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侬有几人(四)
寒越再一次晕倒了,好在是晕倒在了医院里,不然,这事儿非得闹大不可。
先前陈医生打过电话给他,研究治疗的方案。他没吃早饭,昨晚儿上和杨沫儿看完电影之后送她回家,回来的又太晚,吹了风,受了凉,于是这又是发烧,又是感冒,又是空腹,怎么能受得了?
身体早就不健康了,被折腾的。
寒越知道,自己的身体,就算是好了白血病,还是有胃病跟着,更别说什么神经痛,失眠,多梦,抑郁症什么的了。
陈医生为他量了体温,没什么大碍,已经稳定了下来,就安排了一个实习小护士,看着他点。
等他在进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寒越站在床边打电话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头,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那瓶药,心里却是酸涩难过的。
这孩子,吃了太多苦,身边每个人照顾,难道真的要……
寒越挂了电话,转身时朝他笑了笑,“陈叔叔,又麻烦你了。”
“说什么客气话?你叫我一声陈叔叔,我自然不会不管你,何谈麻烦不麻烦?”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走过来站在他床边,“你的情况还好,很大的希望治愈,但是要注意调节,得好好养着。”
“嗯,知道了。”寒越轻声回答。
“你这孩子,你父亲母亲……身边没个人照顾着——搬到陈叔叔家里去吧?”
“不用了,谢谢您,我和发小住在一起,我能照顾自己。您不用担心我。”
陈医生看着那发白的脸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愈加的疼惜。
他也有一个孩子,不过是女儿,比他小几岁,在读高中。可是他的孩子很健康,有健康的身体,和美的家庭,有意的成绩——都比眼前的青年强的多。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战友韩柏松,那个钢铁一样的硬汉,像暴风雨一样坚韧的男人,像松柏一样的意志——他不相信他会犯政治错误,他就是信他的战友——可他还是成了牺牲品。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一个人住了。”他坐回**,盘起腿,宽大的病号服遮不住他邤长的身体,露出了他的一段脚踝。
“以前,我一个人做饭,老是做不好——没关系,我一个人吃,一个人住,习惯就好了。”
也许是那时候就养成的毛病吧,胃不舒服,又一次胃出血住了院,呵呵,娇气的不得了,像个女人似的。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他年轻时候的事儿,那时候我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真是……”
“休了一年学,人也懒散多了……呵呵,你不着毛病,它倒是上了你的身!”
那天下午,寒越说了很多,像是一个小孩子,对着自己的布娃娃说悄悄话。他说,陈医生听。听他絮叨,絮叨人生。
病痛来自身体,又作用于身体,你不好好对他,就甭指望它能好好对你。
管尘西下午没回家,甚至没打电话过来。
寒越坐在那张躺椅上,晃着身子,心里难过。
该怎样和他说?或许不该说,免得他担心,也免得他……同情怜悯。
或许,他该笑嘻嘻地说“管尘西你还我钱,我治病呀!”
或许,他该一个人躲起来,等到康复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说:“兄弟,我回来了,我刚和病魔做斗争,丫没耐性,没折腾死我,倒是让我给丫折腾死了……”
他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在漆黑空旷的屋子里,瘆的慌。
他也不知道怎么里,就是倔强的很,他不会来,他就等。
他的报告还躺在书桌上,他只写了一个开头,便不管了。对于那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舍不得,可是要他舍下生活,舍下身边的一切,他又舍不得。
他的报告,就放在屋子的书桌上,那么显眼,可是管尘西却没看见过,最起码,他没问过他。
他很少进他的卧室,有时候推门而入也只是站在门口,最多走到他衣柜跟前儿,抽出一件套在自己身上,那是他不想洗衣服不想换衣服的时候。
一切,都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这么不协调。
他对管尘西,又莫名的感觉,而他对他,兄弟,发小而已。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有问题”。
当他拿着杨沫儿做挡箭牌的时候,他回避,回避他们的亲亲密密,回避他们在他面前秀甜蜜……
孤儿,缺爱,病痛,另类,无不折磨着他的心,折磨着他的思想和灵魂,只是,没人来问问他,你过得好不好。
没有人。
(话说各位可以看出来我要写的内容是什么了吧?哦匆忙啊……)