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魔?

进来的那个人,容貌俊美如神,而气质又温暖如光。

他出现于危难中,一身的凛然正气又昭示着他正道中人的身份,而他那一身融合期后期的修为,对山洞中的女修们来说更是如同救命稻草。

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无论是通云门还是无妄岛的弟子们,甚至是刚刚苏醒的曾柔,都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如果有一种人天生就能够让人仰视,让人心悦诚服,那么必然就是这个男人;如果有一种人天生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一眼望去便无法再移开视线,那么必然是这个男人。

在看到这个男人时,有那么一瞬间,女修们都忘记了呼吸,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了自己是否早有心悦之人。

左思思怔怔地瞧着这个男人,只感到她曾经那么喜欢的萧眠,在这个人的比较下竟像是脚底下的泥一般,那么不值一提。

不由自主地,同时也是迫不及待地,左思思开口道:“你是谁?!”

那个男人微怔,然后笑了起来,温声道:“在下莫长歌。”

柳婧附在林月身上的法术,是一个小小的窥视法术,要论隐蔽性,自然是不够隐蔽的,但是好处就是无法凭借这个法术抽丝剥茧地找出施法人是谁。

仗着林月现在心神大乱,柳婧便明目张胆地在林月身上附上了这个窥视法术。

而就像柳婧想的那样,林月真的没有发现她身上这个小小的法术,火急火燎地驾起剑光一路向着长老们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脸上的表情又急又慌,让柳婧对林月的评价又低了几分,也不知她入道时“问心”那一关是怎么过去的。

想到“问心”,柳婧神情微怔。

她还记得,当初她踏入青云峰时,向她“问心”的,恰好是左风仇。当他问她“以何入道”“道心为何”时,穿越没多久的意气风发的她自以为是天之骄子,高昂着头,大声道“吾心即为吾道,不求永生,只求逍遥”。

此话一出,那左风仇便是讶然。

无他,正道修心,魔道修欲,而柳婧的回答已近魔。

柳婧看得出,左风仇当时其实有心要逐她出门,但在柳婧的资质和她“问心”的回答中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留下了她。

但就算留下了她,左风仇也严禁柳婧向任何人提起她在“问心”这关中究竟回答了什么,并告诫她切不可入魔。

一语成谶或许就是如此。

柳婧也想过,若是没有莫长歌,那么她是否会入魔?

——是的,她会。

她乃魔修,注定与道门无缘。

柳婧微微摇头,再一次将目光放在房中铜盆的水面上,在那里,林月正遇见了她离开清水镇后的第一个人。

当看到前方有修士破空而来时,林月喜不自禁,也不曾细想,直接迎了上去,喊道:“道友且慢!”

前方遁光一顿,林月急忙赶上,口中还道:“不知道友可是前去清水镇?一路行来可有瞧见什么人?我是——”

林月的话语卡在喉间,她看着在她面前缓缓转过身的那人,脸色瞬间苍白。

“本座知道你。”那人脸色苍白,面容阴柔,而那双赤红的眼睛,则赤|裸裸地昭示着他魔道中人的身份。

“通云门下弟子……呵,没想到你竟是自投罗网。也好,省去本座颇多时间,这还要感谢你啊!”

那人大笑着,林月转身便逃,剑光在这一刻催到极致,瞬息便从那人眼前消失不见。

但那人全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一挥袖,一条暗褐色的长绳便像是蛇般从他袖间探出,就像是一道褐色的闪电,瞬间绕上了林月的脖子,将似乎已经逃开了的林月又拉回那人的面前。

“本座何时许你走了?!”

那人阴冷地说着,暗褐色的长绳缩回袖中,他掐着林月的脖子,看着林月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待宰的牲畜,冰冷至极。

手下猛地用力,那人毫不留情地将魔气灌入林月的身体,林月脸色扭曲起来,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这样晕了过去。

看到林月的昏迷,那人奇怪地“咦”了一声,道:“怎的资质如此之差,不过是一分魔气罢了,竟都经受不住吗?”

