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门悍女 (132)再不相爱就老了(重要)

穆西只能握紧拳头敲打他的胸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想求的是什么?那些东西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在他说爱她,非她不可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给摧毁掉了。她溃烂至无形的时候,他却不再要她……穆西呜咽的时间久了,竟然慢慢的睡过去。

季江然抱着她,从来没有看她这样哭过,所以感觉惊心动魄。她将脸哭红了,两个脸蛋像蜜质的桃子,是那种诱人的桃花红,蒙蒙的一层光。睫毛弯弯像小扇子,泪珠粘在上面,仿佛晶莹剔透的晨露。哭得狠了,时而抽搐一下,像只呜咽的小兽,不是不可怜。

软弱的人一旦变强或许会咬牙切齿,那样子是很可怕的。而素来强硬的人一下子变得脆弱不堪,亦是十分令人惊惧,带着轰塌之势,仿佛一下子倒下来,让人心底里生出绝望。就像千疮百孔的巨人,摇摇欲坠倒下之后,呜咽着从嘴角漫出血迹,生息宛如摇曳的豆灯,想想就是可怕的事情。

季江然将人抱到卧室,然后推开穆绍然的房门。

“绍然,我要回去了,你照顾好穆小西。这个城市不好玩,告诉她明天带着你离开吧。”

他想伸出手来抱一抱他,可是,生生忍下去。看到他就已经是错了,如果不曾认出他,不曾抱过他,就不会有这样大的依恋。人最怕的,就是拥有过指掌却骤然一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眨眼失去全世界……

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给他放到桌子上,轻声嘱咐他:“好好照顾穆小西,以后她只有你了。要听小西的话……你也得听话,不能再到那种地方去唱歌,要知道保护自己,你还要,要好好上学……”

穆绍然看他带上门就要离开。从椅子上跳下来叫住他:“爸爸……”

季江然身体僵了下,慢慢转身:“还有事?”

穆绍然站在那里问他:“你为什么不要我们?”

季江然喉咙里宛如哽着一口血,一下就蕴满了,腥咸一片。难过一下达到极至,仿佛是诘问,是他此生听过最凄厉的。季江然眼眶酸的厉害,就像生了眼疾。努力的闭了一下,按了按眼眶,艰难发声:“穆小西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爸爸不适合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穆绍然没有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又哭又闹,他很沉静的看着他。

就是那样的眼神,却要将人看穿了,只怕任谁都无法抵御。

“你不爱穆小西了是不是?还是你爱上了其他女人?”

季江然驾车离开,竟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到大宅的时候,派对早已经散了,他中间离场,就再也没回来,甚至忘了正举行生日派对的事情。

一进厅门,灯火辉煌,看到季铭忆和简白还坐在沙发上。

他觉得累,扯掉领带问:“爸,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我们在等你啊。”简白问他:“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一个朋友过来了,我过去她打声招呼。”

而季铭忆已经按耐不住:“听你妈说今天过来的那个小男孩儿,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不是他们过来找你了?”

不要说别人会想,季铭忆整晚就在思虑,什么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是不是根本就是季江然的孩子呢?

季江然也不傻,目光转过来:“爸,你想问什么?”

季铭忆便直接问出来:“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跟哪个女人生的?”

听简白说那个孩子也有四岁多了,而那个时候的季江然有多风流,是远近皆知的花花公子,何时疏忽大意,有了这么一个孩子,也不是一点儿说不过去。

季江然的太阳穴隐隐作痛,矢口否认:“爸,你怎么能想到这个……不会有这样的事。”他不想再交锋下去,今晚他已经够累了。“爸,妈,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我上楼洗澡了。”

季铭忆叫住他:“既然朋友过来了,明天就请来家里吃顿饭吧。我看那孩子很机灵,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

季江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爸,算了,我跟我妈说得很明白了,我跟那女人之间没什么事。我不想让整个事变麻烦,这事你们都别再提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季铭忆就要发脾气。

简白暗暗的拉住他:“算了,你别逼他了。这件事了解清楚再说,万一真是个不相干的女人,你弄家里来,不是找麻烦么。”

穆绍然出现在生日派对的事有一点儿风靡,整个a城私下里又是议论纷纷。总算是私人派对,当天没有记者,都被严格的拦在外头,而穆绍然是凭着季江然的证件进去的,小家伙倒是很有心眼。

可是,仍旧有人会揣测,那个孩子是不是二少的私生子?

