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侬有几人(六)

管尘西从来没说过的一种类型的话就是关于夸奖寒越是好男人这类的。

想来还真是这样。他会的,不过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一些难听的话——转头就忘记,又或者——说些戳心窝子的话,逼的自己和寒越大晚上的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呜呜呜呜地哭泣。

不过一场发泄罢了啊,谁能较真儿呢?

可今晚儿上寒越就是杠上了,死命地用淡灰色的眼眸锁着他的黑水潭,嘴里吐出冷淡淡的话,字字珠玑:“管尘西,你觉得我是不是好男人?”

“呃……丫有病吧!”

“你说,我是不是好男人?”

“靠!”

“你说我是不是好男人?”

“……”

“你说我是不是好男人?”

“丫赢了……你是!全世界就你是好男人!”

“……呵呵”

寒越轻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最想听到的话,终于听到了,是不是离开了也无妨了?是不是死掉了也无憾了?

“吃饭吃饭!拄着当雕塑呢?思想者!”管尘西白了他一眼,真是越来越看不上他了,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似的。心里琢磨着,这是怎么了这是,难道杨沫儿嫌弃他了?还是他自己沉睡的自恋随着春风被唤醒了?

“哟呵,”管尘西捡了一块鸭肉送进嘴里,含糊道:“就喜欢吃这鸭肉!你看,一闪一闪亮晶晶!唉——你叫我回来干嘛啊?”

“……没事儿。”寒越沾了甜面酱递给他,管尘西隔老远伸着脖子把鸭肉咬进嘴里,伴随着一声喟叹,“喔……好久没吃了,味儿还是那么正点……”

空旷的餐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传出两人吃饭的声音。

寒越心里琢磨着该不该和他讲起跟科考队去“盗墓”的事儿,这厢管尘西倒是先发话了。

“哦对了,”他放下筷子,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和满足跨了下去,“哎你听哥哥说话!”他伸出脚踢了踢对面寒越的腿,“你丫别吃了!”

寒越早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是装作不在意,刚刚他说的“哦对了”那句,他心里一咯噔,就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通知他,不然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

果然,当他坐直身体后,管尘西不自在的笑了笑,“呃……你别这样看着我!”他别过脸去,看向那鱼缸,“我要去当兵了。”

你看你看,还真他妈的准!

寒越嘴里的香味儿越来越怪,不像是刚吃了全聚德烤鸭,倒像是喝了茶,像是刚刷完牙吃了蛋糕——难闻死了。

“恭喜你啊,记得为国争光!”

“滚你丫的!”管尘西心情不太好,但是心里也放松下来了,面对寒越,宣布这个结果,得到他的“恭喜”,不再那么难过了。

舒服多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慢慢的嘴里心里都化开酸涩。

“我不想去。”

“那就不要去。”寒越几乎是第一时间讲出来这句话,“我是说,你还没谈个女朋友,享受够了再去为国捐躯也不迟。”

“滚!你才为国捐躯呢!”管尘西始终放不下吃的,又捡起筷子,“他的意思是让我五一就走,在他眼皮子底下,或者去我姑父那边——我还真不想去,破地儿当什么香饽饽呢!”

说到这里他又是满满的愤慨,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说我他妈上辈子是不是作孽啊?凭什么任他摆布?部队?嗬,拿我当谁呢?!”

寒越久久没接话,听着管尘西絮絮叨叨的说着,听着他嘴里传出了牙齿与肉之间的撕扯的声音,令他心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霜花。

冷。

心口的位置,真冷啊。

撤了餐桌,在管尘西的一声“今儿你洗碗啊”中,他离开了。

寒越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目送他进了卧室,自己在餐桌上另一张位置上坐下来。

椅子上冰凉凉的,屁股下并不像另外两张椅子上有垫子可以坐。上次杨沫儿来的时候,他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吃着面,谈天说地。

可是还有多少次的机会,能和身边仅存的在乎的人共度呢?

他仍然是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下眼前的生活,追求所谓的“未来美好的生活”。

管尘西到底和他不一样。

他有高瞻远瞩的父亲和杨家为他铺后路,有一群权、利集中的人们为他的未来保驾护航,有金灿灿的未来向他招手。

他却没有。

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他的心灵也千疮百孔。

他只剩下这一腔的爱,给了她,也想给他。

究竟是不敢啊。

脚趾头的光辉夺取耳垂的泪

你是那株翻过墙的红杏

道外的秋千

道外的行人

我站在一片阳光下

默默的

看着你

相顾无言两手空空

我是一颗野草啊

我连秋风连火烧都不怕

独独畏惧你

我怕你

怕你依赖的墙壁垮塌

怕你依附的墙壁斑驳

怕它被涂鸦

我是你开放时的伴侣啊

我见识过你的苞芽

目睹过那片夏沙

天空滚过一道雷

伴着光亮的闪电

于是

你慢慢被打湿了

你落地了

你被踩踏了

碾碎了

剩下我

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哎……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再写点儿,立马完结准备期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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