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晚上五感乐队的时段无端被分割成了四段,每段中间休息二十分钟,分别由罗美玲和其他几个歌手上去唱中场。
前后这么一耽误,让五感乐队的时段从九点到十一点直接拉长到十二点半,分时段的事情是梁城来打的招呼,阿船微微蹙眉想了一会,便同意了。
这其中的意思,五感的众人自然知道,这几个歌手都是今天新来的,有一个是罗美玲介绍来顶她的班的,另两个就不知道来头了。
之所以将五感的时段截开,中间的场空出来,就是为了让五感带一带这几个新人,起码混个脸熟,或者……还有点想走寰宇路子的意思,毕竟,刚听罗美玲那暗示,寰宇今天好似有点什么动作的。
是以,即使这在五感乐队是没有过的先例,但是众人也知道,既然梁城开了这个口,他们就没有太大的拒绝余地,毕竟这段时间,梁城确实很照顾五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一个时段开始的时候,五感的众人抱着乐器上台,一上去,下面的粉丝就很自动地从卡座或者吧台前全部挤到了舞池里,人挨着人地举着小棒子开始摇晃。
四人相视一眼,暗暗交流信息——这看着,好像人群一天比一天多,而且好多面孔都是新的,看来梁城说得并不夸张,酒吧每天六点半开始营业,而这几天,凡是有他们五感乐队的场,则下午两点就有人开始在门口守着了。
没办法,酒吧就那么点空隙,为了保证不降低服务质量,只能控制每晚的人流,时间一到,都是按人头放人进来。
人员一达到上限,便立即叫停,什么,你来一次不容易,你可想看一次五感乐队的歌了,不好意思,真不行,咱也得为咱地盘里的其他顾客考虑不是,要是您进去了,您肯定也想有个像模像样的环境,既能欣赏演出,也能有点小情小调地喝点酒不是。
什么,你不喝酒,只看演出,亲,您抬头看一眼咱这标牌,咱这是酒吧,不是免费的演唱会,你要真想进,还是得请您明儿赶早。
孙韶没学过营销心理,但光看这阵势,就知道梁城这营销心理一定学到了家。
好东西一股脑地往外倒,早晚没了新鲜劲,越是这么卡着扣着,反倒越来越能吸引到人,五感乐队自孙韶暂替了主唱的位置,不但没有走下坡路,还一路直飚上来,在H市的这个小圈里基本站稳了前三的位置,梁城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索性,五感也是知道投桃报李的人,一周七天,基本三四天都在“乱”这里驻唱,而且在这里驻唱的时候,下半场基本不再赶场,几乎也算给“乱”唱专场了。
而且,范旭阳赛事不紧张的时候也会露面来乐队里唱两首,基本这两首歌也都奉献给“乱”了,这两首歌对酒吧红火度的补充度,基本的基本能抵上当初投在广岛的一颗原子弹了。
因为自第二场比赛结束,范旭阳再次毫无意外地晋级后,范旭阳在H市的名头算是正式打了出去了,另一个众人一致看好的则是李瑞,只是比起李瑞这正儿八经的科班生,好似范旭阳更能吸引到一些男男女女的追捧。
孙韶将这命名为“凡人渴望”效应,平凡的人大体都想看平凡者如何攀向高峰,而对高门大户如何更进一步不大感兴趣。
一个时段唱完后,孙韶抱着吉他和五感的其他人往后台走,迎面与一个今天的新人双人组合相遇,四人笑嘻嘻地点头打招呼,走来的两个男孩年纪都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看着和他们打招呼的五感,要笑不笑的,很是别扭。
四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正想问怎么了,休息室门口的罗美玲高声喊四人过去。
四人一进休息室的大门,便看到休息室里除了罗美玲和之前几个歌手外,梁城和一个戴着金丝边框架眼镜的年轻男人也在里面坐着,像是就等着五感乐队的众人一样了。
孙韶跟在人后进去,悄眼扫了戴眼镜的男人一眼,当即心里唬了一跳,这不是寰宇日后的金牌经纪人,肖统吗?怎么在这里?