只不过没人想到那就是那年季家失去的孙子……怎么可能会想到,除非见鬼了,这样惊恐的猜想,再天马行空的人也不会大胆质疑。

季江然也听到了,却不去理会。这种流言蜚语,无攻自破。用不了一个星期,只要穆绍然再不现身,再爱嚼舌根的人,也懒得说了。

他还是正常上下班,情绪看着似乎很稳定。

不是特别容易发脾气,话少,习惯沉默的坐很久。下班之后也都是打发秘书和助理先走,他往往在办公室呆到很晚才离开。

生活似乎陷入僵局,在寻常人看来是平静,是那种周而复始的宁静,如同太阳照样升起又落下,每天上下班,也是一如既往的交通拥挤瘫痪……只是那种死寂,只有感同深受的人最知道。

吴胜超走的很晚,离开的时候推门进来。

“季总,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季江然的晚饭没有吃,中午有应酬,酒桌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喝了几口汤,那种味道不是他喜欢的,于是放下这后,喝几本酒了事。

却到了这个时间点还在拼命工作,吴胜超担心他这样,没多久身体就垮下去了。

季江然自电脑屏幕上抬起眸子:“你先回去吧。”

他的眼眶疼,摘下平光镜,按了按,靠到椅背上假寐。

整个办公室又宁静下来,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没有了。吴胜超叹了一口气,还是关上门出来。

他查过了,有意无意的问了一下,穆西和穆绍然还住在那家酒店里没有离开。可是,他不敢找上门去,这终归只是季江然的家事,不是他一个贴身秘书可以过问的。何况季江然最忌讳别人插手他的家务事,连季铭忆和简白问及他的私事,都让他觉得心烦不已。

上官小小回来几天了,生活稳定下来,旅途的疲惫也都瓦解。所以打扮漂漂亮亮的去赴相亲的场子。这一回不像之前那样怨声载道,走的时候振振有词:“如果遇上好男人,给饭吃,便嫁之。”冲上张玲笑笑:“你就放心吧。”

这回的地点是在西餐厅,两人吃一顿饭聊聊天,基本的印象也就出来了。

上官小小自己开车过去。

进门之后扫视了一圈,男人已经到了,自然西装革履。看到她走进来,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文质彬彬的站起身。

“上官小姐是吧?”

“杨时风?”看到他微微挑眉,伸出手来:“你好,上官小小。”

杨时风和上官小小的家庭情况差不多,算得上门当户对。这样的男人从小家教就好,讲的就是风度。为上官小小拉开椅子。

“上官小姐请坐。”

他太风度,上官小小反倒不太适应。平时那些朋友又疯又闹的,没哪一个叫她上官小姐,都是小小,小小的叫她。

“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的名字吧,叫上官小小就行,我的朋友平时都这么叫。”

她也挺蹭的,所以不习惯叫他杨先生,否则就生疏的没办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杨时风不知道哪里觉得高兴,听她这样说,嘴角明显的上扬。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说:“好啊,我以后就叫你小小。”

上官小小的耳朵红了一下,热乎乎的。杨时风的声音很好听,叫“小小”的时间,声音有一点儿上扬,还是软软的,总觉得暧昧。

可是,这个人不猥琐,反倒风趣的不得了。云淡风轻的给上官小小讲笑话,神色一本正经的,名副其实的冷笑话,却让上官小小几次笑场。一顿饭吃完很愉快。

杨时风擦了一下嘴角。

“我送你回去吧?”

上官小小说:“不用我,我自己开车。”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暗了,原来一顿饭吃了很久。聊得很开心,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杨时风也自己开了车过来,中正的宝马,倒是一点儿都不张扬。

送她上车之前冲她要号码:“能再约你一起吃饭吧?”

