手,赵佶一下就陷了进去。他尝到野花香,从此不可自拔,便经常乘上小轿,带几个贴身内侍,在杨戬、高俅、王黼几个人轮班陪同下,微服出行。还专门设立了“行幸局”,来为微行张罗忙碌和撒谎圆场。宫廷秘闻向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特别是皇帝经常出入妓馆酒楼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传播极为迅速,闹得满城传说纷纷了。大臣们缄口不敢言装糊涂,郑红梅劝不下来,也只能以泪洗面了。
赵柽正觉得自己离‘万人嫌’还有差距,便揽下了此事,当起了业余纠风办主任,他这么做也不是依法无据,而是有祖宗家法做后盾的,在宋代很多时候便禁止官员狎妓。赵祯(宋仁宗)当皇帝时便规定,负责分管刑狱的官员提点刑狱不得召妓。四五十年后,赵顼(宋神宗)当皇帝时则扩大到整个监司范围,不仅是提点刑狱,所有监察官员一律禁嫖,以后又扩大了范围,规定只要是官员就不能性消费(他生日那天除外)。当时身为丞相的王安石,为规范官员的行为,就曾亲自主抓官员嫖娼。有法可依,有例可循,现在赵柽又有了皇后的默许,干起工作来就更加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