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上瘾毒药
威悉河是连接不莱梅城和北海的一条河流,不莱梅城离入海口仅有60公里,这里的气候是温带海洋性气候,虽然属于北德,但是秋冬却比德国内陆要暖和一些。不莱梅有童话之城的美誉,威悉河两岸风光如画,季夏手里的相机就没有停过。这相机是周昭云让季夏带上的,一个很小巧的卡片机,轻巧便携,但是效果却非常地好,价格自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不过季夏并不清楚。
季夏将相机放在自己和罗建飞身前:“飞哥,笑一个。”然后咔嚓一声,拍下了两人的第一张合影。季夏喜滋滋地拿过来看,罗建飞的脸上有着矜持的淡笑,自己则开心得像个傻子,怎么看都怎么般配。
罗建飞迟疑了一下,说:“照片还是不要留着吧,被人看见了不好。”
季夏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没事,我回去的时候都洗出来,然后删掉,我会藏好的。”
罗建飞伸手摸了摸季夏的脑袋,季夏看了一眼周围,全都是高鼻梁白皮肤的老外,突然侧过脸,在罗建飞腮上亲了一下。罗建飞的脸一下子红了:“瞎胡闹。”语气中倒没什么责备的口吻。
季夏嘻嘻笑:“没关系,他们不认识我们。我看老外都一个样子,他们看我们也是一个样子,分不出来的。”
罗建飞听着这掩耳盗铃的说法,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也没有反驳他。季夏依旧举着相机到处拍,拍沿途的风景,给罗建飞拍,给飞电拍,偶尔玩自拍,还请一个戴着一只宠物狗的老太太帮他们仨拍了一张合影。
船到了不莱梅哈芬,季夏被海港里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轮船震惊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海,也是第一次见到海港,他以为不莱梅哈芬会是电视中看到的那种海岸,银白或者金黄的沙滩绵延不绝,但是目前这个场景完全颠覆了这个印象,海水连着船只,船只连着陆地,整个城市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
罗建飞说:“走了,下船了。”
季夏说:“海、海滩呢?”
罗建飞笑起来:“没有海滩,这是港口城市,海滩都被建成了堤岸,方便船只靠港。”
“我们就来看船?”
罗建飞说:“对啊,看船、看海、看鱼、吹风。跟我来!”
罗建飞在码头外找到一家租车铺,租了两辆自行车:“会骑吧?”
季夏白了他一眼:“当然。但是飞电怎么办?”
“我们慢点骑,它在后面跟着,正好做训练了。”罗建飞说。
季夏突然奇想:“我有一个提议,让飞电站我们身后的车后座上,它肯定能站得稳。”
罗建飞说:“试试。你先上去,我把飞电抱上去。”
季夏上了车,用脚踮地,罗建飞将飞电抱上去,让它四只脚立在后座上,安抚它几句:“飞电,乖啊,别乱动。好了,走吧。”
季夏小心翼翼地将车踩起来:“飞电,别怕,爸爸带你骑车玩。”
飞电初时有些紧张,腿都有些打颤,但是发现也不快,又紧挨着主人,所以慢慢放松下来,等适应下来,还觉得挺好玩。罗建飞骑车跟在旁边,落后季夏半个车身,密切关注着飞电:“这不挺好的嘛。”
季夏此时也放松下来,车子也骑得越来越稳。迎面的海风吹过来,带着腥咸的味道,墨绿色的海面上银光粼粼,如打碎了的镜子。堤岸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完全成了他们的世界,季夏突然生出一股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飞电,好玩不?”
飞电靠着季夏的背,时不时扭头去看罗建飞,摇着还带着嘴套的脑袋,尾巴也无意识地一摇一摆的。罗建飞说:“飞电在笑呢。”
“真的啊?真好玩!飞电,爸爸骑快一点好不好?”季夏一边说,一边慢慢加快了速度,沿着海堤一直往前去。海岸线绵长,似乎没有尽头一样,季夏张大了嘴,冲着风哈哈大笑,突然放声大喊,“我爱飞电!”