上官小小忽然很想笑,将号码报给他。

杨时风给她打了过来,提醒她:“存起来,别当骚扰电话给我屏蔽了。”

这一回上官小小真的笑出声来。

杨时风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

最后问她:“我有那么好笑?”

上官小小点点头:“是有一点儿好笑。”

“夸我还是损我?”

上官小小愣了一下,他这样的语气像极了薄云易。笑了一整晚,忽然就有些笑不出了。果然乐极生悲,之前太高兴了,一直笑一直笑,这会儿就有一点儿难过。

杨时风察言观色:“累了吧?那就不耽误你回去休息了。慢点儿开车,再见。”

他不是京都人,要是京都人,又是一个圈子里的上官小小没道理不认识。上官纪东说他是一个老战友的儿子,现在在地方,几年没联系了,这回去军/区忽然见到了。很开心,聊起来的时候提到家里有个女儿,二十几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是没有对象。

杨学溢一高兴就说:“我也有个儿子啊,不是我自己虚吹,绝对正直的一个孩子,要不咱们做个亲家试试?”

酒桌上就定下来了,这两天杨时风正好来京都办事,扬学溢就让他把亲相了。上官纪东给他发来的照片,直接传到杨时风的手机上。

杨时风看一眼,笑了。

两人见过一面算是认识了。

上官小小一回家,上官纪东就问她:“你今天见那个孩子怎么样?”

“还不错,挺会说话的一个人。”其实他话不多,可是句句都很有份量。要么稳重,要么幽默,没有多余的。

上官纪东就说:“要是觉得印象不错,那就相处一下试试看。也别像之前,见一面就说不行,人要相处一下试试看才知道合不合试。你这丫头啊,就是太死心眼,年纪也不小了,就让我和你妈妈省一点儿心吧。”

知道她一心觊觎薄云易,也不是没跟薄东胜说过两个孩子的事。家长都是一心满意,能进一家门自然再好不过。可是薄东胜和呈梅没少做薄云易工作,两家几年前因此闹过不快,那一桩丑事满城风雨,要是两个人不心甘情愿?谁还敢逼着?

连张玲都说:“算了,我看我们上官家和薄家没这个缘分,就是小小那丫头太傻了……”

所以这些年不停的张罗相亲的事。

上官小小一边上楼,一边想,是啊,试一试吧。

于是当杨时风发短信来跟她说到酒店的时候。她立刻给他回过去,说她也到家了,还说明天请他吃京都的有名的菜色。

打那一天季江然离开,穆西就一直躺在**睡觉。

穆绍然都是点上餐,让酒店的侍者送到客房里来。

可是穆西不吃,她那样子像要把自己给饿死。

穆绍然站在床前咕哝:“窝囊,男人不要你了,你就要绝食?除了他,天下好男人都死绝了是不是?我平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穆西一抬手,“啪”一下打在他的脑袋上。

“谁说他不要我了?”

穆绍然不想接她的短,季江然之前的话他也听得很明白了,分明就是不要他们了。亏他们不远千里的找过来……

不想添她的堵,只说:“你还是先吃东西吧,饿死是很没出息的事。”

穆西仍旧爬在**哼哼:“谁说我绝食就是要饿死?我需要冷静。”

“你都要饿晕了,头晕眼花还怎么冷静?人都是吃饱了脑子才比较坐得住,你都饿了快三天了……”他还是感觉很心疼了,穆绍然小小年纪不是不害怕,他可能要注定没有爸爸,所以他实在不可以没有穆小西。

穆西坐起身:“包子,你去一趟季家吧。”

穆绍然愣在那里,他知道那是哪里,那里住着他的爸爸,听说还住着他的爷爷奶奶……

“你美色**不了他了,就让我去**他们全家人?”

“你水嫩聪慧,秀色可餐我跟你一定比不了。也不知道你爸爸他是吃错药了,还是搭错了神精,我们不要理会他了,直接来一次狠的吧。”

于是穆绍然就真的一个人去了季家。

他是坐酒店的车过去的,穆西将地址写给他,说什么做什么,穆西都有交代。母子两个配合了这么多年,默契可想而知,做什么都是天衣无缝。

管家进来说:“老爷,夫人,外面有一个小孩儿说来拜访你们。”

季铭忆本来坐在沙发上喝茶,愣了一下:“一个小孩儿?谁家的孩子?”

