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几个人回了宿舍,一路上都不说话,季斐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显得若无其事,默默把中餐吃完了。徐斌一直想问点什么,但没敢开口,末了出门的时候偷偷问郑宇,“你说这什么事呀,那几人真是少爷他家里人?怎么看着跟仇人似的,还有,刚少爷说起狠话来可真狠,我都被他震住了。”
郑宇皱着眉头,显得有些担心,“以他的性格,别人不逼他他是不会这样的。”
徐斌点点头,“是呀,他平日都是让着别人的,不喜欢跟人计较。我听他说的那些话,只怕他那爹妈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师兄吧,走的时候他让我照顾少爷,这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跟他说回头准得扒了我的皮。”
郑宇想了想,“确实得告诉他,季斐家里的事怕也只有他清楚。”
“那行,我先回去了。”
郑宇嗯了一声,把门关了,回头的时候发现季斐正捧着药喝,拧着个眉头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漱了个口,去洗药鑵子。
郑宇道,“我来洗吧,你去休息。”
“不用”,季斐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不会。”
午休过后就去上课,徐斌往季斐那瞟了一眼又一眼,发现他照旧好好地上课,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也应付自如,没一点情绪不好的样子,徐斌稍稍放了点心。
下了晚自习跟郑宇一起回宿舍,帮郑宇补习了一个小时就去洗漱,弄好一切正准备爬床,郑宇喊他,“季斐,先别睡。”
季斐回头看他,“干什么?”
郑宇道,“你还没泡脚,关节也还没烫。”
季斐愣了愣,看着郑宇把一早打好的开水提过来又去煮药,连忙道,“你别忙,我今晚不泡。”被同龄人这样关照,他有些尴尬。
郑宇往专门煮药的那个电饭煲里放水,然后放配好的中药,淡淡道,“还是泡吧,顾朗茳走的时候往我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
季斐愣了愣,抿着唇没有说话,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估计药差不多煮好了,郑宇先舀了点药装进杯子,然后倒进热水袋,那杯子口子大,热水袋入口又小,郑宇平时没干过这活,不太在行,一晃,滚烫的药差点直接淋到手上。
“我来吧。”季斐把杯子跟热水袋都接过来,利落地往里头倒,他动作娴熟自然,很快就将热水袋灌满了。郑宇有些吃惊,看了看他,道,“你的手真灵活。”
季斐把热水袋塞子塞好,“这没什么,你只是没怎么干过活,不习惯。”
“你干的很多?”郑宇说完就有些后悔,以往他虽然不知道季斐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看顾朗茳对他的热乎劲,总觉得他一定是养尊处优的,可是看今天中午的场景,再联想到平日的一些小细节,只怕不是这样。
“还好”,季斐坐到床边,把热水袋往关节上压,顿了顿,道,“郑宇,你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别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很别扭。”
他说的这样直接,郑宇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了,季斐道,“我知道,你们平时大概以为我家里条件很好,现在突然知道真实情况一时有些吃惊,又怕我觉得难过,伤了我的自尊,其实没什么”,他朝郑宇笑笑,是那种很真诚的笑,没有半点虚假,“我真不觉得有什么,穷不是错更不是罪,我就是挺尴尬的,你跟班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真的一点不难过?”
“难过什么?”季斐回答的很随意,注意力都在那袋子药上,可不知为什么,郑宇看着他,却有点替他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季斐,问,“这事你要告诉顾朗茳吗?”
季斐手中动作一顿,“不告诉了吧。”
郑宇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以前顾朗茳在这的时候,看着他在你身边忙前忙后,有时候连你洗个脸都是他拧的毛巾,睡个觉非得帮你把被角压严实了,出门总是他走在前面,那时候我就想,他这样宠着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不可能一辈子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等有一天你真的完全依赖着他什么都不会做,那么你就成了两个人的负担,我挺担心你的,因为我怕到了那天你会伤心。不过现在,我更担心顾朗茳。”
季斐微微一怔,就听郑宇道,“你根本没有离不开他,甚至他走了,你连一点不习惯都没有,就连徐斌少了个天天一起吃饭的都要感叹一句,可你却没有。”
季斐抿着唇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宇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热水袋里随着季斐动作晃动的棕黑**,看着季斐安静淡然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挺羡慕顾朗茳的,我看的出来,你是那种一旦坚持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你比大家都简单,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干那种背后捅一刀或者落井下石、背叛离弃的事,你又比大家都执扭,你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都不在乎,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突然放弃……男人远比女人心狠又滥情,找一个一心一意的男朋友比找一个从一而终的女朋友难的多,季斐,其实我也想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走就是一辈子。”
季斐愣了愣,抬头看向郑宇,郑宇仰面躺下去,望着床顶,头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不过我不会干那种挖兄弟墙角的事,何况你一定不肯,说不定就跟我绝交了。”郑宇道,“其实我挺高兴的,碰到你们两个……以前别人都觉得我有病,连我自己都快这么以为了,可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自己没病,有病的是别人。”
季斐没说话,他觉得郑宇似乎想向他说什么,于是只静静地听着。
“其实以前我也有个小男朋友,长得可漂亮了,没有你有灵气也没有你有气质,但比你漂亮……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弯的,是他先招惹的我,那时候我们两家交情不错,我们两个打小就认识,他平时很乖的,胆子又小,我没想到他会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我。我发现后很生气,可是看着他红着眼睛站那儿,因为我生气,连我家门都不敢进,站在大太阳底下晒一脑门汗,我就心软了。后来处久了,我发现我也挺喜欢他,接吻的时候一点不觉得恶心,他的嘴巴润润的,还带着香气,眼睛也很漂亮,跟你的一样又黑又亮,但又跟你不同,你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坚韧又向上,他却是真的胆子小,很温柔很温柔,什么都听我的,只要我高兴就好……”