罗建飞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季夏又喊:“我爱飞哥!”
罗建飞心跳都漏了一拍,脚下的自行车都有些扭来扭去,这孩子,怎么老做这些出其不意的事。季夏在前头大声问:“飞哥,你爱我们吗?”
罗建飞想了想,大声说:“我都喜欢!”
季夏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释然了,喜欢,是浅浅的爱,总有一天,他会深深地爱自己。
他们在一处有台阶的海岸边停下来,那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在用面包屑喂海鸟。飞电从车上跳下来,冲向那些海鸟,吓得正在台阶上吃面包屑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老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罗建飞连忙说:“Sorry!”
老人摆摆手,转头去看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鸟。
季夏将自行车支起来放一边,带着飞电走到离老人稍远的地方,在堤岸上坐下来,飞电也在他身边蹲坐了下来。季夏伸手将飞电的嘴套摘了:“不戴这个了,戴着不舒服,对不对?”
飞电终于解了桎梏,伸出舌头舔了舔季夏的脸,季夏大笑着推开飞电的嘴巴。罗建飞也将车支好,将包里的相机拿出来,给季夏和飞电拍了一张照片,画面中,飞电的大嘴往上凑,季夏仰头大笑,一只手挡在飞电嘴前,斯情斯景,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一人一犬,和谐宁馨,叫人不忍心去破坏。
罗建飞想了想,在原处蹲下来,继续给那两人抓拍。季夏伸出手,招呼他快点过去:“飞哥,过来。”罗建飞正准备过去,一直在看海鸟的老人说话了:“年轻人,你们来自中国?”
罗建飞有些诧异地回头:“正是。您去过中国?”
老人看起来似乎有一百岁了,满脸都是皱纹和老人斑,眉毛胡须雪白如霜,戴着一顶鸭舌帽,身上穿着灰色的夹克和蓝色的牛仔裤。他看了一眼罗建飞,扫了一眼季夏和飞电,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船上:“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的船从不莱梅哈芬出发,到过香港。我先后去过五次,但是很遗憾,没能去过中国大陆。那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国度,我收集了好多贵国的物品,瓷器、丝绸还有国画,都非常地漂亮。”
罗建飞听说过,那个年代,为了换外汇,中国许多普通文物都出口到别国。“我们国家,现在随时欢迎您去。”
老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今年已经八十九了,汉莎航空不会接受我了。”
罗建飞知道老人的健康可能不允许了,便说:“相见不如怀念。”
“说得非常对。”老人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笑意,“我每天坐在这里,怀念过去出海的日子,回想莉莎每次送我出海的情景,那些美丽的回忆让我的生命充满了欢乐和力量。但也没多少遗憾,你瞧,不还是有那些可爱的生灵陪着我吗?”老人伸手指了一下天空中盘旋不去的海鸟。
罗建飞抬头看了一下那群欢快的海鸟,转头又看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季夏和飞电,忽然有些感悟。他笑着对老人说:“谢谢您给我这些感悟。”
老人笑着说:“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
“很高兴认识你。祝您健康长寿!”罗建飞加快脚步走到季夏和飞电身边,紧挨着季夏坐了下来,对飞电说,“飞电,过来这边。”
飞电站起来,走到罗建飞左手边,罗建飞张开双臂,将季夏和飞电都搂在怀里。季夏扭头看了一眼罗建飞,嘴角含着笑,伸出左臂,揽住了罗建飞的腰,然后将头靠在他肩上。
罗建飞再次回头去看老人的时候,发现老人已经摇着轮椅缓缓地离去了。罗建飞用脸颊蹭了蹭季夏的脑袋。
“飞哥,这里真好,我不想回去了。你也别回去了好吗?”