世人皆知,正魔不两立。

这样的排斥不仅在于立场,也在于灵力。

无论是将魔修的魔气灌入道修弟子的体内,还是将道修的灵力灌入魔修的体内,感觉都如同锥心刺骨,而况这魔修竟将那么多魔气灌入林月体内,也不怪林月经受不住。

但那人却显然不这么认为,只觉得林月太过无用。

无用的东西该如何?

那人满脸不耐。

“浪费本座时间!”

他手下一用力,魔气瞬间尽数灌入林月体内。

巨大的痛楚将林月唤醒过来,但她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楚至极的尖叫,便在这样的魔气中四分五裂,无尽的血雾和着肉块,从空中簌簌落下。这样带着剧烈魔气的血肉,顿时让下方的野兽惊惧无比,远远地便躲避开来。

而随着林月化作血雾,柳婧附在林月身上的窥视法术自然也消失不见。

柳婧目光冷淡地看着重新化作空白的水面,不紧不慢地轻抚自己长发,暗自可惜那个魔修下杀手的时间太快,没能让她看到更多东西。

而林月的惨死?

那又与她何干?

不过这样短暂的片刻,也让柳婧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说那魔修并非如同她或是长老们所想,是融合后期甚至融合期大圆满的修为,而仅仅只不过是旋照初期罢了。

而一个旋照初期的弟子,能够表现得这样亮眼,不但打伤了旋照期大圆满的宋昭明,甚至还在众多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掳走了六名女弟子,都是因为他那地级三品的法宝——捆仙绳。

而事实上,在方覆界,品阶最高的法宝也不过是地级五品的灵剑诛邪。而那诛邪还是从天外间界落下,至今仍钉死在奈何峰无人拔|出的灵剑。若只论方覆界内的法宝,那么顶天了便是玄级一品。

既然这样,那么这魔修地级三品的捆仙绳究竟从何而来便十分明了了。

——莫长歌。

果然是他!

柳婧冷笑一声。

连地级三品的捆仙绳都舍得借出,却也不怕有借无回么?

柳婧心中恶念横生,眼角隐隐赤红,但又被她生生压下。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是太早。

还要再等等。

等到一个完美的时机,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为他痴狂的女人,完美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像是上一世那样。

当手中的棋子反咬你一口,将你从那神坛拉下,将你践踏入泥……莫长歌啊,那时的你又会作何想法呢?

想着想着,柳婧咬着指尖,吃吃笑了起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婧粲然一笑,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白嫩的手指捏着那木梳,咬唇望着镜子里如同怀春少女般的自己,目光含情,一下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

每梳一下,柳婧便念一声莫长歌的名字,直到梳满一百下,她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如同看着莫长歌。

“我是那么爱你啊……莫长歌……”

“所以……唯有你死了,才不会辜负我的爱啊……”

她嫣然一笑,却状若疯魔。

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将她的每一寸皮肤血肉和骨骼都烧成灰烬。

好痛啊。

她感到有一只手贯穿了她的眉心,捏碎了她的魔婴。

好痛啊。

她感到一条锁链抽在她的身上,但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抽在她的灵魂上,然后将她生生从魔婴中扯了出来。

好痛啊。

她感到她被钉在天穹柱上;她感到天外间界的罡风刮了过来,将她灵魂寸寸撕裂;她感到那人温柔地看着她,就像是以往无数次那样注视着她,声音却冷得让她痛到了极致。

“愚蠢的女人。”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柳婧近乎着迷地回味着自己当时死亡的痛楚,一遍又一遍。

魔道中人的赤红在她眼角慢慢蔓延开来,染红了她的眼睛,但却怎么也无法将她彻底转变。

脆弱的木梳在她手中化作粉末,而她却恍然无觉,直到一阵心神相连的悸动将她唤醒。

那是——

柳婧猛地抬头向易阳城的方向望去,目光阴冷。

——谢世瑜出事了!

是谁想要谢世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