“我那天喝了点酒,又刚好看到他在洗澡,就有些忍不住,我问他可不可以,他看起来很怕,却说行。我把他抱到沙发上,然后……我爸跟他的朋友们来了。”
季斐一震,“那你们……”他简直不敢想像这种事被一群大人发现会是怎么个下场,未成年的两个小孩子做那种事,还是两个男孩子,早一点的时候,他连想都不敢想。
郑宇的神色有些冷漠,“不是我们,是我,他当场就把我推开了,哇哇大哭说是我强迫他……”他看向震惊的季斐,淡淡道,“所以我说,你们是不同的,要是你一定不会这样……后来他搬了家,我爸也带着我搬了家。我爸觉得我有病,总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来了章建,消息不知怎么传了过来,同宿舍的也都说我有病,我碰过的东西他们碰都不敢碰……”
“不会的”,季斐忍不住解释,“班长不知道你说的事。”上次郑宇突然发脾气离开,徐斌完全莫名奇妙,而且说起以前同住一个宿舍,他也是说郑宇总是拒绝舍友的好意,而且似乎有洁癖,大家才慢慢不主动搭理他,凡事也不叫他的。
郑宇道,“应该确实是我误会了,那时候我爸老接我去看医生,比较敏感,一听到有病两个字就往那方面想”,想想最近跟徐斌相处他的反应,当初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后来我跟我爸说不读书了,他不肯,不过他找了校领导,让老师帮我换了一个人住的宿舍,说起来还花了不少钱。”
季斐这才明白当初来的时候宿舍为什么只有郑宇一个,当时他还奇怪呢,以为是班上单了人,现在想想,郑宇也不容易。
“我就是那时候开始跟外面的人混的,在学校里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穿着校服闹来闹去,尤其是看到男同学跟女同学闹,我就觉得自己有病,觉得自己挺脏的,那种感觉简直要把我逼疯了,你明白吗?”
“明白”,季斐道,“刚开始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的时候我也挺害怕的。”
“那后来怎么好的?”
季斐的神色微微僵了僵,没说话,郑宇自顾自地道,“猜都猜的到,顾朗茳那样强势的人,怎么会让你一直陷在那种害怕的情绪中,说起来我虽然看不惯他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却又不得不佩服他,他总给人一种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对的感觉,即使离经叛道,在他那儿也是理所当然。他敢在班上毫不避讳地照顾你,敢公开说就是为了你来四班的,还敢在操场上公然地亲你……如果是我,我一定是偷偷摸摸,不敢这样招摇。”
“郑宇……”
“他敢让我跟你们一起住,敢当着我的面跟你亲热,却又不是一时冲动不可自制,他早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连我爸最近的生意都跟他们顾家搭上了边,我要是敢出去乱说什么,他一定能让我全家都翻不了身。”
“郑宇”,季斐解释道,“你别这样说,他不会这样对你。”
郑宇笑了笑,“这没什么,如果我不乱说,他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我说了,那他整我我也就无话可说,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差不多的年纪,他行事比我不止缜密了一点点,他喜欢你,就能护你周全。”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很恨我那个小男朋友,不过现在不恨了,我想了想,走不一样的路就得有不一样的本事与勇气,我没有,就不该做那样的事走那条路,如果是顾朗茳,他一定不会让你陷入那种境地,让你害怕的只能用推开他才能保全自己……我没有能力保护他,就没有资格指责他为了自保而伤害我。”
“其实我挺高兴的,季斐,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病,可是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自己没病,所以我挺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好下去的……”
季斐抿了抿唇,他看着躺在那里的郑宇,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不知说什么,只能说,“郑宇,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可以一直走下去的人的。”
郑宇神色淡淡的,“不,我不打算再接受男人了,其实我是个双,女的也行,以后我会找个有感觉的女孩子结婚,这样容易的多,轻松的多。”
季斐不知说什么,一时心里有些难受。
“季斐,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郑宇坐起来,“不是人人都可以遇见季斐,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遇见顾朗茳,你是特别的,他也是,不是人人都有勇气爱一个男人,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保护与一个男人的感情。如果我猜的没错,季斐,顾朗茳以前做错过事吧,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季斐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离开,没有人可以瞬间习惯,除非他一早做了这个准备,知道他会离开,并且已经接受。季斐,如果以后你不打算像我一样找女人,那么就别这样,再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爱你又爱的起你了,你心里若有事,总得告诉他,是杀是剐都得给个机会,今天”,郑宇稍稍一顿,皱了皱眉头,“今天我看你对你爸他们,总觉得你太过决绝,忍的时候很能忍,可是一旦到了极点,就再不肯回头,你这个样子,最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季斐的手紧了紧,抓到的却是已经凉了的热水袋,他咬着唇,半晌才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晚上熄了灯,季斐一个人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窗子上的小帘子被郑宇散开了,屋内黑漆漆一片,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季斐心里突然有些恐慌,又压抑又害怕,仿佛他的未来也是这样,一片漆黑看不到光。
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却不知道陷进了怎样的恶梦中,挣扎的满头是汗,直到一阵电话铃响才蓦然醒过来。
郑宇也醒了,趿着拖鞋开灯,一脸不耐地接电话,一听声音就把电话整个举了起来,“季斐,顾朗茳找你。”
今天下载了个传闻已久的讯飞语音输入法,我念顾朗茳,它输出顾朗江,我念季定国,它输出定国,我念季斐,它输出谁?于是我又念了一遍季斐,它输出是谁?
我默默切换回以前的输入法:不认识咱家小受受,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