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
灯光炫目到令人失神。
陈静安怔愣一秒, 她在煎熬中挺起身,吻住他的唇,什么也没说,只是纯粹的亲吻。
她喜欢接吻的感觉。
在呼吸可闻的寂静中, 她闻着属于他的味道。
做完洗澡, 再换上干净睡衣下楼时, 外卖早已经凉透,只好重新点两份。
吃饭时, 谁也没提到沈宅发生的事。
—
陈静安需要练习,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浅湾,曲子一遍遍地练, 力求完美,沈烈偶尔也会居家办公, 两个人在不同的房间, 各自做各自的事, 等到饭点, 沈烈挽起手腕,走到中岛台做饭。
她有时过意不去,会主动帮忙择菜,她在家偶尔也会做。
青菜过三道水,洗得干净细致, 门铃响起, 陈静安满手是还未擦干的水迹,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 站着俊秀漂亮的男人。
对方见到她也有些诧异, 倒退一步看门牌确定没走错, 问:“你是……嫂子?”
“你是?”
“沈津, 沈烈的堂弟。”沈津伸出手,笑起来时脸颊还有浅浅的梨涡,跟沈烈不同,他是第一眼便觉得平易近人。
“你好,请进。”陈静安反应了下,伸手握过后偏过身,请他进屋。
沈津进门便注意到中岛台的响动,寻声望过去,看见他哥洗手作羹汤的贤惠模样,他愣在原地,下意识想再退会确认一下。
什么情况啊?
沈津呆呆喊了声哥。
“站哪做什么?”沈烈没抬头,声音不耐烦。
沈津这才确定是本人,低头换鞋,整个人还处在震颤中,走近中岛台,想笑又不敢笑:“哥你还会做饭呢?”
沈烈抬眼,斜乜他一眼。
沈津立刻举手:“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啊,我是觉得哥你真厉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难怪你会追到嫂子。”
虽然这个追,要打引号。
沈烈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向陈静安介绍:“沈津,我二叔的儿子。”
“陈静安。”
陈静安大大方方介绍自己。
“我很早就知道你,一直没见到本人,现在终于脸跟名字对上了。”沈津笑笑,撑着料理台,姿势慵懒随意。
陈静安问:“你吃过饭了吗?”
“没吃!”
沈津前半生都没机会尝到沈烈的手艺,好不容易撞上,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他既要蹭饭,择菜的活就自然移交到他手里,陈静安只好从中岛台出来,待了会,没事可干后往楼上走,将空间留给他们。
“你来做什么?”沈烈才问。
沈津拧眉:“你还问我,这么大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如果不是我爸让我来找你,我现在还不知情。”
“二叔怎么说?”
“没跟我说,说是要当面跟你谈。”
“嗯。”
沈烈平静地放油热锅,放下葱蒜,香味被激发出来。
沈津不似他平静:“反正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苏念深我是不认的,也不知道大伯有没有查清楚,别哪里冒出来个就真当成自己儿子。”
好好的青菜,被他泄愤择的不成样子。
沈烈扫他一眼,将人赶出去。
半个小时后,饭做好,三个人坐在餐桌,气氛有些微妙,陈静安慢热话少,但沈津说话风趣,很会找话题,餐桌上从来没冷场。
“嫂子,你是不是给我哥送过表?”
陈静安迟疑了下,目光瞥过沈烈,点头说是:“挺便宜的一块表,其实不该买的,他也戴不出去。”
“戴不出去?”