“嗯。”
“我们在这里盖个小屋子,每天吹吹海风,然后你去钓鱼、我去卖鱼,我们俩就做个渔夫好了。”季夏想入非非。
“好。”
“等你老了,我也老了,就跟刚才那个老爷爷一样,眉毛胡须都花白了,我们再骑着双人单车在海堤上兜风,溜飞电。对了,要给飞电找个媳妇,生一堆小飞电,飞电就会永远地陪着我们了。飞电你说好不好?”季夏想起来就觉得美。
飞电“咕噜咕噜”地回应他。
“飞电也答应了!”季夏高兴地说。
罗建飞说:“那是你自己的肚子在叫。”
飞电:“……”
“哈哈,哈哈,我饿了。”季夏一点尴尬都没有。
罗建飞摸摸他的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走吧,咱们租的车要到时间了,我们回去找地方吃饭,然后去参观水族馆。”
“等等!”季夏伸手勾回罗建飞的脑袋,准确无误地吻住了罗建飞的唇。这么好的地方,又没有人看见,不留个美好的回忆,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罗建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抱住季夏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飞电发现主人放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不见了,扭头看了一下,他们在做什么,吃嘴巴,嘴巴很美味吗?飞电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舔了一下嘴巴,还有点早餐香肠的味道,是不错。
良久,两人结束了这个法式热吻,都有些喘息不定,罗建飞的额头抵着季夏的,呢喃似的说:“不来了,会上瘾的。”
季夏伸出舌尖在罗建飞唇上舔了一下:“上瘾了才好。”
罗建飞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毒药,起来了,走吧。”
季夏笑着将脑袋在罗建飞胸前蹭了几下,然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飞哥,我不想骑车了,你带我?”
“可以,那就要辛苦一下飞电了,让它自己跑。”罗建飞跨上自行车,对季夏说,“上来。”
季夏跨坐在后座上,搂住罗建飞的腰。罗建飞差点歪倒下去:“手别乱动。”
“嘻嘻,你腰上痒痒肉多?”季夏一边说,一边**了好几把。
罗建飞用脚支地,让另一辆自行车靠在自己腿上,扭过头来,抓住季夏狠狠吻了一口,还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季夏吃痛地舔着下唇,脸上却全是笑意:“飞哥你一点都不温柔。”
“对乖孩子才应该温柔,对吧飞电?”罗建飞一边说,一边扶正另一辆自行车,脚在地上一点,“坐稳了,出发!飞电,来。”一只手扶一辆自行车,还载着季夏这个大家伙,居然也稳稳当当。
季夏搂住罗建飞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美得都没边了。飞电这可怜的家伙,没有车坐,只好靠着自己的四条腿,紧跟在两个主人后面,哼哧哼哧地追赶着。
季夏享受了一会儿,突然说:“停车!师傅!”
罗建飞将车停下:“你以为这是公交车呢?”
季夏从车后座跳下去了,罗建飞不解地问:“怎么了?”
季夏对飞电说:“来,儿子,爸爸抱你,我们一起搭车。”然后抱上飞电,小心翼翼地跨上了自行车后座,拍拍罗建飞的肩,“好了,师傅,出发!”
罗建飞哭笑不得:“你可要抱稳了啊,千万别把儿子摔下去了。”
“放心,摔了我也摔不着咱儿子。”
“那我就更心疼了。”
季夏笑得嘴角都咧上去了:“儿子,你看你爹多体贴,好咯,咱们出发吧。”
季夏将飞电横放在自己腿上趴着,然后搂住罗建飞的腰,飞电就牢牢固定在了他和罗建飞之间。罗建飞小心翼翼地重新踩动自行车,这车上载着他的全部世界。飞电也乖巧地不挣扎,很享受这种新奇的体验。
如果有谁看见这一幕,会觉得这一家子有毛病吧,有车不骑,还带着狗挤在狭窄的车后座上,难受不难受啊,这是有毛病么。季夏就是得病了,一种叫做幸福得抽风的病。
一定是他们太幸福了,所以大家也都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