对了,前世,罗美玲好像就是他签下来的,看来这一世虽然时间被他蝴蝶到前面来了,但识人的伯乐还是没有变。
四人一进来,本来还挺空旷的休息室,莫名就紧实了几分,孙韶托着下巴挠了挠,眼角的光扫到坐在肖统对面的那几个新歌手,这种紧实感不是真实空间里变小带来的,而是来自这几个人的眼神。
“快,来坐,我给你们几个介绍一下,这是寰宇的经纪人肖统,人家眼睛可利着呢。”梁城起身给五感的几人引荐肖统,同时暗暗对四人挤着他那小眯眯眼使眼色——别看人家年轻是新人,能进寰宇,谁没两把刷子,赶紧地,爷已经给你们好话说了一箩筐了,就看你们自己表现了。
阿船等三人眨眨眼,一头雾水地回视梁城——经理,您这眼睛并不大啊,也有抽筋的一天啊?
孙韶忍笑,前后一联想,猜出了七八分事情原委,倒也很配合地对梁城摆出严肃脸,点头暗示他明白。
四人这才一坐下,肖统就很客气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梁城立马识趣地起身做了“恶人”,帮肖统和五感乐队清了场,整个休息室都留给了他们。
果不其然,肖统一上来,也不废话,直奔着主题就去了——他想代表寰宇,将五感乐队全员签下来,包装成创作型乐队推向全国观众。
五感的众人当场一愣,而后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走向全国,被认可,被肯定,被追捧,你的歌声,你的努力,你的汗水,一切的一切都将有更广阔的舞台来展现,谁不想呢?
只除了一人,孙韶。
在肖统出声的同一瞬间,孙韶就下意识地扭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阿船三人的神采,这一看,心里便经不住苦笑,这三人,果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而没有听清楚肖统话里的深意。
全员签下来,创作型乐队。
试问,全员包括谁,包括范旭阳吗?可是现在的范旭阳是只有寰宇看到了好吗?又或者,签一个范旭阳和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队付出的代价是一样的吗?
创作型?就他所知,五感乐队唱到今天,一直走得都是翻唱各种流行轻摇滚和电子乐的道路。
说自主创作,好像只有范旭阳那首《朋友》称得上了,在扩大点范围,也就他加入后,第一次做主唱的时候,唱的那首中文版的《Never Had a Dream Come Ture》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能和创作沾点边儿。
也就是说,对方可能觉得他是一个创作型的歌手。
对方这势头,根本不是冲着五感来的,而是冲着他和范旭阳来的。
孙韶不知道如果范旭阳在此会做何感想,但他知道,虽然他起先只是抱着赚满自己荷包的想法来的,和乐队里的人也没到生死与共的地步,但就冲着范旭阳,他就知道,他不能做壁上观,于是,孙韶带着笑脸开口:
“全员包括哪些?旭阳也在你们想签下的范围里吗?如果旭阳不算在内,你们还签我们乐队吗?”
肖统诧异地看了眼孙韶,好似有些惊讶问出这些话的居然是孙韶这个最年轻的队员,就他所知,这个孙韶才刚刚在中国男声的比赛中“失利”被潜掉了。
但今晚的演出,孙韶的表现,肖统觉得,不管之前听闻到关于孙韶的什么,都已经足以让他放心。
想到这,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孙韶,咬字清晰地说道:“全员,自然要包括范旭阳,和在座的,每一位。我想,五感乐队少了任何一个就不是五感了不是吗?”
阿船等人听到孙韶发问时,便已经纷纷从自己的美梦里醒来,脸色整了整,他们确实都忘记了这茬——旭阳现在的身价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只想要一个范旭阳……
但紧接着,对方那话里浓厚的重视和深意,又让三人神色换了几换——这感觉,总有些不对。
孙韶斜睨身旁阿船的表情,看他陷入沉思的表情,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又安静地坐在一旁玩手指,不再吭声。
一时间,环绕在五感乐队和肖统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良久,阿船重新开口:“不好意思,如果涉及到阳哥,我们还真不能轻易做主,再者说,我只是代理队长,阳哥才是正主,乐队的这些事情,我们肯定要跟阳哥商量了才能有个章程。”
肖统并不意外,像是早料到会这样,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对三人道:“这不管对你们乐队还是对你们个人,我相信都不是一件小事,仔细考虑协商都是必要的,这里有我们公司对签约歌手和乐队的一些培养计划,你们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范旭阳那边,也希望你们能转达,当然,最好的,是能让我亲自跟他谈一谈,有什么问题,我相信都是可以……”
孙韶坐在一旁听了会儿,听了一耳朵的潜台词,终有些不耐,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中场休息还有十来分钟,于是他轻轻戳了戳阿船,示意自己去找点喝的,具体事宜就让他们先看着。
阿船点头,肖统虽然嘴上没停,依旧一点点将自己的劝说和诱导融在了看似理性的话语里,但眼神却随着孙韶起身开门直到他走出休息室,才重新收了回来,将注意力全副集中在面前的三人身上。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真正看重的两人,应该会是他加入公司以来最难啃的两块骨头,但起码,他要先攻克骨头周围的城墙。
一出休息室,便看到罗美玲正嘴角含笑地在看他,他怔了一下,对她点头。
罗美玲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以肖统的口才,这话大概才开了个口吧?”