沈津笑,将那天的场面描述一遍,多少人围着那块表,询问出自哪位大师手里,沈烈也说不便宜,但是没人相信。
他往后靠,学沈烈的语气:“不值什么钱,随便带带。”
活灵活现。
陈静安一时哑然。
还是沈烈扫过一眼,嗓音冷淡:“吃你的饭。”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之后沈烈跟沈津要去见沈孝诚,沈烈问陈静安要不要一起去,附近有套宅子,是前清留下来的,苏州园林风格,倒是值得逛逛。
她为练习几天没出门,有些意动点点头。
到地方,沈烈去见沈孝诚,沈津则主动担当起向导,带陈静安逛起园子,从园子来历,到那位前清官员的生平全都一清二楚,他讲述绘声绘色,她倒是真听进去。
沈烈见到沈孝诚,他站在院子里,刚置办的两个养着荷花大缸,里面养着几尾鱼,他略佝着腰,将鱼食撒进去。
“二叔。”
“来了。”沈孝诚抬头,手指碾过一颗鱼食,在视线扫过他的脸后,将鱼食丢进鱼缸里。
沈烈问:“人接回来了?”
“嗯。”
“你怨我吗?”
沈孝诚眯起眼,问,这几天他往返奔波,将对方的户籍接过来,又带着他去见沈家的亲戚,有认祖归宗的意思。
“没有,这事跟您无关。”
沈孝诚叹气,想了想又道:“你也别怨你的父亲,他说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不能放任他在外不闻不问,再者,他母亲当年的死,的确是他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逝者已逝,她只有这么个血亲在世,总会想着补偿。”
“嗯。”
沈烈接过鱼食,一粒一粒地丢,见几尾鱼争先抢食,冷眼旁观道:“我知道,这件事我没有情绪。”
沈孝诚低头,拍了下他的手臂。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有我在,有你母亲在,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沈家也不会易主。”
说到底,一个私生子,除了有这沈敬琛对故人的那点惦念,就什么也没了。
沈孝诚还在说。
沈烈已经习惯,多年来如此,沈敬琛只需传达大意,沈孝诚自会转达。
时间有点久。
沈烈笑了下,道:“二叔,你放心,我不会动他。”
沈孝诚抿唇点头:“我相信你。”
……
从里面再出来,已经是黄昏天,夕阳将天边的云染红,他立在原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抽着,烟还没抽完,沈津跟陈静安从园子里出来,她也看见他,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手里是一株葵花。
橙黄的色彩,与她笑靥映衬。
陈静安将那株葵花递给他,取代那支烟。
“聊完了吗?”她问。
“嗯。”
“那,现在回家吗?”
沈烈点头,牵住她的手。
陈静安跟沈津说再见,路上跟沈烈讲起那座园子的来历,神乎其神,她半是讲述半是求证。
沈烈启唇笑:“听他胡诌。”
“假的吗?”陈静安是真情实感在听。
沈烈捏她脸颊:“你想听,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
过了段时间,秋意渐浓。
赛事吃紧,陈静安在学校与比赛中奔波,整日忙碌,沈烈也一样,他在国内外往返,最近不常在国内,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只是偶尔亲自过来接人,陈静安上车,从车窗外看到余声声跟那位男生。
两人视线望着车窗,大概是看着她上车。
陈静安没多想,收回视线。
之后,阮灵被淘汰,她早知道结果,并没表现的太过难受,转而语重心长将重担交到她一个人身上,嘱咐她一定要为校争光。
陈静安对冠军并不执着,只是好好完成一场演出,只是演出结束,会有老师打分,会有名次。
她拿下冠军,跟其他组的冠军一同领奖。
陈静安在现场看见余声声,余声声走过来打招呼,站在她的身边。
拿完奖,余声声问:“比赛结束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
“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反正正好到饭点,一个人吃挺没劲的。”
陈静安对余声声有好感,就当是交朋友也并未拒绝,两个人选择附近的餐厅,等菜的过程中两个人聊得投缘,甚至互相加上好友。
吃完饭,余声声随口问:“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那天她的确看到自己。
陈静安说自己搭乘地铁回学校。
“那就顺路,一块回吧。”
“好。”
路上,余声声想了下,开口:“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冒犯,其实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嗯?”