管家说:“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以前没见过,不过他说他姓穆。”

简白顿悟了一下:“会不会是穆绍然?”

经她一提醒,两个人都很振奋,马上让管家把人请进来。与此同时,简白已经走到厅门口。远远看到穆绍然被管家牵着手进来。转身对季铭忆说:“真的是那个孩子。”

季铭忆也快走走了过来。

穆绍然很有礼貌,脆生生的说:“爷爷,奶奶,你们好。突然就过来了,打扰你们了。”

他没带任何礼物,小小年纪不会有那样的心机,如果处处都妥帖周到,反倒会让季家的人反感,知道背后一定有穆西在摇控指挥,说不定有什么不良企图。这样虽然也能料到是穆西让孩子过来的,却不会那样排斥。

季铭忆已经一伸手抱起他,揽在怀里细细端详,惊喜的对简白说:“你看这孩子的小模样,是不是跟江然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简白乐呵呵的说:“我比你先看到绍然,我早就发现他长得跟江然很像了。那时候还挺感慨,如果咱们有一个孙子,也该差不多像他这么大了吧?”

季铭忆长长的叹了口气,问:“听说你叫穆绍然?”

穆绍然点点头:“是的,我叫绍然。”

季铭忆就感觉爱不释手似的。

简白已经吩咐下人去拿些适合孩子吃的东西过来。

季铭忆又问:“绍然啊,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叔叔跟我是好朋友,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他帮过我。现在我来a城了,觉得离开之前该来家里问候一下爷爷奶奶。”

季铭忆高兴的不得了。

“绍然真是太懂事了,原来你是江然的好朋友。”侧首:“你看这小家伙,多聪明,说话跟大人似的。”

简白坐过来问他:“你们要离开了?”

穆绍然点点头:“是,过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给叔叔送生日礼物硬拉着妈妈过来的,现在叔叔的生日过完了,我们就得回去了。”

这样一说,倒有些让人舍不得。

季江然不在,季铭忆得以把心中的疑惑都问出来。

“绍然啊,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穆绍然想了一下穆西的话说:“我没有爸爸,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妈妈说我没有爸爸……”

季铭忆的心“咯噔”一声:“怎么会没有爸爸呢?是他们离婚了吗?”

穆绍然摇头:“没有,穆小西没说她结过婚。”

这样一听,他是跟了妈妈的姓。

简白也跟着心酸不已,两人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

最后季铭忆让管家给季江然打电话,就说穆绍然来家里了。

这在季江然听来,一定是晴天霹雳。因为他想不出穆绍然会跟季铭忆和简白说什么。而之前穆西却说了,如果他的答案不能够让她满意,她就会带着孩子找到季家来……

季江然本来有会,让秘书通知另改时间之后,急急忙忙的从公司赶回去。

推开厅门进来,那一下推出了响。

穆绍然一回首看到他,从沙发上跳下来,恭敬的叫他:“叔叔……”然后说:“叔叔,我和我妈妈就要离开了,想着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就来家里问候一下爷爷奶奶。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我很抱歉。”

他的话一字一字都像敲到季江然的心坎上。

穆绍然平静一番话语,里面透着怎样的酸涩,只有他这个当爸爸的最清楚。

本来简白是留下穆绍然在这里吃饭的。

可是他这么懂事,看到季江然的样子似乎不高兴似的。就说:“奶奶,我不吃饭了,我妈妈在酒店里等着我呢,我们晚上的航班,我就先走了。你们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他行了一个礼:“今天突然就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走了。”

简白一时难过,转过头抹眼泪。

刚刚听到穆绍然讲自己的身世,觉得怪可怜的一个孩子。自从有意识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都是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却又这么懂事。

而且说到他的妈妈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说穆小西是个很好的女人。这个没有人教他,他却从来都这么以为。

