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贝浮名没有回答他,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中,第一次燃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烈火。

小普再傻,也不敢问了。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最多三秒钟后,贝浮名就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句什么。

于是场中,陪笑陪得快抓狂的主持人就听见耳麦中,清晰地传来令他魂魄归位的答复。

“可以。”

主持人巧舌如簧,立刻将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发挥得极为丰富,再次将现场气氛推向**。

谁都没有注意到,骆飞的拳头藏在身后,悄悄地,握紧了。

舒慕达成目的,坐回位子,微笑着示意主持人继续。于是比赛再次回到正轨,主持人引导观众投票,所有的结果都汇总到后台电脑上。

“舒慕老师,”主持人现在真不愿意面对舒慕那张微笑着的脸,但比赛环节如此,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用更加兴致高昂的笑容来面对,“在公布观众投票结果之前,有请您,来给出您手中的一百分‘梦想助力分’。”

同时,他向观众解释道:“舒慕老师手中这一百分与其他评委不同,其他评委是给两位选手打分,但舒慕老师则是将这一百分一次给予某位选手,作为他的梦想助力。趁现在大家票选的结果还没公布,舒慕老师认为哪位选手待会儿比较有落败的危险,就可以把这分数赠予他,也许,这将会帮这位选手渡过难关,拿到最终的冠军!”

话音刚落,场中粉丝的叫喊再次此起彼伏起来,一时间,满场“骆飞”“齐亦辰”乱飞,嗡嗡嗡震得连音响声几乎都听不清。

“主持人刚刚有一点,说得并不是很准确。一百分梦想助力,在我这里,并不意味着我认为谁要落败,而是意味着,我更想帮谁向前一步。”舒慕静静地看着台上,“在我刚出道的时候,也有许多人,他们不计回报地帮助我,引领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当我决定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你,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评委,而是一个比较有经验的,圈子里的前辈。你有义务,在新人跌跌撞撞地时候扶他们一把,把你的经验都传授给他们,让他们走得更顺,也更稳——就像那些人当初无私地帮助你自己一样。”

他的声音如此真挚,字字句句,都令人感触万分。此刻的他,并不是那个光芒耀眼的天王,也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巨星,而只是一个看着乐坛新生力量无比欣慰的前辈。他感念着这一路走来,别人对自己的帮助,也发自内心地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新一代的歌手。

于是渐渐,没有人再记得那些日子,舒慕与骆飞的针锋相对,有,也不过是粉丝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接下来的话如此顺理成章,甚至另全场,都沉浸在一种极为动容的气氛中。

“我把这一百分赠与骆飞。”舒慕说,“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沉默,持续了许久,之后,是经久不断的热烈掌声。

“贝哥,”舞台侧面,帷幕之后,小普焦急地看着贝浮名,“舒慕把分数都给了骆飞,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贝浮名没有回头,那宽阔的肩膀绷成一线,竟然笔直。

“观众投票统计出来了?”他沉声问。

“统计出来了。”小普道,“算上那一百分,骆飞稳拿冠军。”

“那就把观众投票改动一下,幅度不必太大,几票之差就可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原计划不变,把冠军给齐亦辰。”

小普应了一声,快速跑走了。

贝浮名回过头,果然,是秦逸歌。

“小贝,我小看了舒慕,本来想利用他,结果没想到被他利用了。”秦逸歌长叹一声,自嘲地笑了,“想当初,黎锦在我面前拍桌子说那些糟心事都是舒慕搞出来的,跟何氏没有关系,我还不信。一个艺人,谁想到他有这份心机……”

“邀请两位学员参演他的新片,一来是为了提前宣传,二来是为了当众卖好,三来——他是想借机岔开话题,沉淀观众情绪,以免在施东宁的低分刺激下,观众受同情心驱使,统统投票给骆飞。”贝浮名恨声道,“早知道到头来还是要改动观众投票数据,我们何必要大费周章请他来演这出戏?现在可好,观众的情他卖了,皮球踢回来,比赛结果不变,我们也没办法找他理论,真是……”

“因为我想要个噱头啊,”秦逸歌再叹一声,“要不是我想要个够大的噱头占版面,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贝浮名身子一震,下意识看向秦逸歌。

舞台的灯光耀亮了秦逸歌半边脸,那张总是写满玩世不恭与自负骄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愧疚的情绪。

“小贝,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是……错,归根结底在我。”秦逸歌道,“看来我是一帆风顺得太久了,竟然会犯这种一意孤行的错误。”

“秦导。”贝浮名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

秦逸歌的笑容在灯光下,有些虚幻得不真实:“舒慕……原来,许多人都没看透你……”

中国星声代总决赛,就在这样一路高涨的气氛中,迎来了最后的结局。骆飞以总比分两分之差落败好友齐亦辰,退居亚军。观众虽然对这个结局大感意外,但比赛结束时主办方刻意制造的**气氛很好地将这种情绪消弭过去。

比赛结束时,所有导师、学员以及伴舞和声工作人员一齐上台,而新鲜出炉的冠亚季军则与五位导师一起,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被媒体的长枪短炮聚焦。欢呼阵阵,喝彩声声,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呐喊让本就热闹的演播大厅更加热烈。

“我知道,你一直想超越我。”无数噪杂中,一道清晰的声音无比嘲讽地钻入骆飞的耳朵,“我就在这里,你可以尽管——放马过来。”

骆飞扬起脸。

身边的舒慕笑容晏晏,仿佛刚才的话,他从来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