“是我小姨。”余声声看她一眼:“她是学舞蹈的出身的,相貌跟身材都生得很好,是我们那出名的大美人,你们长得不像,但气质很像,都是很温柔古典的那种。我小时候,一直想要成为我小姨那样的,可惜啊,我学不来。”
“你很漂亮。”陈静安实话实说,认真时的语气总显得很真诚。
“谢谢。”
余声声继续道:“我小姨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好,她很早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对方挺有钱的,她真情实意并不是为钱。我们家境很一般,后来,男人的家里人要他结婚,我小姨痛苦一阵,想断,没断掉。”
陈静安低垂着眉眼,眸底安安静静,她就是听故事的状态,眸光里有过微动。
“可能是心软舍不得,也可能是真喜欢,两者都有,男人结婚后,他们就这么持续好几年。后来,她熬不住,跳楼自杀了。”
“那男人一家倒是和和美美,什么事也没有,我小姨连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余声声声调平稳,将故事毫无情绪波折,她只是讲故事客观的讲述完。
两个人平静对视。
其实这故事对两个不熟的人而言,的确到了冒犯的地步,放在其他人身上,多少认为她有病。
陈静安就这么听完,并没什么特别反应。
余声声歉意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多说一句。我挺欣赏你的,不想你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没关系。”
陈静安浅笑。
余声声去看她的神情,却发现没有半点其他情绪,生气或者忧愁都没有,让人难以捉摸。
陈静安反而提醒她列车到站,准备上车。
秋天快结束时,陈静安从新闻里看到余声声那位“男友”,在新闻里,他是沈家的私生子,身世迷离,谁也不知道他生母是谁,但沈敬琛待他不错,两人被拍到同进同出,俨然已经是沈家二公子的态度。
阮灵也看见,更加感叹:“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啊?豪门到底是豪门,真的太乱了,沈总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陈静安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两个人很默契的都不会谈论互相家庭,在一起,只快乐就好。
后来,余声声跟她联系过几次,开始是道歉,说那天她有些过界,后来约一起吃饭,但陈静安委婉拒绝掉。
余声声最后的消息很可玩味,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挺清醒的女人。”
陈静安没回。
两个人再无联系。
—
转眼,年底将至。
学校很早便放起寒假,陈静安以练习为由在京城多留了半个月,倒也不完全说谎,乐团里开春就有演出,她在京城,跟前辈们见面方便。
京城半夜下起雪。
陈静安看到,半夜要起身去看,整个人趴在窗户边,看雪花在夜空里纷纷扬扬,张着嘴,是南方人对北方大雪的尊重。
沈烈醒来,身边没人,偏过身,看见窗户边蹲着的陈静安,眼神有些过分专注。
“看得这么入迷?”
他起身,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那很少会下雪,南方人,你多体谅下。”陈静安回过头,看着他,“真羡慕你们,有雪还有暖气!”
“这么喜欢,你可以留下来。”沈烈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静安手掌撑着窗户,感受到丝丝凉意,只是迟疑片刻道:“我们南方也很好的,尤其是我们江城,过年时可以放烟花鞭炮,午夜十二点一到,全都一起放,可以放好久,很热闹。”
也很有年味儿。
虽然这种味道在他们逐渐长大后变淡。
“你敢放吗?”