季铭忆叹口气,拦不住,就让管家派车送穆绍然回酒店。将茶几上那些食物都打包给他带回去。

而季江然站在那里木了一样不能动弹。

穆绍然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说:“叔叔,我和穆小西今天晚上就离开了。谢谢你在京都的时候帮了我,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血脉亲情的斩断,只削一句话的事。

穆绍然一无返顾的走出去。

季江然只觉得心痛,那种撕扯似的痛触让他额头上生了汗,脸色也越来越白……

最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从**挣扎着起来,慌乱的下床找拖鞋。

简白本来在床边照顾他,看到他才醒来就要下床,拦着他:“江然,你要做什么?想拿什么东西?妈拿给你。”

季江然不说话,脸还是那么白。他是想抓住某样东西,做梦都想抓住,拼命的抓住……可是,当懂得许多东西的时候,慢慢的就想要放手。

可是,忍住不伸手,却不能让自己不心痛,这个连他自己都办不到。

季江然只知道时间不早了,像穆绍然说的,以后再不会见面了,再也不会打扰他……从自己的儿子口中听到那样的话他很难过,宛如锥心。

穆绍然之所以去老宅,在他看来就是去跟季家做一场诀别。穆西带着他远走高飞,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总要看一看自己的爷爷奶奶什么样。

季江然还是慌张的下了床,拿上外套就往外奔。

去酒店的时候说他们已经退房了,拖着行李箱刚刚走出去,一定是离开了。

他让司机开车去机场。

季江然想着追上去,看一眼,远远的只看最后一眼……

司机将车门打开,季江然忽然怔在那里。

穆绍然有一些失望,他从季家出来的时候,季江然都没有追出来。他想,或许季江然真的不爱他们了,更不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穆小西,你别傻了。他根本就不爱我们,我们还是离开吧。”

穆西一手拖着行李箱,她还有遐想,所以不想走。女人就是这样傻又这样真,即便被伤害一万次,在那个深爱的人面前永远也只是被动。

时至今日,她也没有那个自信说季江然是爱她的。看了穆绍然一眼:“你是他的亲儿子,他没道理不爱你。”

穆绍然过来拉上她的手,她几天没有吃饭了,能量不足,所有一双手冰冷。

“穆小西,没有他了,你还有我。我不会为了别人抛弃你……我们走吧,他要是还肯要我们,早就该追来了。我出来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一定觉得我们呆在这里很烦了,小西,你不要再被他骗了。”

穆西仿佛是吸着鼻子说:“我不能让你没有爸爸,其他的小朋友都有。”

“我跟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穆绍然吼起来:“我不需要爸爸,我的生命里只要有妈妈就可以了。”

他一定是在骗人,这世上哪有孩子只需有一个妈妈就能心满意足。而穆绍然这样心高气傲的孩子,一定比别人更贪婪,只是足够隐忍罢了。

“你是男孩子,要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比较好。如果他只是不想要我了,那你就跟着他一起过,我自己离开。”

穆绍然一下扑到她的怀里抱住她。

紧紧抓住她的衣服,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穆小西,我不能没有你……是,我很羡慕其他小朋友,我虽然很想要一个爸爸,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穆西抱着她抽搐:“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连一个爸爸都不能给你找来。”

想一想,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不能给他呢?也只是一个爸爸。

商量他:“绍然,我们不要走了,再等一等好不好?你爸爸兴许想明白了,就会来找我们呢……他一定是爱你的……而我也就爱过他一个人,小包子,在某些事情上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勇敢的面对一下,不想就这么错过去。”

她什么时候肯这样低姿态?穆绍然拿她没办法,无论如何穆西不肯走,他们只得回酒店。可是才走两步穆西就摇摇欲坠。她无力的说:“绍然,我头好晕……”

穆绍然伸手扶她,可是重量悬殊,穆西已经轰然倒下。

却跌进一个怀抱里,季江然喊出声:“小西……”

让司机将车开过来送她去医院,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可行,便让司机去开房,再将医生叫过来。