孙韶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正说着呢,我去找点喝的,有点渴,一会儿还上台呢!”
罗美玲很稀奇地看着他:“你不心动?”
孙韶:“什么?”
罗美玲指了指里面。
孙韶笑着摇头。
“为什么?”罗美玲是真的奇怪,“虽然他也是个新人,但寰宇啊,你真的不心动吗?肖统今晚只看了你在前面的表演不到三分钟,就找到后台来了,他是真的很看好你,你比我幸运多了,我熬了十年,而你只不过靠三分钟就行了。”
孙韶眯了眯眼,也看了一门之隔的休息室一眼,他转过头看着罗美玲,“他怎么评价我的?”
罗美玲一怔,像是不理解孙韶怎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但是她还是老实地转述:“说你天分很高,他听梁城说了些事,知道你那天即兴演唱的中文版《Never Had a Dream Come Ture》,也知道你从没正经学过几天音乐,但是看你表演,短短三分钟,他就断定你适合这条路,因为你尚且未经雕琢,就已经如此,雕琢之后……”
罗美玲说着,自己都有些泄气——因为她发现事实确实有些残酷,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她先前的那点沾沾自喜忽然就散得无影无踪。
孙韶的经历,她多少听过的,只因为喜欢,学了点业余的吉他,但那手吉他弹得却一点也不业余,起码,比她目前认识的任何吉他手都高超数倍。
此前几乎没唱过歌登过台,但是,好似他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不管是台上的表演还是言行,有时候比范旭阳还老道,就是她这个混了十年的老油子,有时候对上孙韶,都不得不自认略逊一筹。
孙韶看着罗美玲变幻莫测的表情,收敛了点笑意,真诚地看着她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
罗美玲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孙韶只笑着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朝前走,找水喝去了。
别人是不知道孙韶的内情所以这么认为,但孙韶自己却不会被现实的风采给迷住眼——他现在的种种,并不是像众人想得,是来自天赋,而是他身上浓缩了八年的时间,这些是他拿汗水和血水的教训换来的。
他确实可以签约,可以和众人一起重新接受培训,被当成一个新人乐队包装再推向市场,但是,等到真正残酷和挖掘人潜能的培训开始后,别人就会发现,他只会前期进步很快,到后期,就会成为庸庸凡人一枚。
这就像个初中生,突然回到小学三年级,立即被所有人奉为天才,因为这些都是他学过的知识,时间为他开了一个作弊器,但这个作弊器不会永远有效,等到他重新学到初中的时候,他曾经的天赋才华就会重新变得平庸。因为作弊器的效用已经结束。
再者,孙韶知道,那条道路,他早就不想再走,比起那些,他现在倒确实对另一件事更有兴趣和信心一点,也多亏肖统话中深意的提醒——创作。
孙韶知道,自己在唱与跳上确实天赋有限,但是,写歌的话,他相信,凭借自己比旁人多出的八年的时间,和今后的流行元素预知,以及和那些他人无法想象的经历,就足以支撑他进行源源不断的创作了。
当晚,阿船几人到底有没有被肖统忽悠成功,孙韶不知道,也并没有去打听或劝说,他是走过,所以不再走。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决定别人的选择,现在的他,只需要负责一门心思唱好该用心唱的歌,不辜负那些捧着真心来听歌的观众就行。
所有的时段唱完后,出了“乱”的后门,准备拦车回家的时候,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自由客,很帅气地往路边一甩尾,停在他身旁。
他眼神一亮,便腆着笑脸往前凑:“好巧啊,大厨哥。”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抽了……我刷了这么久,才终于上来,所以这是注定我九月七号更不了的节奏么……不管怎么说,我终于在睡觉前爬上来更了,我觉得自从昨天的三更打乱了我的节奏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好吧,晚安,祝大家有个好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