“我敢的,而且是带头的那个,带着弟弟妹妹们。”陈静安想到往年的画面,笑了下,鼻尖轻皱,颇为的骄傲。
沈烈轻笑,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她还想再看会。
被沈烈拒绝掉,语气揶揄:“都是当姐姐的人,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可是我睡不着。”
陈静安睁着眼,眼里没有半点睡意。
沈烈掀开被子将她藏进去,她将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发丝凌乱,沈烈的脸近在咫尺。
低声说句:“我帮你。”
语气是助人为乐,但做的全是攻池掠地的混蛋事。
半个月后,陈静安登机回家。
父母所任教的学校已经放假,一家三口又恢复到假日状态,年关将至,少不了要去亲戚家串门拜访,得空时春节备货,她跟陈父两人,任由陈母调遣,忙得不可开交。
偶尔跟沈烈视频。
镜头里的陈静安穿着厚厚的白色棉服,又怕冷地系着围巾,带着贝雷帽,艰难地将围巾往下压压,露出巴掌大小的脸,鼻尖被冻得泛红。
像只粉白兔子。
“我现在不在家,只能跟你一会会儿。”陈静安声音压低,眼睛睁圆,警惕又可爱。
沈烈看着,摁压着眉心。
将人直接从屏幕里抓出来才好。
闲聊几句。
陈静安给他看四周的环境,小桥流水,石板路,颇有些诗情画意。
“静安,外面不冷吗,赶快进来别给冻坏了。”
远处,传来声音。
“好,马上来。”
陈静安应声。
“没办法了,我要进去了。”陈静安又将围巾压了压。
“嗯。”
“别冻着。”
话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视频。
沈烈握着手机,指节轻扣着桌面,楼下的声音跟着传出来,混杂着有些拘谨的男声,在一堆模模糊糊的声音里,那声爸尤为清晰。
除夕前夜。
沈津被沈孝诚念到耳朵起茧后,终于从外面赶回沈家,他看不惯突然多出一个人,目睹他登堂入室后,“爸”跟“二叔”叫得热络,在他看来已经到谄媚的地步,他嫌弃撇嘴,上路去找沈烈。
门推开,房间里却没人,冷冷清清,像是早走了。
沈津关上门,一个电话跟着打过去。
电话关机,根本打不通。
没多久,沈敬琛知道,沈津还想打掩护,但全家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人联系不上,家里气氛降到冰点,沈敬琛发了通脾气,其余人大气不敢出。
余光里,苏念深递来一杯茶,说也是因为他。
沈津只剩冷笑。
—
除夕夜。
陈静安已经将烟花鞭炮准备好,到时候会跟弟弟妹妹们去桥边放,统一燃放后统一清扫,每年都是如此。
陈静安有给沈烈发了新年问候。
发完又忍不住发愣,好像没什么意义,今年对他而言,未必快乐。
消息一直没回。
后来,陈静安被弟弟妹妹拉出来放烟花,来的有些早,桥边人不多,弟弟妹妹们早就忍耐不住,拿出小鞭炮要玩,陈静安负责给他们点火。
小家伙们快乐很简单,捂着耳朵等着噼啪响声,激动地来回蹦跳。
手机响起。
是沈烈打来的电话。
“喂?”
“陈静安。”电话那边,传来沈烈声音。
晚上风很强劲,刮在耳边呼呼作响,陈静安听到他声音,反倒觉得四周都静下来。
连风声都像是呼吸声。
“嗯。”她握着手机应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烈也道。
“我们已经来桥头放烟花了,不过还没到时间,不能给你看。”陈静安注视着小家伙们的动向,轻声道。
“那很可惜。”
“待会可以给你打,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拍下来发给你。”陈静安压低声音。
这会儿又有小家伙跑过来,让陈静安给点火,一口一个姐姐,语气激动地讲刚才小烟花有多漂亮,又有些埋怨道:“静安姐姐!你都没有认真看,你一直玩手机哦,我会去跟大姨告状!”
陈静安哑然失笑,说自己先打个电话。
“那好吧,快点打完啦,给你放最漂亮的那个!”
“好。”
小家伙又跑开。
那边一直没挂断,也没说话,安静听着他们对话。
陈静安试探性地问一句:“你还在吗?”
“我在。”
小家伙刚才点燃的抛掷出去,几个跑回来,聚在陈静安的身边,等待鞭炮的爆炸声。
“嘭”
声音强劲。
陈静安僵在原地,刚才的爆炸声,同时在电话里响起,她反应片刻,清楚地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呼吸瞬停。
她转过身,去看四周,最后在身后,看到套着长款大衣的沈烈,同样握着电话,放在耳边,眼神注视着她,像是这样看了许久。
正如他刚在电话里说的——我在。
陈静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本应该在电话里的人,突然出现,在最不可能的时间跟地点,就如同变戏法般,将自己变到她眼前。
“是不是应该抱一下?”电话里,声音依然在响。
心里刚意动,动作却要更快,她几乎小跑过去,投身进还冷着冷意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