季江然抱着穆西上楼,穆绍然乖乖的跟在身后。

他吓坏了,她的手脚冰冷,躺在他的怀里软软的。

穆绍然看他憋得眼眶都要红了,叹口气:“穆小西饿晕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自打来这里,你不理她,她就不肯吃东西……”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的说:“穆小西从来不曾这样软弱过,这些天她很难过。如果你觉得是我不够好,那你留下穆小西,我就走得远远的……如果没有你,穆小西就死了……”

季江然跟她头碰头,眼角的泪滑下来,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嗓音片刻即已哽咽:“你怎么那么傻……我那样辜负你,你还是要犯傻……我就是想让你活着,才非得赶你走,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非要剜下他的心是不是?

医生是季江然的老朋友,看到穆西之后惊怔不已。好在穆西没有事,各项指标都正常,只要打点滴补充一下体能,很快就能醒过来。

季江然将人送出去,自然将一切都交代妥当了。

老医生只会当自己做恶梦,或许干脆以为自己见鬼了,也不会说出去。

季江然一进来,穆绍然拉上他的衣角,他说:“你要是觉得有我是件麻烦的事情,我现在就离开。你要对穆小西好一点儿,她是真的爱你的。这些年她很想你,你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他拖着行李箱要离开。

季江然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你要去哪儿?”

穆绍然的硬脾气立刻就表现出来了:“我要一个人去流浪,只要你以后对穆小西好好的。”

“你走了,她能好吗?我还有好吗?”上次不过不小心将他的胳膊拧变色,穆西跳起来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这回要知道穆绍然提着行李箱浪迹天涯了,她会要了他的命。“乖,老实呆一会儿,别给爸爸添乱了。”

他心烦意乱,竟不知道怎么做才叫好。

可是穆绍然坚持要走,他只得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他,一只膝盖沉到地板上。

“绍然,是爸爸不好,我不嫌弃你,只是大人的许多事情你还不明白……爸爸不是不爱你,也不是不爱穆小西……”

不要说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子不懂,穆小西不懂,他也不懂。他们通通在一个迷局里转啊转,想不明白到底要何去何去。

他是用生命爱着穆小西的,那种滋味到底怎么样他很知道。所以,他便不希望穆西同样用生命来爱他。曾经他要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生是他的人,即便是死,也仅能碎在他的怀里,他咬牙切齿的这样想了许多个年头。哪怕是她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想放过,他就是这样霸道的一个人。

可是,当穆西不顾一切将他推开的时候。季江然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她为了爱他,到底承受怎样的凶险?

穆西就是这样果敢的人,她是拿生命做赌注来爱他的。而她又那样聪明,一定预料到了结果。当她跑来问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问他会不会对穆绍然好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拿全部的幸福来下赌,却是做着全盘皆输的打算,她也从来都输得起。

可是,这一次他跟她玩不起。

季江然怕了,怕得瑟瑟发抖。忽然没了当年的心高气傲,年轻气盛,凡事都敢冒险。却不想再拿她来冒险,他想她好好的,哪怕他得不到,也想要她好好的活着,和穆绍然平静的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处。他可以承受相思之苦一辈子,却再经受不起半点儿的天人永隔,那样会让他的生命变得一点儿生机和希望都没有,他受够了。

到现在他允许爱的天秤失衡,以前说的通通都不作数。穆西可以少爱他一点,不用那么全心全意,只要他是全心全意爱她的就好。他不会变心,不会出轨,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做的很好。

季江然有一种呜咽的冲动,也是压抑得太久,突然像爆发的山洪。可是当着穆绍然的面,他仅是眼眶越来越红。

穆绍然觉出他在颤抖,伸手过来拍一拍他的背:“穆小西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她说人有的时候一定要勇敢,否则失去了,就一定会很后悔……”

季江然那滴眼泪到底当着儿子的面跌落下来。

他是不在乎自己好不好的,只要穆西能好好的活着。正如他可以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却不能容忍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可是,不好的过一辈子,那样漫长,有什么好?即便幸福很短,可是是笑着的,又有什么不好?

