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歌离开之后欧阳在原地愣了很久。
房间里安静极了，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再没有别的任何一点声音。
欧阳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这里没有声音，没有人烟，没有感知，更没有感情。
她静静地飘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做一个终究会醒来的梦。
奢华繁复的吊灯，沙发是古罗马风格的纯白色加上简单的花纹，搭配着极简主义的木地板，处处都透露着尊贵，权势，地位。
还有钱。
就连身边的刀具都是用上好的钢，经过无数大师共同设计，反复锻造才做成的。如果不是认识了顾恺歌，欧阳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这样好的刀，更别说是每天用它做饭了。
顾恺歌的话始终回旋在欧阳的脑海中，她的眉头淡淡皱起，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有心的。
她有心爱他，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尤其是在此刻，欧阳清楚地看见她和顾恺歌之间天堑一般的鸿沟。那是权势，那是地位，那是思考的习惯。
她只是单纯地爱过，虽然恨，虽然厌恶，但是在看见陈非凡过得那么不好的时候，她却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没有爱情，也没有恨。只是希望他能和房檐下的小鸟，路过的小猫，像和自己无关的别的所有人一样，好好活着。
可顾恺歌却觉得她是旧情未了，觉得她不识好歹，觉得她感受不到他的爱。
好啊，那就这样吧。
就让他这样以为吧，反正两个人永远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上一辈的例子，不就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
妈妈当时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甘心做一个每月只有两千工资的老师，只是为了能够留在那个人的身边相夫教子。
她们也曾经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可最后呢，妈妈满心欢喜地告诉那个人肚子里怀揣着一个新的小生命，他却倏然沉下脸来告诉她无论如何要打掉？
过两天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他妻子的人，对着欧阳的妈妈横眉冷对，用尽了全天下最侮辱人的话，对一个孕妇拳打脚踢，极尽虐待！
欧阳用力地甩甩头，尽量不去回想那些妈妈含着泪对自己讲过的细节，也不去想自己在欧阳家待过的那段日子。
天家无父子。
欧阳毅只不过是有了些钱，就已经像天家一样冷血无情了。
那些年，他没有抱过自己一次，没有教过自己一个字，没有对自己笑过。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欧阳娶。
所以她才只有姓，没有名。
在这如死般寂静的夜里，欧阳忽然笑出声来。
妈妈也好，自己也好，终究会让人越看越碍眼，最终像破烂一样丢出去。没有背景想进豪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眼泪刷拉从眼角奔出来，急冲冲地划过脸颊，直砸在地上。
欧阳有些疲惫地蹲下，伸手捡起眼前破碎的瓷器。鲜艳的草莓洒了一地，有的摔得稀烂，有的还完好无损。
只是原本拼在一起的心形，已经全部都破碎。
欧阳轻笑了一声，捡起一块草莓放进嘴里咀嚼着，鲜嫩甜美的滋味从舌尖弥漫到舌根，感染了整个口腔。
欧阳忽然发疯似的，将地上的草莓都捡起来，一个个放进嘴里。
“嘶……”
沾在草莓上的碎瓷片瞬间将欧阳细嫩的舌头划伤，她却若无其事地将碎瓷片吐出来，看也不看地继续将下一块草莓丢到嘴里。
鲜血丝丝渗出，随着咀嚼的动作在口腔里来回翻涌，带来一股冬天的铁锈味，混合着草莓的味道，显得腥甜而诡异。
“真好吃啊，五十块钱一盒的草莓，可不能浪费了啊。”
欧阳感慨道，一边不在意地伸手抹了抹嘴，找来扫把将地面的碎瓷片一一打扫干净，又将所有的刀具都清洗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再见我的小可爱们，以后大概没机会见了。”
欧阳笑着说道，踮起脚尖，在盛放刀具的木头盒子上偷偷亲了一口，转身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
她像只小狗一样来回嗅着，沙发上，空气里，到处都有着顾恺歌的味道。
男人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新，是香水的味道，还有一丝温热，是身体的味道。欧阳其实挺喜欢这种味道，也很喜欢将头埋在他身上的感觉。
可惜了，以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了。
欧阳撇撇嘴，她忽然想拿走点什么当做纪念。
看来看去，欧阳最后选定了顾恺歌的电动牙刷。
“行吧，就是你了。作为我这一段梦幻生活的纪念品。”
欧阳淡淡道，一边偷偷打开窗户，准备再次从二楼窗户那里爬出去。这次她倒是长了心眼，等到外面的灯都熄灭了，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动身的。
“想上哪去？”
身后男人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吓得欧阳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像拖死狗一样从窗边拖走，扔在沙发上。
“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顾恺歌淡淡道，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欧阳，看得人浑身发毛。
“随便啊，反正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打定了离开决心的欧阳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恺歌却忽然一把拽住她的领口，将她揪起来。
“那你想怎么个死法？”
顾恺歌脸色黑沉，仿佛地狱修罗，欧阳却忽然笑出声来。
“啪，啪，啪。”
三个缓慢的掌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敲响。
“没想到一直特立独行，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顾老板，也会征求别人的想法。”
欧阳说着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起身体，将领口从男人手中拽回来，兀自在沙发上坐好。
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歪着头看着顾恺歌。
“你看过权利的游戏吗？”
“我不看电视剧。”
“那可真是可惜。因为你一定不知道，想要怎么死的标准回答应该是……”
“等到八十岁的时候安详地躺在**老死？”
看着欧阳惊讶的表情，顾恺歌恶趣味地勾起唇角，一把将人抱起来。
“既然你这么想死在**，那我就成全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