季江然转身回卧室,穆西还打着点滴,他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是暖的,一点一点的温暖她。这个女人是他一辈子都想要的!做梦都想她,没有一时片刻真的想要背弃她。想起那句话,再不相爱就老了。如果最后的最后他们都赌输了,他一定会陪着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会永远的陪着她。

八点多的时候穆西醒来了。

穆绍然把头伸过来:“穆小西,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穆西张了张嘴:“我想喝水。”

穆绍然趴在那里没动弹,一杯水已经被人端了过来。

季江然坐到床边将她抱起来,针早已经拔掉了,她睡着的时候一点儿没有察觉。季江然把杯沿凑到她的嘴边,让她把嘴张开。

穆西定定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告诉她:“张嘴。”

穆西渴得像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开嘴,含住杯沿,把一杯水喝下去。空洞的胃收缩了一下贪婪的被吸食,正如她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季江然抬起指腹擦了下她的嘴角,淡淡说:“前几顿只能喝粥,不能吃其他东西,你自己作的,忍着吧。”

穆西靠到床头上。

季江然摸了摸穆绍然的小脑袋:“儿子,去外面看一会儿电视,爸爸跟妈妈有话说。”

穆绍然乖乖的出门。

穆西扬起头来看他,想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还是那些劝我离开的话么?

季江然已经倾身凑近来,额头相抵,呼吸相距可闻。他的身上有清淡的香气,他一直只用同一种香水牌子,到现在都没有变,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说:“穆小西,你真的不打算要命了是不是?即便不要命,也要跟我在一起?”

穆西揪住他的衬衣领子,觉得自己的决心他该看得出。

“是啊,我本来就是亡命之徒,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不要命了……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季江然蓦然站起身,深邃的眸光中划过痛触,只觉得和流星一样快。

灼灼的盯紧她,却不着一语。

穆西缓和性的笑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就是跟你开玩笑,跟你在一起就会没有命吗?当年我诈死的事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搞定的吧。连牢都不用坐是不是,还说什么死。”她抬起头来:“我和绍然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只要你在我们身边就好了。其实我没想给你找什么麻烦,你还是可以对世人说我们不在了,做秘密夫妻好了。”

她一定不敢光天化日的,即便四年前a城发生的那些事季江然可以帮她一笔揭过去。

“基地呢?你的组织会放过你?”

穆西仍旧语态轻松:“就算当年我将资料传输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顾浅凝就是基地成员,有什么好害怕的。”她这样说,简直毫无顾虑。

季江然的心却针扎一般的疼起来,她果然就是这样傻,明知道是火,还是飞蛾一般扑过来。已然做好了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的准备。所以她才会问他,会不会对穆绍然很好。她就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不在了,所以穆绍然的世界里一定只有爸爸,所以她要听到他的允诺,好让她放心的把儿子带回来交给他。

季江然也是怕的,就怕她得到了承诺,觉得足可以安心的时候,就会像这样犯傻。他怕的不得了,只能一伸手推开她,重重的,彼岸是幸,带着儿子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命运是浪涛,苍海桑田之后,他们又被席卷到一起,她那样决绝,在他终于学会什么是对她好的时候,反倒靠上来不再走了。老天阴晴不定,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有些事情他一辈子没打算说出来,那是她的伤疤,也是他的,撕开了,会让所有人疼。仿佛是对前尘旧事一一对质。

那些惨痛的过往,垂死的挣扎,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承受。

季江然盯紧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穆小西,你的身体是顾浅凝的吧?你身上流着顾浅凝的血液对不对?”

穆西摒住呼吸望着他:“你什么意思?我是灵魂穿越,当然是那样。”

季江然手掌攥紧,那些惊心动魄的东西涌上来,仿佛整个世界大雨滂沱。

他的喉结动了动:“顾浅凝的血液是a型,不是rh阴性血。顾浅凝同胞姐姐的血型才是……和我一样的rh阴性血……”

穆西深深吸着气,最后呼吸还是紊乱起来。连她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急又快,好像立刻就会从自己的胸腔里跳出来。

“季江然,你说的什么?”

季江然声音暗哑,望着她,一字一顿:“你们的组织那么严密,竟然露下这一点,真是让人没想到。顾浅凝的确是重生了……她死了,却来了一个更加精彩的顾浅凝,帮她扭转乾坤,帮她恩仇快意,帮她扬眉吐气,不是重生了是什么?可是,即便有一样的面孔又怎么?你不是顾浅凝呢。你是基地派到季江影身边的间谍,顾浅凝死了,你就以她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你也不是那五个牺牲掉的特工里的林轻舞,的确是有那个女人,最后也的确自行了断了。可你不是她,你是当时的地区监察员穆西……你们部队里的高级特工。”

她可以骗过季江影,却骗不了他。这个女人是谁,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偏执,她隐忍,为了信仰她不顾一切,一心只想回到基地……他通通都了解。一个不曾为信仰献出过生命的女人,又哪里知道什么倦怠,更加不会向往什么平静安稳的生活。他们金戈铁马,铮铮铁骨,信仰是他们生的希望,死的夙愿。这一回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查清季江影……

穆西的心里彻底生出一丝寒凉。她早就知道季江然聪明,洞察一个人,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却不想,他连这个也猜到了。他是幽魂,是魔鬼,来自九重地狱。

她茫然的看着他:“季江然……”

季江然走近一步,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她们姐妹果然有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一场身份的互换,铸就了两个人的消亡与新生。

一个死去了,却更凶悍的卷土重来,玩转整个豪门,十足的悍女重生。一个还活着,那个冷硬的特工小姐却不见了,信仰不等磨灭,被她硬生生的揉碎。在他看来这是化茧成蝶,她由一只食人的妖精变成了一个女人。

“你最早的计划一定是要勾引季江影,让他爱上你的对不对?只是没想到我会搅和进来,全身心的霸占你。可是没有影响到你的任务,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若说这是一出戏,实则都是你一个人编排的,每一步都是一个重生者该走的路,不突兀,没破绽,最后季江影就真的死在你的手上。看似消息是上官纪东帮你传输过去的,其实你用这些手段只是为了隐匿自己的身份,你一定有专门的渠道和组织联系,任何信息随时都能传输过去对不对?所以他们绝对信任你,连你对我的包庇,他们也信。如果是一个匿名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信任度?那么多次,你不是逃不掉,你只是在同我耍花枪,说到底最后的赢家不是我,是你!你游离在我和季江影的向边铤而走险,你分明知道我们两个都是爱你的,只要我们不窥破你的间谍身份,就一定不舍得杀你,事情证明,你的确是个素质精良的特工,你算准了。”

季江影没能逃出生天。

穆西女特工的任务完成了,按着她最初的计划,一定该要回基地了。只是她没想到会被他算计,怀上孩子。

穆西那时候不忍心杀掉这个孩子,又发现自己在这场博弈中失了真心。是打算将孩子生下来留给他的,而她只身回基地。

可是,没能够。

最后她不再放心将孩子交给他,前路又本来就是无望的。不能给他,也不能带在身边,即便生下穆绍然,也仅有被迫分离的一条路可以走。穆西那时候的绝望灭顶压下,硬生生将她逼到绝路上。

唯有一死。

那些遥远而深刻的记忆从心底里涌出,挥舞着狰狞的爪牙扑面而来。仿佛一下子擒住人的脖颈和心脏,处处皆是要害。

穆西真的没想到季江然能将那些隐晦至不见光的东西娓娓道来,那样多的前尘往事,好像他都一幕幕看过。

他的声音略显急促,回忆到自己亦不愿想起的部分,就如一柄利剑刺穿胸膛。

“你当时是真的想用死来报复我,只是连你也没料到,最后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连孩子也顺利的生了下来。当时将你推进手术室的医生我不熟悉,那样紧急的情况我晕倒了,没有时间打点。而你却能在这个空隙里运作一切。我想那个医生一定也是你们基地里的人。当时你顶替顾浅凝重新活过来,一定就是那个人一起运作的结果。当时顾浅凝也是被送到那家医院……四年前我看到的那俱尸体不是你的,就只能是真的顾浅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